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正當火辣,偶爾間吹起的一絲熱風,也不過是揚起路邊樹葉懶洋洋的回應。微風卷起地面的細灰,整個天地間變得灰蒙而混濁。
昔年熱鬧的官道,此時也變得頗為蕭條。不遠處的小村莊寂然無聲、毫無人氣,呈現出一副破敗的景象。
距離村子不遠處的官道往南方向,地上正躺著一道弱小的身影。不知其是死是活,亦不知在那兒躺了多久,反正一動也不動。
他身旁路邊低矮的灌木上,一只伯勞鳥叼著只青蛙飛上樹梢,突然發(fā)現地上還趴著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立馬警覺飛走。過了半晌后卻又飛了回來,一看地上的小孩果真沒有動彈,便將青蛙叉到樹枝上,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眼看著夜幕即將來臨,又將是一個神魔亂舞的漫漫長夜。小男孩毫無動靜,不由得不讓人擔心,他是否會在下一刻就變成塵埃,被一絲風從天地間吹消失…
突然,樹杈上的伯勞鳥扔下食物驚慌飛走。片刻過后,遠處晃悠悠蕩過來一道人影,一步一瘸地往這邊靠近了。
頂著落日的余暉,這才看清楚這個“人”的真面目,觀其雙手無力的聳拉著,面如水泡表情凝固,雙眼灰白如被蒙上了一層紙,茫然而無神的望著前方。
它來到小男孩跟前,略微低頭,似是在極力分辨著眼下的境況。它的腰部已經僵硬不能彎曲,試了幾次想將腳下的男孩“撈”起來,終因不能夠做到而作罷。索性就地一撲,面門直接貼到了小男孩的臉上。
距離如此之近,這才發(fā)覺原來尸怪當真是丑陋無比——蒼白浮腫的面頰透露出一種可怕的青灰色,滿臉覆蓋著一層惡心的油氣,還夾雜著腥臭莫名的流膿,令人作嘔…
它的雙眼鼓得就像樹杈上的那只青蛙,早分辨不出眼眶和眼珠的界限了,頭皮脫落了一大片,鼻孔和嘴巴亦是殘缺不全…
它實在是太饑餓了,野外落單的低等級尸怪,食物會比較短缺,同類相食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了。所以此刻地上躺著的不管是活人還是一塊腐肉,終究還是得列入今天的晚餐之列。
于是它伸出一只腐爛不堪的胳膊,向小男孩的頭部緩緩靠近。
不料手還未伸到一半,卻突聞身后傳來噗嗤一響,就見它全身直抽抽,伸出去的手就這么僵直地舉在半空,任憑肉中的蛆蟲嘀嗒在小男孩的臉上。
一位精瘦的老者的臉很突兀地出現在上頭,他看了一眼尸怪,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孩。隨即麻利地拉開前者,從它背上扯出一把看起來就很沉的黑漆漆的刀。
原來此時尸怪的背脊已經被那把刀所砍斷,想必突然不能動彈也是因為這個緣由。老者將刀身在尸怪破爛的衣服上蹭了蹭,往背上綁著的粗麻繩做的刀鞘上一插,轉身欲走。
眼角不經意間瞥到地上的小男孩,卻不由怔住。
此刻他正驚奇的看著地上的小男孩,因為后者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前者。
老者的目光略微下移,看見小男孩腹間有明顯的被抓傷的痕跡,觀傷口已經化膿潰爛,這一幕直看得他搖頭不已。
此時后者的面色已然發(fā)黑,雙眼雖然無力的睜著,卻如星空般純粹清澈,讓人一下就感覺出他的眼神里所散發(fā)出的強烈的想活下來的意志。
兩者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盯了足足有半刻鐘,老者眼里的光芒愈盛,突然間想到了什么。沒作過多猶豫,立即扯下他身上那件寬大的避風袍,將小男孩小心裹好,并輕輕往背上一送~便頭也不回地邁步走開。
回到村頭,那里有一名三十多歲體型瘦高的濃眉大漢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隔老遠就嚷嚷開了:“老游,不過是順手搞定一個行尸而已,有必要花那么長時間?”
不過這被稱之為老游的人卻沒搭理他,將頭一偏,示意該離開了。前者頗感無趣,遂自顧自念叨道:“這次我們兩個好不容易才從風埡林里走出來,只可惜連累老張小曾連命都沒保?。?
我們趕了這幾天路也就罷了,偏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兒碰上那煩人的靈尸!要不是金爺我有傷在身,還不當場將它魂珠給挖了!
我說老游啊,那天也真晦氣,咱們進風埡林也是準備充分了,沒成想竟然遇到那么個東西!你和他們追擊進去了,最后就你一個人出來。說實話你們到底殺死那家伙沒有?東西到手了嗎?”
很顯然老游并不想提及此話題,反觀那大漢憋著些氣,估計這話也不只一次問過了沒得到回應。待得前者剛轉身,他這才突然看見老游背上的孩子。
遂趕緊將話題一轉:“喲!撿到一個寶啊,我看看…嘖嘖!被那畜牲傷了還能活?你把這玩意兒帶身上干嘛?也不怕尸起了害人?還不如拿給我一刀剁了省事……”
老游瞪了前者一眼,直接越過他的身邊,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大漢頓覺沒趣,硬是把沒說完的半截話給咽了回去。索性再不吭聲了,郁悶的跟在了后頭…
此時游師爺背上的小男孩雙眼緊閉,腦子里一片漿糊。之前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靠近,偏偏自己不能動彈又不能開口說話,等有力氣緩過來時才慢慢理清了思路。
也許自己快死了!不由得腦袋一激靈,立馬清醒了過來。于是強烈的求生意志才讓他在剛才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著面前模糊的人影,以證明自己還活著!但是還沒看清來人長什么模樣,慢慢的也是沒了氣力,只感覺有人將自己背了起來。
只依稀記得背著自己的人的腰間懸掛著一只特別的鏡子,那古樸的樣式、青黃之中閃著銀光,怎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未來得及細想,就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