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樁生意賣佛貓，先賺萬兩當富豪。

佛貓難賣錢罰光，卻怨伙計能力孬。

那賣貓人說得口干舌燥，場上一個人應聲也沒有。只有小可憐聽說佛貓能避邪改運，興趣更高，叫道：“喂，咱長話短說，真也罷，假也罷，你說實要多少銀？我買你的！”

那賣貓人回道：“小娘子你說的什么話！我不圖實賣，冷風淘熱氣的，我站在這里做什么？不瞞大家，我是個敗家子！因為好朋友好賭好玩，千萬祖業都敗光了。因以玩為主，雖做了生意也是稍帶著，出得多進得少。這不，年關將到，欠人許多賬，只得賣這只佛貓！就是昨天給外國朋友的八百兩銀子旅費，也還是向人揭借了一半添上的。如今急等還銀，差不多賺個十兩八兩也就賣了。本來是八百兩的本錢，小娘子若要，我再降百兩，你給七百兩算了！”

小可憐喜出望外，伸手奪下鄭恩手中銀包，很不好意思地問道：“這只有五百兩，可怎么辦呢？”

那賣貓人伸頭看看銀包，見果真只有五百兩，嘆氣說道：“哎呀，看小娘子傾國傾城之貌，舉止高雅的風度，不是官家就是富豪，千八百兩銀子在你手里不過是小錢一個，隨手就拋，怎么面對國寶如此小氣，開口對折呢？”

小可憐想也沒想，拽了兩個耳墜，問道：“我出門急促，忘帶銀票。這給你添上，行了嗎？”

那人道：“若不是急著還賬，我帶著這貓去到汴京，獻給皇上，還不賞給我個官當當嗎？當了官，還會缺銀子嗎？就是留著這貓與人驅邪捉鬼，還怕不發財嗎？”

小可憐聽了，只怕他反悔，又取了頭上惟一的一枝金簪添了，那人見她身上再無值錢東西，方才說道：“難得碰上識貨的慧眼，能救了急就行，自己投資的銀子，算敬佛了吧！”說著，接了銀兩和首飾，趴在地下對那貓畢恭畢敬地拜了三拜，說道：“我的佛爺！弟子不是一萬分著急，也不肯舍了你！”這才搬了案幾離去。

自始至終，鄭恩拉了小可憐幾次胳膊，想要阻止，都被小可憐甩開了；幾次想勸，剛張嘴，也都被小可憐翻著白眼制止了。這會兒賣貓的人走了，鄭恩剛要再說，小可憐已經翻著白眼教訓開了：“你懂什么？拉拉扯扯，差一點把這樁生意給攪黃了！這是佛貓，是國寶，懂不懂？它價值連城，轉手就是百倍利，懂不懂？眼界決定境界，思路決定出路；定位決定地位，腦袋決定口袋；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這些成功的秘訣，你懂不懂？好好看著，好好學著！”

鄭恩不懂，只能撓頭。

小可憐提著佛貓換道街，找一處平展開闊的地方，讓鄭恩掏五十文錢在臨近門店租了桌椅，便將籠子擺在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向鄭恩說道：“我現在是老板，你是我的雇員！”

鄭恩覺得她像在做小孩子過家家游戲，也就綽趣地應道：“老板，您給多少工錢？”

“每天二兩銀，根據績效，獎罰兌現！”小可憐一本正經地說。

“您現在讓我干什么？”

“賣貓啊！”

“喊價多少？”

“喊價一萬二，實價一萬！”

“一萬個銅錢，是不是高了點？”

“你豬頭啊？一萬文才是十兩銀，我買時五百兩銀子，能會賣十兩銀嗎？”

“你說要賣一萬兩銀子？”鄭恩驚得張嘴合不住。

“對！我現在剛開始，急用資金擴展業務，多少賺一點算了！這是我創業的第一樁生意，是我定的萬兩小目標。賺了這一萬兩，再用它投資翻倍，往十萬兩、百萬兩走。到時我是天下富姐，你就是創業的伙計！現在正是你表現工作能力的好時候，你賣力些！干好有獎，干不好重罰，我可是不客氣的！”

“怎么干啊？”

“喊啊，不吆喝誰知道這是干什么？”

貓已經買了，賣不出去，五百兩銀子就打水漂了。鄭恩心疼銀子，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站在場子里按照小可憐的交待叫喊起來：“賣貓，賣貓，賣佛貓！國寶佛貓，一身紅毛，會嚇老鼠，會捉妖怪，會添福，會祛災，還能幫你升大官！只賣一萬二千兩銀子啊！”

