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不凡悠悠醒來,愣在床上半天,緩慢的靠坐在床頭,被打的經(jīng)過猶如潮水,一股腦的涌進心頭。
氣憤!氣憤!
“終于醒了,我可擔心死了?!狈恐袀鱽碛H切的聲音,小桌板凳上坐著一個人。
葉不凡抬頭望去,這種聲音太熟悉了,眼前人,身材高大,相貌粗豪中略有儒雅之氣,看到這人,總是有種委屈的沖動。
“爹爹……”葉不凡委屈的叫了一聲。
葉向天雖然是葉家家主,男子漢,面對孩子此刻心里也不禁憐惜非常,他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葉不凡的小腦袋,柔聲道:“不凡阿,事情的經(jīng)過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委屈,咒罵人家是你的不對?!?
葉不凡呆了一下,問:“什么?爹爹知道什么了?”
葉向天就把葉向榮和他講述的經(jīng)過,一字不落的告訴了葉不凡,當然,那日具體發(fā)生的事情葉向天是不知道的,他所聽到的只是葉向榮的一面之詞罷了。
葉不凡聽完,大腦一片茫然,葉家長老在他心中總是高大上的代表,往往與公正公平公斷劃等號,他卻沒想到會有今昔之事,顛倒黑白。
葉不凡咬咬下嘴唇,多想也沒意思,問心無愧就可以了,他問道:“爹爹,孩兒錯了,我昏迷多長時間了?葉不往怎么樣了?”
葉向天綹綹自己的胡須,點頭道:“過去的過節(jié)就讓他過去吧,不用多想,你都昏迷七天七夜了!葉不往應該還沒醒那吧!”
葉不凡本來還沒覺得時間太快,但被葉向天一說,他腦袋“嗡”的一聲。
七天都沒找黑衣師傅了,他不會生氣吧?
葉向天誤以為兒子擔心葉不往,笑道:“放心吧,我已經(jīng)幫葉不往把過脈了,他真氣雄厚,一點內(nèi)傷都沒有,反而你,從小沒練過功夫,我連給你吃了三顆九轉(zhuǎn)須彌丹?!?
本來還真不知道擔心葉不往,聽父親一說,葉不凡就躺不住了,他走下床,說道:“爹爹,葉不往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葉向天陪著他往外走,一邊說:“你身體無大礙了,我也得回去辦公了,七天都沒碰公事了?!?
葉向天的話很隨意,葉不凡聽的卻是晴天霹靂,七天沒辦公,那爹爹豈不是七天七夜寸步不離?
“爹爹……”欲語淚先流,葉不凡。
葉向天微微一笑,撫摸著兒子的頭發(fā),溫柔道:“不哭了,我們這一支主脈,人丁單薄,代代單傳,你受的傷害我當然了解?!?
此刻,葉不凡才知道爹爹為什么逼迫他棄武從文,前幾日的事情,如果葉向天不是家主,葉向榮打死他就像打死一只狗一樣容易。
二人并肩離開房間,在回廊差頭處分開了,左邊是葉向天的住處,右邊有個小胡同是葉不往的房子。
大帥府所有的房子都大致相同,葉不往的起居與葉不凡的頗為相似,只是相比葉不凡的房子略小一點罷了,但環(huán)境幽靜,房子后還有塊空地,應該是葉不往練武的地方。
走出回廊,眼前一目了然,只有一座小院矗立在回廊盡頭,再走幾步,走到房門前,還沒等葉不凡敲門,房門就被輕輕的打開了。
“吱嘎……”房門被打開,縷縷陽光涌進房間里,一抹刺眼的金色光芒就照射在開門少年的臉上。
“不凡?”
“不往?”
門外門里,兩位少年同時說道。
葉不凡怔了一下,這才醒悟,情不自禁的問道:“你醒了阿?太好了?!?
葉不往的皮膚特好,比少女的肌膚白嫩,尤其是粉紅的小臉蛋,像娃娃的小臉。但葉不往的話很少,這可能和他的人生經(jīng)歷有關,他是孤兒,從小在大帥府長大,一個沒爹愛娘疼的孩子,可想而知。
隨著年紀的增大,葉不往就很少出房門,整日只在家中練武。
葉不往疑惑的問道:“你醒了?”弦外之意,你不沒有真氣,怎么要比我醒的早。
葉不凡摸摸頭,假裝尷尬道:“爹爹給我吃了三顆九轉(zhuǎn)須彌丹。”
葉不往“哦”了一聲,真誠道:“有爹爹真好!”
