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自愁今日里只覺得自己走了背字兒,心中的怒火雖萬丈不足,但千丈有余!
在凡間建立多個藥堂,是早就有的宗門規矩。而像萬草堂這樣的藥堂,則不知道有多少。
利用凡人百姓來采摘靈草,這是長春宗的某位智計卓絕之輩想出來的計策,而長春宗憑借這一計策,穩坐煉丹第一的寶座。靠的就是有無數的凡人為其采挖靈草。雖然大多數的靈草年份有限,但是長春宗自然有自己的秘法來催熟。
這種免費問診的計策當然不能天天用,若是天天如此,凡間其他的醫者、藥鋪就會陷入破產,到時勢必會對萬草堂群起而攻之。因此,每當一定的吉日,才會有“神醫”前來看病問診,幫百姓解決疑難雜癥。
而這包治百病的“神醫”,就需要長春宗有一定修為的弟子前來充任了。
楚江湄這一次就是來到巫州城,充任神醫的角色。她的任務道也簡單,將提前準備好的靈藥融化在水里,給前來看病的百姓就成。這種為修真者治傷的靈藥,對百姓只有好處沒有一絲壞處,服用后肯定藥到病去,倒也算的上行善積德了。
丁自愁為了能跟師妹楚江湄分在一起,用了很多手段,也耗費了不少靈石,這才得償所愿,與楚江湄一起來到了巫州城中的萬草堂。
今日的問診本來進行的很順利,有個百姓手里拿著一顆常山白玉果,他也看見了,眼見就要交到自己的手中,不知道哪里來的小賊竟然踢翻了桌椅,嚇跑了百姓,唐突了佳人,壞了老子的好事。
是不可忍孰更不可忍!
且看我長春宗神通……呃,這不是跟在李秋身邊的那兩個人么?叫什么樂什么鎖的好像,管他了,青木宗的輩分搞的太亂,記不清楚。
先收拾了這個小子再說。
丁自愁二話不說,祭起飛劍便朝陳子懷斬了過去。
此時的丁自愁,依靠宗門內的丹藥,終于將修為提升到了煉氣九層。駕馭飛劍更是得心應手,一招“流星趕月”便朝著陳子懷劈了過來。
楚江湄雖然惱怒陳子懷的無禮,但是師兄丁自愁一出手就是殺招,實在是過了,更何況這里凡人聚居,“流星趕月”又是范圍法術,這下子方圓數百丈的房屋盡皆化為廢墟,殺戮過重了。然而丁自愁含恨而擊,她根本來不及制止。
三人之中,子頊的修為最高,眼見丁自愁竟然不問青紅皂白,便悍然發動如此威力極大的法術,頓時有些惱怒,但是此時還是救人要緊,陳子懷只有四層的修為,根本阻擋不了這雷霆一擊。
于是子頊便喚出九柄飛刀,將丁自愁的飛劍圍了起來。此時子頊的修為也有九層,兩個人在空中斗的倒是旗鼓相當。
一瞬間,只聽“轟”的一聲,飛劍與飛刀撞到了一起。巨大的沖擊以此為中心,疾速向四周擴散。
百余丈之內,所有的房屋轟然倒塌。無數的百姓被壓在下面,更有的百姓被巨大的爆炸威力當場震死。
子頊大聲說道:“丁師兄,我等遠道而來,非為挑釁,剛才雖然冒犯,但是其中多有誤會,還請丁師兄收了飛劍,先救助受傷的百姓為要。”
此時,楚江湄也看到了由于師兄這一擊,爆炸造成大量的百姓房屋倒塌,糜爛百丈方圓,就連萬草堂都沒能幸免。也走過來勸道:“師兄,先停手吧。在凡間不能動用如大威勢的法術,現在趕快救人,若是傷亡太多,殺孽太重,只怕引來太多的天道承負,宗門也不會放過你的。”
丁自愁原本就是為了楚江湄才來到巫州城,現在聽到師妹這樣說,便也冷哼一聲,收了飛劍。
不過,他心中余怒未消,非要陳子懷過來行三拜九叩大禮道歉才行。
陳子懷雖然做事魯莽了些,但是這三拜九叩大禮乃是對天地、父母、師尊才用的至禮,所以如何也不肯對丁自愁屈膝。
到得最后,子樂、子頊讓陳子懷行了三個躬身禮,這才暫時罷了兩方的紛爭。
五個人趕快去救援受傷的百姓。
受了重傷的,由丁自愁、楚江湄用丹藥救治。那些被壓在房屋之中的,則由子樂、子頊、陳子懷三人去救出。
這時,倒是顯出了子頊的能耐來,他是土五行為主的雙靈根,施展土系法術拿手得很,招招手,倒塌的房屋便漂浮起來,子樂、子懷兩人便將其中壓著的人救了出來。
百姓本來遭此大難,怨聲載道。誰知見識了這等仙家手段,便也知道這些人乃是仙人,哪個敢再說話。
