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并不如想象得那么恐怖,天音閣的警備十分松散,雷熾凝在閣內漫游了一炷香的時間,只看到零星幾個守衛,想必大部分人都被派去做其他事情了吧。
就這樣一路向上,憑借著步法與智慧,很快便登上了五層。而此時,另一個人影也偷偷閃入了天音閣。
一陣地毯式的搜索,卻未有任何成效,雷熾凝逐漸緊張起來。對于他們這群奪還高手而言,只有死亡才是最終的歸宿。一旦出了去,即使外面再黑暗,若無處藏身也必然難逃虎口。
又不知翻了多少層,感覺快到頂了吧,雷熾凝的心越來越沉,他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小瑩,她就必死無疑了。慶幸的是,眼前的出現了些許光亮。那不是陽光,昏黃的,只來自一盞小小的煤油燈。
雷熾凝悄聲過去,腳步之輕幾乎連他自己都覺察不到。倚著墻扭頭望去,發現燈光后坐著一個黑衣蒙面人,提著根棍子,時刻保持著警戒。就在他轉回頭思考對策時,那棍子競已悄無聲息地架在了雷熾凝的脖子上,著實讓他一驚。
萬般滋味,唯后悔是最。此時的雷熾凝唯一能做的,也許只有靜靜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審判了吧。然而,很奇怪地,過了許久仍無動靜。雷熾凝發現自己還活著,才試探地睜開了眼。
眼前的持棍人拉下面罩,讓雷熾凝又驚又喜。沒錯!確是無戒!他怎么也想不到這位“師伯”居然還活著!無戒示意他不要說話,便在前頭帶路,讓雷熾凝跟在后頭。
到了一個小房間,很破,腳踩在地板上也會不時地發出“咯吱”聲。無戒點燃了燈,關上門,開始娓娓道來:
“那天我因為肚子餓,棋下了一半又去了廚房,看見里面有個黑衣人鬼鬼祟祟想在飯菜中下藥。于是我放輕腳步挪到他邊上,就著他的后心一記猛擊,便聽到一聲慘叫。奇怪的是,眼前的人只是應聲倒地,可叫聲卻是從亭子那邊傳來的。我料想定是另一個偷入著被逝水制服了,卻不料那竟是逝水的叫聲。我當即大驚失色,怎也想不到連逝水那武學大進之人也會慘敗人手。于是立馬改變了想法,換了那黑衣人的衣服,把他的臉劃花后提著走了出去。”
“那么那人長得什么樣啊?打敗我師父的那個?”一種不詳的預感侵襲著雷熾凝的內心。
“那個人,怎么說呢,年齡不大,與你相仿,但英氣十足,極其俊美,給人一種高傲的壓倒性氣勢。對了,他那把劍十分厲害,而且外形還非常之巨大。”
“巨......劍......,難道就是那個‘悲鳴’?”一個猛栽跪倒在地,口中不斷地重復著同一句話,“是我,是我害了師父,是我......”
周圍的一切似乎空遠,雷熾凝的世界越來越小,眼前一片空白,歉疚地回憶著自己與逝水相逢、相處的一幕幕影像。
危險,逼近,未察覺。無戒不知何時已把手背到了身后,一步步地朝空望著前方的雷熾凝走去。
“雷,快逃!”熟悉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呼喊著。也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是能把他從地獄拉回天堂的唯一動力。雷熾凝的思緒戛然中斷,猛地往右一竄,可躲閃還是差了些,左手的手肘被劃開了口子。
剛立定,雷熾凝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無戒手中持刀,很短的那種。而門口處,羽洛的臉上淌著血,背著臉色慘白、滿臉灰塵的小瑩。
來不及寒暄與遲疑,就見那無戒的面目變得猙獰而扭曲,猛個轉向,朝小瑩劈去。雷熾凝見勢不妙,瞬步欲擋,可赤手空拳又怎是敵手?!
“叭”地一陣發麻,手臂上又多出了一道傷口,不停地淌著血。無戒正要得意,卻不覺背后已是一棍,悶聲倒地。原是邵羽洛趁無戒砍傷雷熾凝手臂的間隙拾起了被其扔在不遠處的棍子,使勁地朝著他的后腦砸了下去。
羽洛本欲再加一棍襲其要害,卻被雷熾凝喊住了,“不論他是好是壞,畢竟是我的師伯,又救過我的命,就等他醒來再盤問他吧。”于是,將那無戒用繩子捆住,三人圍坐了下來。
據羽洛說,她找了幾層之后發現了一個暗道,便輕悄地進入其中,擊暈了幾個守衛后就把小瑩救了出來。可她料想雷熾凝必定還因找不到小瑩而著急,就背著她繼續向上,逐層尋找。就在這一層,背上的小瑩突然指著前方的亮處叫喚,邵羽洛很快地跑去,及時地阻止了一場傷害。
簡單地包扎了傷口,小瑩與雷熾凝來了一個猛烈的擁抱。羽洛有些醋意,不過今天也就算了。忽然有些頭暈,昏昏沉沉,原是忘了自己頭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雷熾凝很快地注意到了這點,轉身扶住邵羽洛,“你......不要緊吧?”