眼見他自卑悲痛,葉不凡便岔開話題,問:“咱倆一起去吃飯吧,昏迷了七天七夜我都要餓死了?!?
葉不往剛剛醒來,還真沒感覺到,但被葉不凡一提醒,肚子頓時“咕咕”直響。他尷尬一笑,道:“我也餓了?!?
一次仗義相救,從此便是兄弟。
葉不凡便和葉不往并肩而行,一邊說道:“葉展云武功毒辣,有勇無謀,腦袋簡單,過些天的比武大會是個難對付的主,你想好怎么對付他了嗎?”
葉不往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雖然葉展云是勁敵,但還不至于懼怕,我聽說最近大帥府回來很多子弟,據(jù)說都是十年前天賦極高的練武天才,被不知名的人帶走?!?
葉不凡嘀咕道:“十年前帶走,今昔又回來了,這肯定是奔著比武大會來的,難道兩者有什么聯(lián)系?”葉不凡又搖搖頭。
看著葉不凡又搖頭又點頭發(fā)愣的,葉不往笑了笑,道:“你不用怕,你也不參加比武大會?!?
葉不凡小聲喃喃道:“那可不一定!”
二人走進食堂大殿,杜鵑早就在第四座銅碗前等著了,她跑到葉不凡身邊打量著葉不凡全身問:“少爺,您沒事吧?”,杜鵑的眼睛特別大,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透露著關心。
葉不凡臉色通紅,偷偷抬眼向杜鵑的眼睛看去,只見她緊張的蹙著濃眉,雙眼滴溜溜的打量著自己全身,深怕自己哪個身體零件丟了似得。
杜鵑直接把葉不往無視了,葉不凡尷尬的咳嗽一聲,心中卻有種竊喜的意味,問:“我沒事,你今兒讓廚師多做幾份,我和葉不往一起吃。”
葉不凡說完,杜鵑才用眼睛掃射了一下葉不往,但只是隨意一看,“嗯。我這就去告訴廚師?!?
杜鵑回來后,三人吃飯就很平常了,不多表示。
葉不凡飯桌后面坐著三個少年,身穿錦白色衣服是練武的服飾,三人面上神色小心翼翼的討論著什么。
只聽旁人甲,道:“你們聽說了嗎?長老葉向仁的小兒子前幾天也回來了,據(jù)說是奔著比賽回來的,來勢洶洶。我看今年比武大會第一名,非他莫屬,我們只有仰頭觀望的份了?!?
旁人乙,搖晃著肥胖腦袋,直呼:“不對,不對,藏經(jīng)樓長老葉向云有個兒子,他好生厲害,昨兒我親眼看到,他用中指戳穿一顆碗口大的柳樹,我看,今年魁首非他莫屬。”
旁人丙,白眼直翻,辯論道:“你們說的這兩人確實厲害,但也不過爾爾。”
“那你倒是說說,誰能第一?”甲乙二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滿臉的鄙視與不朽。旁人丙也不賣關子,他湊近兩人耳朵邊,小聲說道:“長老葉向冥有個兒子,據(jù)說在五歲時被道觀里的道長領走了,這一去可是十年阿,今次回府,豈能是平平無奇?還有大長老葉向榮的私生子,葉展云,他來歷不明,身份不詳,身手卻是非凡,前幾日被他打傷的葉小愧和葉羽至今昏迷不醒。”
甲乙二人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幾位,但也只是點點頭。
此情此景,丙少年就有點掛不住臉面了,他一拍桌角“嘭”的一聲,左手擊打在桌子面上,單腳踩在板凳上,叫道:“這些都是半斤八兩,還有個最厲害的沒告訴你們?!?
甲乙二人,先是被丙激動的情緒弄的一怔,隨后追問道:“誰阿?大帥府里還有誰可以匹敵?”
拍擊在桌子上的左手已經(jīng)紅腫,丙少年收回腰后,并疏松了幾下,暗叫:奶奶的,拍麻了。但表情保持著神秘色彩,右手一抹鼻頭,道:“要說能匹敵的也只有大帥府孤兒葉不往了,但他們都是十五個木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招半式的分不出高低,但有一人卻對高于他們。”
“誰?”甲乙二人追問道。就連坐在前面飯桌的葉不凡,葉不往,杜鵑,都紛紛挑起來小耳朵,深恐聽不到最后的答案。
“要說這功夫最厲害,最霸道,最神秘,最高強,最……”丙賣上了關子,急的甲乙二人直跺腳,就連葉不凡三人都氣的直喘大粗氣,恨不得馬上知道結(jié)果。
丙少年看氣氛差不多了,小聲宣布答案,道:“要說這最牛的人,非大少爺莫屬!”