再加上五個仙人都在盡力救人,百姓們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直到子夜時分,才將倒塌的房屋中的百姓全都救了出來。對于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楚江湄則說,由長春宗來進行撫恤。畢竟像萬草堂這樣的藥堂,他們長春宗在凡間還有很多,凡人使用的金銀,長春宗也有很多。
不過,那些倒塌的房屋,則需要子頊他們來施展法術,重新將其恢復。
楚江湄的處置辦法倒也公允。恢復房屋對于子頊來說,更不是什么問題。最多耗費一些靈氣罷了。
兩方商議已定,此時天色已是深夜,便各自尋地方調息去了。丁自愁與楚江湄仍然回到了萬草堂,那里已經被長春宗其他弟子收拾妥當。
青木宗這邊,陳子懷堅持城外尋找一處靈氣充盈的林莽之地,作為調息之地。子樂與子頊也覺得今日救助百姓,耗費靈力過多,若是到靈氣充盈之地,靈力恢復的更加快速,明日再來城中時,也能救助更多的百姓,畢竟子頊還要利用自己的土五行,來修復倒塌的房屋。
于是三人便去了城外,找到一處靈氣還算濃郁的地方駐扎了下來。
休整一夜之后,三人便回到了巫州城中。
誰知,三人再次來到萬草堂時,卻驚駭的發現,丁自愁、楚江湄以及長春宗的其他兩個弟子,都死在了萬草堂中,只剩下一個煉氣一層的底層弟子獨活。
四人都是死于刀傷,除了身上多處傷口之外,每個人的丹田位置,都是被法器擊穿,有一個血糊糊的大洞。而他們身上的儲物袋,法器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這種傷勢竟然很像是凡間的武斗,但是他們丹田上的大洞,卻又明顯說明四人都是被修真者殺死。
而三人一來到萬草堂,那個僥幸活下來的長春宗弟子,就指著子頊與子樂說,為什么要殺死長春宗的人。
兩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為何這個長春宗弟子非要誣陷是他們殺了丁自愁與楚江湄幾個。而陳子懷也可以作證,當晚他們三人就在不遠處的一處林莽中打坐調息,根本就沒有進過巫州城。
那弟子只是不信,取出傳音符,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便傳訊到了長春宗。
不到半日,便有三十余人來到了巫州城,其中一人據說是楚江湄的長輩親戚。
這些人中,光是筑基境的弟子,就有十人之多。其中有一人,則是子樂與子頊都見過的長春宗首席,文春和。
文春和,自從與李秋等人從詭異空間回來之后,向宗門敬獻了頗多的靈草,其中一株一千五百年年份的靈草,令宗主程思安大悅,賜給了文春和一枚筑基丹,于是文春和在兩年前筑基成功。
此時文春和帶領一眾弟子和一位楚江湄的長輩,一起來到了巫州城中,前來查明楚江湄的死因。
之所以會派這么大的陣仗,來調查一個煉氣弟子的死因,則是因為楚江湄的身份極為特殊。
楚江湄的父親,人稱“智多星”楚元,金丹境末期修為,此時因為正在沖擊化嬰境而閉關。此人不但修為極為高深,更可怖的是此人有大胸襟,而且智計百出。長春宗在最近的幾百年時間內,能夠發展的如此興旺,幾乎全賴此人之功。不說別的,在各個城池中設立免費問診的藥草堂,讓百姓采藥來到藥堂抵藥費這一天才的想法,便出自此人之手。
短短三百余年間,長春宗因為這一計策,筑基丹需要的三種配藥:常山白玉果、雷公藤、九香玉的數量,幾乎增長了十倍有余,與之相對應的,煉制成功的筑基丹數量也大大增加,這就造成了長春宗這些年的筑基境弟子數量,已經躍升為八宗門之首。
當然,因為過分依賴靈藥拔高修為而導致的心境不穩,則是無法避免的。于是眾多筑基境弟子,在結丹之時失敗的機會也明顯增多,在金丹境修為這個層次,長春宗在各宗之中,并不占優。
不過,瑕不掩瑜,“智多星”楚元對于宗內的貢獻極大,此時,因為文春和敬獻的那株一千五百年年份的靈草,正好是化嬰所需,于是楚元正在閉關,沖擊化嬰境。
若是能成功,則長春宗會有兩位化嬰境修為的大能,縱觀整個修真界,哪個敢大聲說話!
