剪了票，陸長風和父親陸元強隨著人流來到了月臺。

那時的東海縣火車站，還顯得是那么的簡陋。出了剪票口，全是坑坑洼洼的地面，不過這對于陸長風來說也是無所謂的。因為根本沒有什么裝行李的拉桿箱，而是帶著一個大包，在背上扛著，所以根本不用考慮路面是否平整。

月臺也只是一個簡陋的月臺，僅有上方一個不遮風只擋雨的露天水泥蓋而已。出行的人們隨著鐵路員工的安排，在一方排隊候車。

陸長風他們買的是無座票。

那個時候的鐵路客運，運力還是十分的緊張，車次比較少，而出行的人比較多。相對于公路客運來說，鐵路客運的價格是比較便宜的，這也就是人們出行比較愛選擇火車的原因。

東海縣并不是一個大站，而是一個縣級小站，只是因為處在了重要的鐵路線途中，才有了一些依靠的車次。有一些快車是不依靠的，鳴笛之后便呼嘯而出月臺。

在此停留的都是一些慢車，也就是那些綠皮火車。

很多年以后，綠皮火車消失了，有些人還在那里懷念綠皮火車，這讓陸長風搖頭不已。因為有了這一次的綠皮火車經(jīng)歷之后，他才明白，該消失的東西就要讓他消失吧，不必有任何的留戀。

一聲長鳴笛后，火車進站了。剛才還在有序排隊等車的人們，這個時候躁動起來，開始隨著放慢的火車奔跑，以便能夠準確的找到車廂門打開的地方。

不停減速之后，一列列象大號綠色火柴盒一樣的火車停下了。門打來了，先下來的是顯得非常不耐煩的列車員，然后是焦急得等待著下車的旅客們。

下車的人非常多，經(jīng)過了漫長的旅途后，都渴望著停止動蕩的節(jié)奏，腳步踏在堅實的大地上。

排隊上車的人們則圍在了車廂口，等待著一旦旅客下完，立馬沖上去。

陸長風無意中扭頭一看，發(fā)覺有幾節(jié)車廂門口等待的人群較少，趕快說道：“爹，那幾節(jié)車廂人少，咱們到那面去上車吧。”

陸元強隨著陸長風的目光一看，絲毫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長風，那不是咱們?nèi)サ牡胤剑鞘桥P鋪，咱坐不起啊。”

臥鋪？火車上還有睡的地方？對于從來沒有坐過臥鋪的陸長風來言，看看手中的票，上面明顯寫著：無座。

不光是那時候，到現(xiàn)在一般的火車也沒有實現(xiàn)全程對號入座。除了始發(fā)站可能能買到座號票外，只是給一些較大的城市預留一些有座號的票，如果不提前訂的話也是訂不上的。

象東海這樣的小縣城，根本是沒有預留票的，即使是有預留票，象陸元強這樣不經(jīng)常出門，沒有預訂，也沒有鐵路上關(guān)系的人來說，是買不到的。

陸長風恨恨地盯著手中的票，無座就無座吧，不過或許可能上車就能夠找到兩個空座位呢。這回下車的人這么多，怎么也得有一兩個座位吧。

火車上需要下車的人下得差不多了，還沒有下完的時候，車上的人就開始蜂擁而上了。有座號的畢竟是少數(shù)，無座的是大多數(shù)，誰能先搶上車去，誰就可能先撈得個座位。

最后下車的幾個人被擠得差點下不來車，有人嘴里就嘟囔著。

“先下后上知道不知道。”

“別擠、別擠，上面空座多呢，都有座。”

“急什么，讓我們先下去。”

可車下的人們沒有人理會下車的人的抱怨和咒罵，依舊是拼命地往里擠。而站在旁邊的列車票漠然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表示。可能這一幕他每天都看到多少次，早就已經(jīng)麻木了吧。

父子倆本來站在靠前的位置上，但是沒有別人擠得那么狠，反而越擠越往后退。陸長風也沒有見過這陣勢，只是被動地跟著父親往前擠。

陸元強一看不妙，將背著的包交給陸長風，“你先拿著，我先擠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個座。”說罷陸元強從正面退了出來，從門的兩側(cè)往里擠。

沒有了行李的羈絆，陸元強這回擠得有點見成效了。經(jīng)過一番奮力掙扎之后，終于上了車。

既然父親已經(jīng)上了車，陸長風覺得就不急了，但還是隨著人群慢慢往上擠。

列車員也有些急了，推著車外的人使勁往里塞。

火車車廂真是個魔盒啊，上了這么多人了，還能往里裝，真是不可思議。

陸長風終于也隨著人群上了火車，但車廂里到處都是人，他努力地尋找著父親陸元強。

剛才是下車的哪個人說的空座多呢，簡直是騙人啊，哪里還有什么空座，連過道里幾乎都站滿了人。

上車的人們都終都上了火車，但往前就走不動了。

不動也不行，列車員得上車，得關(guān)上車門啊。在列車員的吆喝下，人們?nèi)速N人的又硬往前擠了一些空間，閃出一些空讓列車員上來，并關(guān)上車門。

火車的車門都是往里開的，關(guān)也得從里往外關(guān)。列車員上車來后，將門與過道之間的踏板放下來，然后關(guān)上了車門，又指揮人群給他讓出一條縫，好讓他走到列車員的小房間里去。

等列車員一走，剛才努力閃出的空隙立刻就被人群又擠滿了。

陸長風焦急地向里看著，想找到父親的身影。只是過道里人太多，目光視線都被擋住了，看了一會沒看到，他又拿著行李，行走不便，進退不得，只得在那里等著。

先上車的一部分人可能已經(jīng)找到了座位坐下了，后上車的人們無奈只能站在過道里，大家都在往行李架上放著行李，行走還真是不便。

要是父親找到了座位，一會會來喊自己，如果沒有找到座位，也會回來找自己。想到這里，陸長風干脆就不擠了，站在那里等。還有的人不甘心，繼續(xù)往里擠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漏下的空座。

火車再次發(fā)出一聲長笛，車輛緩緩地啟動了，要奔赴它的下一站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