大少爺,當然是葉不凡了,全府上下都知道葉不凡不會武功,這明顯是取樂,杜鵑就有點憤憤不平,她剛站起來的身體就被葉不凡拉住了,并使眼色,意思是:隨他們調(diào)笑去吧。
甲乙丙三人武功平平,調(diào)侃人的本領倒是一流,甲大笑道:“說的對,說的對,這功夫最強的非大少爺莫屬,聽說他十年中,總是握著一口寶刀,從沒扒開過,這分明就是高手中的高高手阿!”
“過分啦,過分啦,大少爺棄武從文,我們不能這樣對待大少爺?!币疑倌赀浜逯⊙劬?,說道。
“乙少年還是有點良心?!比~不凡悄悄的向杜鵑說道,他剛說完,乙少年又補充了一句:“唉,我們就全當大少爺是個不健全的人吧?!?
“噗……”葉不往很少笑,也很少失態(tài),他聽完補充的話,嘴里的稀粥就憋不住,幸好葉不凡躲閃及時,噴出的稀粥才從他身側(cè)落在地上,葉不往尷尬的解釋道:“不好意思,我沒嘲笑的意思?!?
葉不凡微微一笑,十年里,他聽的流言蜚語要比吃的飯都多,這些打擊還是可以承受的。
經(jīng)過此事一鬧,二人也沒心情吃飯了,他們便從大殿里走出來,只留下杜鵑用憤怒的眼神盯著后桌的甲乙丙三人。
“不凡,我……”走出大殿的葉不往,略顯尷尬的看著葉不凡,想要解釋幾句。葉不凡搖搖頭,這些小人物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他才懶的去計較,他再次擺擺手,道:“不用放在心上阿。”葉不凡怕他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沒事啊!”
葉不往又傻傻的翹起嘴角,煞是可愛。今天的笑容要比他一個月的笑容都多,實屬不易。
一個孤兒,一個自閉又自卑的孤兒,的確很難笑起來。
葉不凡岔開話題,問:“你房間有酒嗎?”
葉不凡喜歡喝酒,已經(jīng)有好幾年的喝酒史,喝酒的原因是麻痹自我,自我排泄不良情緒,忘記流言蜚語,后來一來二去的就喜歡上那種朦朧迷離的感覺了。
葉不往先是一愣,隨后歪著腦袋看著他,先搖搖頭,表示否定,隨后又點點頭,表示肯定。
大帥府子弟不許飲酒,這是明文規(guī)定的家規(guī)。
“沒有?有?到底有沒有阿?”隨著葉不往的搖頭和點頭,葉不凡連續(xù)問道。
“有,只是用來泡傷口的?!比~不往肯定道,但也明確指出,酒只是泡傷口殺毒用的。
當葉不凡拽著葉不往走進小房左側(cè)的櫥柜里,笑罵道:“我靠,你家用十多壇上好的竹葉青泡傷口殺毒?”
櫥柜里,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十多壇子酒,全都用上等燒瓷盛著,并用紅布密封,看瓷器便也能分辨出,這些酒以前在土里埋著了,瓶底還有風干的黑泥土。
葉不往粉嫩的小臉已經(jīng)變成赤紅小臉了,低著頭支吾著說不出話。
葉不凡一證,隨即釋然,二人相看一眼,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內(nèi)心會心一笑,似是:我了解,我懂你。
葉不往低低地念了一句:“想不到,葉不凡也是個嗜酒之徒?!?
不用言語,倆人自然就捧著酒壇子,坐在木地板上,痛飲起來。
“呲——好酒?!比~不凡放下酒壇,擦拭著嘴角說,隨后又說:“大帥府是規(guī)定不許我們喝酒,但又有幾個遵守的?”