他的后人,誰敢動一個手指頭?
誰知楚江湄竟然死了!
長春宗震動!
楚元正在閉關,此時正是化嬰的關鍵時刻,沒人敢去輕易打擾,怕壞了他的心境,導致化嬰不成。
于是楚江湄的二叔,叫做楚離的,便過來查探侄女死因。
此時青木宗三人也沒有離去,也在幫著長春宗查探。他們也很疑惑,在離長春宗如此之近的巫州城,有誰膽敢向長春宗弟子出手。
隨著調查展開,便有百姓說了當日里青木宗與長春宗的斗法,又看到了死者身上的刀傷,那楚江湄的長輩,望向三人特別是子頊的表情就有些不對了。
第二天晚上,長春宗已經有了留人的意思,不許三人隨意離開巫州城。并且派人把三人軟禁了起來。
三人也覺得此事與他們三人無關,倒也沒有太多反抗,便在城中一處長春宗提供的民房中住了下來。
然而三人最為不解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當晚,文春和與弟子前往三人曾經在城外打坐過的地方探查,竟然發現了丁自愁與楚江湄的儲物袋,里面的東西都好好的放著。
這下子任憑三人如何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那位長輩當場下令,就要將三人當場擊殺。還是文春和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因為如果真是三人殺了楚江湄與丁自愁等四個人,為何不將儲物袋中的東西拿走,然后將儲物袋丟掉,反而將儲物袋留在原地呢。這豈不是給自己留下了殺人的證據嗎?
便讓人只是捉拿,不必擊殺。
眼看對方人多勢眾,子頊也知道此時反抗也沒有太多意義,便束手就擒。只是陳子懷才十幾歲的年紀,什么都不懂,此時已經被嚇壞了,子頊便請求文春和讓陳子懷回青木宗報信。
文春和倒是通情達理,放了陳子懷,但是仍將子樂與子頊帶回宗門。畢竟兩個人中,子頊煉器九層,子樂煉器八層,都是有能力擊殺丁自愁與楚江湄的。
至于釋放陳子懷,則是為了給青木宗與長春宗留一絲絲情面,免得將來大家臉上不好看。當然了,也讓青木宗盡快派人過來,若真是青木宗人干的,則是要懲處真兇,賠償長春宗。
而若不是青木宗干的,也為將來兩宗化干戈為玉帛留下一個機會。
更何況陳子懷修為太低,根本不能在這次的殺人時間里扮演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文春和此刻除了本質上的懦弱,心確實極細,已經有了一絲首席的風范。
就這樣,陳子懷便急忙趕了回來,一路上風餐露宿,根本不敢停留,生怕回來晚了,子樂與子頊兩位師兄有什么不測。
李秋聽的很仔細。他已經非常肯定,三人就是被人栽贓嫁禍了。
而要想將丁自愁與楚江湄無聲無息的擊殺,而不留絲毫蹤跡的,定然是筑基境修士。
可是他有一點想不通,那就是子樂與子頊也是煉氣期弟子,這栽贓嫁禍之人為何不擊殺他們兩個,而是選擇了栽贓嫁禍呢?
青木宗!這人的目標是青木宗。
李秋瞬間就判斷出,可能是妖族所為,目的就是為了挑起青木宗與長春宗的爭斗。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沉了下來,覺得其中隱藏著巨大的陰謀。
再看向元真時,表情上便顯得鄭重無比。而元真也微微點了點頭,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封書信,遞給李秋道:“務必將此書信親自交給長春宗宗主程思安,告訴他,兩宗情誼源遠流長,勿要被宵小鉆了空子,中了離間之計。我知你與子頊、子樂的關系匪淺,速去速去。”
李秋收了書信,沖元真再拜,轉身就走。
走到陳子懷身邊時,突然想起一事:“除了楚江湄與丁自愁的儲物袋,其他兩個弟子的儲物袋找到了沒有?”