羽洛微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來的時候太趕,不小心從山坡上滑了下去,頭頂撞到了石頭而已,不礙事的。”雷熾凝用手摸了摸羽洛的頭頂,覺得手上熱熱粘粘的,不由嚇了一跳。
“不用管我,你們難得重逢,繼續管你們自己吧。”語氣分不清是調皮還是生氣。
無戒醒了,許是那棍打得輕了些。見自己被捆著,他沒有掙扎,只是看著此刻已倒在一邊的羽洛,“沒用的,她不行了,也不可能得救的。雖然我很佩服她的勇氣。”
雷熾凝低頭望著懷中的羽洛,又掃了一眼無戒,“你憑什么這么說?她只是摔傷而已。”
“摔傷?呵呵,可能嗎?若不是轟鳴掌,又有什么會造成如此的傷害呢。你也不想想,她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把她帶出來?”無戒很自信地說著,一字一句的重壓使得雷熾凝突然覺得視線模糊、身體麻木。
無戒深吸一氣,猛地散力,束縛著他的繩子當即斷裂。他拍了拍衣服,站起身道:“可惜,你們已失去了最后一個打敗我的機會。”他看著地上幾人惶恐的表情,“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剛才你們放了我,作為回報,我以后也不再與你們為敵。但是有句話請務必記住:當希望的光芒照到那三個人身上的時候,紫色的云霞凝聚成一股渦流。任時空變化,任天翻地覆。那些人將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有的會滅亡,有的會重生。”說著向門口走去,就在門欄邊他停了下來,回過頭來凝望著雷熾凝,“善良的師侄,以后不要太過善良了,要以保全自己作為前提啊!現在你頭很暈吧,實話告訴你,我在刀上涂了麻藥。本就不欲置你死地,半個時辰后就會消退,不過......”視線又移向倒在雷熾凝懷中的邵羽洛,“不過她怕是撐不住了。”再也不多留一句話,消失在門外的黑幕中。
屋內燈火飄搖,一切重歸靜寂。雷熾凝擁著渾身發抖的邵羽洛,與小瑩對視了一眼。小瑩很明白雷熾凝的心思,點了點頭,到了一個邊緣的角落,背對著他們,坐下。
“干什么故意支開她呀?”羽洛第一次用這般柔弱的嗓音說話。“只是想和你說說話啊。”雷熾凝用同一般的溫柔回應。又猛地甩了甩頭,抵擋著不斷侵襲的暈眩。
“呵呵,你從來就沒有這樣跟我說過話,是不是因為我快要死了才良心大發?”羽洛狡黠一笑。
“別傻了,不會的,”雷熾凝努力地在淚水和眩暈的束縛下掙扎,“你不會死的,等這些事情結束,我還要回離羽山莊來看你呢。到時候,我一定會永遠留下來,一定會陪你吃到老,玩到老。”
“你呀!”邵羽洛撅了撅嘴,用食指輕點了雷熾凝的額頭,然后又恢復了柔和的語氣,“死就死吧,你連這么肉麻的話都說出來了,我還有什么遺憾的?別敷衍我了,跟我在一起的話,那你的小瑩怎么辦?等你回去后,煥煥和小常子她們又怎么辦?”
淚水奪眶而出。“當年你奇跡般地出現在最危難的時刻,你救了我們整個山莊。自那一刻起,我便喜歡上了你。”邵羽洛話說一半咳了起來,吐出一大灘血,與此同時,雷熾凝的頭也更加暈了,“但是......但是我明白地知道我們的不可能。我傷心,我難過,但自從我見到了她,一切的氣都消了。我開始認為你們才是真正的一對,”語速越來越慢,雷熾凝清晰地感覺到懷中女子的癱軟,“如果,如果有來世的話,我要做你一輩子的妻子,答應我,好么?”說著急促地喘著氣。
“我......我......”雷熾凝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感覺懷中的女子身體一沉。
“我——愿——意!!!”
猛地大喊,全身一軟,昏了過去。
可惜,她已經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