葉不往淡淡一笑,點點頭,也認為葉不凡的話很對,就像前幾天葉展云攻擊葉不凡,也不了了之。
人生遇知己,夫復何求,今天注定是大醉的日子,今天注定是兩個少年暢談的時候……
又是夜晚,吊玄月掛在天空中如水,從窗口照到葉不往的小屋里,安靜的躺在地上,如冰雪一般。
葉不凡揉搓著醉意朦朧的眼睛,悄悄爬起,向外走去。葉不往已經(jīng)喝醉,早已鼾聲大作,躺在地上熟睡了。
寂靜的房間,彌漫著酒氣,空蕩蕩的酒壇子七倒八斜的堆聚在一起,看來兩人都沒少喝。
俗語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大醉過后的清醒會讓人產(chǎn)生迷茫,不知所做。
回廊幽靜,悄無人聲,遠處的黑毛烏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飛到了大柳樹枝頭,嘎嘎的鳴叫。
葉不凡晃晃腦袋,暗自苦笑。自從到了葉不往家里看到酒,他幾乎就沒有放下酒壇子,尤其是想到二十多天后,就要與別人比武,雖說心里有底,但也難免有些緊張,更何況,有些人早就超出了預計。
突然,月下黑暗中,仿佛有一道黑色身影閃過。
葉不凡想也沒想,立即跟了上去。
那黑衣人跑得并不快,想必是有意等著葉不凡,即便是這樣,他也是追不上的,哪怕用盡了十足真氣,也只是緊跟其后。
黑衣人翻過大帥府的回廊,越過食堂大殿,直沖后面的樹林里奔去。
樹林里的烏鴉還沉醉在自己的歌喉中那,突然就被闖進的黑白兩人,嚇的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幾天不見,真氣見長了?”黑衣人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呼哧帶喘的葉不凡,問道。
葉不凡點點頭應了一聲,隨后想解釋一下這幾天的事情,說道:“師傅,我這幾天是……”
黑衣人抬起右手,打住了葉不凡的話,說:“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葉不凡一愣,驚訝道:“你都知道?”停頓一下,滿臉疑惑的又問:“你也知道,大帥府回來了很多人嗎?據(jù)說有幾個人的功夫神秘莫測?!?
葉不凡的話,好像在黑衣人料想之中,他又點點頭。
“這些人,很久以前就離開了大帥府,此次回來,不單單是為了參加比賽吧?應該另有目的?!比~不凡說著,就有點心事重重,嘆息聲不絕于耳。
“他們是為了大帥府里的銀月彎刀,因為它是一把通靈寶刀?!焙谝氯嘶卮鹬~不凡的疑問。
“通靈寶刀?”葉不凡大叫一聲,面色突然陰沉了下來,道:“是不是,人刀合一的傳說?居然是真的?”
黑衣人“嗯”了一聲,看著葉不凡很是有些驚奇的樣子,說道:“難道你一直都不知道人刀合一的事情?還是一直都不信人刀合一的事情?”
葉不凡想了一下,坦率道:“我從來就沒信過,人刀合一的說法,看來都是真的阿。”
黑衣人冷哼一聲,像是責怪葉不凡兒戲,他叮囑道:“銀月彎刀是凡間俗稱,因為大帥府的刀就像月牙一樣,其實它本名叫,鳴鴻刀。上古時期軒轅黃帝的金劍出爐之時,原料尚有剩余,再加上高溫未散,鑄造原料自發(fā)流向爐底,冷卻后自成月牙形。黃帝認為此刀太強,足以反噬持刀者。又恐鳴鴻刀流落人間,欲以軒轅劍毀之,不料鳴鴻刀在手中變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際之中,后來相傳此刀為水族一神秘人物所持有,在后來是你母親把刀帶到大帥府的?!?
葉不凡低著頭,小聲嘀咕道:“是我娘把刀帶到了大帥府?那我娘又在什么地方?”
黑衣人搖搖頭,他顫抖著肩膀,像是極力在忘記這件事情,可抖擻的身體,早就把他出賣,他說:“你娘來自哪里,又去往了哪里,大帥府里沒人知道?!?
葉不凡腦中一片混亂,從小到大,從一出身的那一天起,娘親在他心目之中,簡直便是奢侈詞匯,雖然葉向天對他疼愛有加,但能得到母愛卻是少年葉不凡最大的心愿。
然而此刻,突然得知沒人知道娘親的下落,他真是不敢相信。
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黑衣人也跟著默默無聞。過了有一會,終于黑衣人憋不住了,他嘆聲道:“可能鳴鴻刀是一個線索吧,畢竟是你娘留下的東西?!?
葉不凡有氣無力地看了一眼黑衣人,長長嘆了一口氣,振作精神,叮囑道:“真的?”
黑衣人苦笑一聲,坦言道:“真的,有希望就比沒希望好?!?
如果前幾天是為一雪前恥比賽,那從今以后,葉不凡便是為了娘親,面對一切。
師徒二人,已經(jīng)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了,因為大帥府,比武大會,指日可待,葉不凡會拼勁全力一搏。
這一刻,葉不凡再也不會隱藏實力了,這一刻,葉不凡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這一刻,注定是葉不凡走向輝煌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