陳子懷老實答道:“不曾。”
李秋心道,果然。便也不再多說什么,馭起虛天梭,破風疾走。
此時的長春宗中,子頊、子樂正被人用捆仙索縛住。這捆仙索是修真界通用的綁人繩索,用特制的材質制成,可以困住被縛之人的靈力。
兩人被縛住,綁在長春宗習法場上。那楚江湄的長輩正在大聲喝罵著:“快說,你們為何要殘殺楚江湄、丁自愁他們?說出來,我就給你們個痛快,再不承認,我就用撻龍鞭將你們兩個打個骨斷筋折。”
子頊道:“非是我青木宗所為,這位前輩,這是有人栽贓嫁禍,還請你明察。”
那人道:“不招是吧。來人,給我每人抽他們十鞭子。”
一旁的文春和趕緊過來勸道:“師叔,撻龍鞭乃極品法器,他們兩個煉氣期的小輩如何經得住?萬一打死了,我們如何與青木宗交代?”
“哼,交代?我的侄女都被他們殺了,丁自愁馬上要筑基,也被殺了。他們青木宗得先給我一個交代。來人,給我…….給我每人打三鞭子。”到底是顧忌到了青木宗。
“啪啪啪”三鞭子抽了下去,子頊只覺得全身幾乎骨肉分離,痛不可擋。而子樂直接昏死了過去。
那長輩再問:“如何?這撻龍鞭的滋味不好受吧,速速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子頊已經被鞭撻的全身是血,沒了氣力,只是顫抖著說道:“不是我等所為,無話可招。”
那人想要再打,文春和這次堅決阻止,不讓再打。再打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正在這時,一道傳音符自護山大陣飛入了長春宗的議事殿中。
文春和看到這一幕,心里嘆了口氣:你們可算來了。
前來之人竟然是李秋,這是文春和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當時以為可能是廣云過來了,畢竟此事非同小可,青木宗派一個修為高深的弟子,也算是鄭重其事。
再看到李秋已經筑基,而且此時修為已達筑基境中期,更是驚掉了下巴。
李秋偽靈根的資質,當時八宗齊聚詭異空間時,大家無人不知。可是這樣的資質竟然筑基,而且到了中期,比他這個剛剛筑基的弟子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他倒不是嫉妒,文春和本不是嫉妒之人。只是,有些臉紅。
李秋進入議事殿不久,便有煉氣弟子過來尋文春和,讓文春和帶著青木宗的兩個人犯去議事殿中。
此時,李秋正在議事殿中等候自己的好友和兄弟,他已經將宗主的信交給了長春宗宗主程思安,希望長春宗能夠看在青木宗的面上,先將兩人暫時放了,然后慢慢探查長春宗弟子的死因。
他相信,這等低級的栽贓嫁禍的伎倆,長春宗主程思安是能夠看得出來的。在等待兩人前來議事殿的空擋里,李秋還特意給程思安講自己與薄恨的極北一行,特意提到了妖族在極北之地的詭異聚集,以及在詭異空間里,他們曾經遭遇過的傀儡術。
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程思安不要中了妖族的離間之計,雖然現在還不能確認此事就是妖族所為。
長春宗宗主程思安,也只是負手而立,神色難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這時,子頊與子樂兩人已經被帶了上來。
兩人全身是血,其形慘不忍睹。因為是被拖過來的,身后的路面上是兩道血紅的印痕,讓李秋看了觸目驚心。
李秋趕忙跑過去,將兩個血糊糊的人抱進懷中。這個時候,王鎖(子頊)還有些意識,抬頭看了看,發現是大哥李秋,眼神中透露出難得的開心,艱難地沖著他笑了笑,然后終于熬不住昏死了過去。
李秋怒極。
想不到長春宗不問青紅皂白,還沒有確定是否是青木宗所為,就下了如此重手。再看看子頊子樂兩人,一條命分明已經去了半條。長春宗如此濫用私刑,實在是有失大宗風范。
然而此時在別人的地盤之中,李秋也只有暫時壓下心中的雷霆之火,畢竟青木、長春兩宗已經存在了萬年之久,不好隨時翻臉。
但是兩個昏死之人,一個是他的結義兄弟,一個是他的好友,此時兩人重傷昏迷,李秋也顧不得許多,從儲物袋中掏出兩個瓷瓶,倒出了兩枚白玉藥丸,給兩個人服了下去。
他倒也沒有多想,這些藥丸是當初在“會仙洞”的鑒寶大會時,擊殺了單黃后得到的。
然而他沒有多想,但是當場的眾人,無論是程思安,還是押送子頊、子樂兩人過來的那位“長輩”,就是文春和,望向李秋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探究之意。
這大還魂丹具有肉白骨、活死人的神效,稱之為神藥也不未過。就算是長春宗之中的人,也不是隨意可以得到的。可是這樣子的神藥,李秋竟然一下子就拿出來了兩顆,實在是讓長春宗眾人覺得不可思議。
虧著李秋是從青木宗過來的,當初并沒有跟子頊、子樂以及陳子懷一道,要不然,在場的眾人肯定懷疑楚江湄、丁自愁的死,與李秋脫不了干系。
即便如此,一個普通的青木宗修士一下子拿出兩枚大還魂丹,也引起了眾人的好奇。
那個長輩當先走過來,看也不看躺在李秋懷中奄奄一息的兩人,不客氣的質問道:“喂,你身上怎么會有大還魂丹,而且一下子還拿出來了兩顆,是不是從長春宗偷出來的?”