鄭恩叫喊了一陣，果然有不少人圍攏上來。可大家只是看，只是議論，只是偷笑，沒有一個人說買。

“你聲音太小了，大一點！”小可憐指揮著。

鄭恩只得放開嗓門大吼：“賣佛貓了喲！國寶佛貓啊！一萬二千兩銀子就賣喲！”

場上人“轟”的一聲笑了起來，不少人紛紛離去。

小可憐見場上多人離去，對鄭恩訓道：“你這是招攬生意啊，喊救火似的，還不把人嚇跑了？聲音柔一點兒！”

鄭恩只得捏著嗓門喊：“買佛貓呀，都來買佛貓耶！”

小可憐見還是沒人買，又怨鄭恩道：“你這是什么調啊？像沒捏死的雞子似的，難聽死了。用了你這伙計，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霉。算了，你干脆別喊了，跳舞吧！”

“我不會！”

“只管蹦達，能吸引人就行！”

“我不會！你干脆炒我魷魚好了！”鄭恩賭氣說。

“我不炒你魷魚，我狠罰你！工作不力，不聽指揮，先罰你二十兩銀子！”小可憐惡狠狠地說。

鄭恩清楚小可憐不認識銅錢，只認識金銀珠寶，張張嘴就不會是小數目。雖說沒與她定打工條約，但打起嘴仗來也是糾纏不清的，只得在場上亂蹦起來。

眾人見一對瘋子在此胡鬧，都圍來觀看。看的人是越來越多，可仍然是沒一個人買這寶貓。

鄭恩還在起勁的亂跳，一個老太太如驚雷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喂，小伙子，縣衙明文規定，不準隨地吐痰和大小便。隨地亂尿，罰款五十文！”

鄭恩停住腳，轉過頭來，見一張橘皮長臉停在他下頜邊，正噴發著令人眩暈的口臭。

鄭恩驚詫問道：“誰隨地亂尿了？”

“你的貓！”橘皮長臉大義凜然地說道。

鄭恩說，“貓尿了我又沒尿，怎么罰我？”

“你的貓亂尿就是你亂尿，不罰你罰誰？快掏，不服管理罰款加倍！”

鄭恩還要再辯，小可憐早已拿起他放在貓籠邊的包袱，抓了把銅錢叫道：“不就五十文嗎？啰嗦什么？拿去！”

那老太太接錢剛剛離開，場子里又進來一個男的：“喂，誰讓你們在這里賣貓的？繳管理費了嗎？”

“需要多少？”小可憐問。

“一百文！”

小可憐又從鄭恩包袱中抓出幾把銅錢，交給了那人。

那人剛離開，又來了一個，吹胡子瞪眼叫道：“攤位費繳了嗎？”

“多少？”

“五十文，快掏！”

“不就是五十文小錢嗎，用得著吹胡子瞪眼的，自己抓吧！”

那人在包袱里抓了一大把，轉身走開了。

那人剛走，又來了收衛生費的；收衛生費的剛走，又來了收稅的；收稅的剛走，又來了收工商費的；收工商費的剛走，又來了收治安費的；收治安費的剛走，又來了收城建費的；收城建費的剛走了，又來了強行募捐的——佛貓還沒賣出去，鄭恩包袱里的幾百個銅錢已經下去了三分之二還多。

鄭恩見要徹底破產，一面收攏剩下的銅錢，一面急催小可憐收攤快走。

小可憐訓道：“幾百個銅錢有什么稀罕？你這么摳唆，與人家爭爭吵吵，像個做大生意的客商嗎？”

鄭恩說：“該繳的繳，不該繳的不繳，這有什么丟人的？我看有幾個根本就是街頭痞子、光棍，看咱是外地人前來訛詐的！”

“越是那號低賤人，越是要給。不就幾十個銅錢嗎？全當打發了乞丐！你跟他爭爭吵吵，不小了身份嗎？分厘計較，是小攤販作為，大客商是要講究風度氣質的！”

“你這么大客商，忙乎半天，賺的錢在哪？”鄭恩奚落道。

“你這伙計能力太差，能怨我嗎？輕易不開張，開張吃十年，這是做大生意的特點，你懂嗎？”

……

二人正在轉著圈子攪理，三個穿官服的人從圍觀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欲知后事，請看下回：縣衙買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