李秋抬頭望了望他,聽他話中頗多臟言穢語,見他只不過是筑基中期的修為,并沒有放在眼中,也沒有搭理他,只是關切的看著懷中抱著的兩個同門,眼見他們服下大還魂丹后,臉上有了血色,而且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便把他們兩個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隨后,轉過身來,朝著程思安躬身一禮,不卑不亢地說道:“程宗主,對于貴宗弟子隕落之事,李廣秋代表青木宗,表示誠摯的哀悼。但是此事疑點甚多,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貴宗就先入為主以我青木宗為兇手,并且不問青紅皂白就施加如此重刑,怎么能讓廣秋心服,又怎么能讓青木宗心服。”
長春宗宗主程思安也覺得楚江湄的“長輩”做的有些過了,他沒想到兩個小輩會被打成這樣,更加讓他下不來臺的時,即使被打成這樣,兩個小輩也堅稱不是他們所為,程思安也在心底深處認為,只怕此事必有蹊蹺。
青木宗來的使者,聽其言,觀其行,便知是個不好相與的。剛才又聽人家在殿中堂而皇之的興師問罪,一下子就將程思安堵在了獨木橋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個“長輩”見李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心中更是惱怒,大聲喝道:“人證、物證都在,還敢抵賴。來人,把周小慶叫來,再把我那可憐的侄女楚江湄他們的尸首抬上來。”
不一會,那個僥幸活下來的弟子,叫做周小慶的,便被帶了上來,隨同一起的,還有四具已經冰涼的尸體。
程思安當著李秋的面,問那周小慶,當時看到是誰殺了楚江湄與丁自愁他們幾個。那個周小慶,指著此時坐在椅子上的子頊子樂兩人道:“就是他們兩個人,我看得很清楚。當時那個人——他指著子樂——他拿著一個像是帷幔的法器,可以隱匿身形,那個人——他指著子頊——從虛空中陡然殺出,猝不及防之下,丁自愁師兄便被他用飛到擊碎了丹田,立斃當場。”
他繪聲繪色的訴說著當時的情況,李秋也注意到了他的說辭和心緒、表情,并沒有漏洞,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這些說辭不是有人教著他說的,而是他根據自己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重新回憶出來的。
一個煉氣九層殺另一個煉氣九層,想要無聲無息,是非常困難的。可是,如果一個煉氣九層隱匿了身形,走到另一個人身邊,暴起發難,確實是有極大的機會成功。而子樂也確實有這樣一個隱匿身形的法器——隠靈幔。
那個長輩哼了一聲,取出了一個儲物袋,走過來讓李秋辨認了一下,然后從中掏出隠靈幔道:“你還有什么話可說?青木宗,也算是名門大宗,想不到手下人里,除了殺人犯,就是盜賊,我就是打殺了他們兩個,你又有何花說。”
李秋一時怔住。
倒不是他相信子頊與子樂兩個人真的殺了四個長春宗的人,只是聽了周小慶的敘述后,他竟然一時間沒有發現破綻。而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心寒:這是誰設了一個如此簡單卻又無懈可擊的局?
不用問,此時子頊的飛刀法器肯定也布滿了死者的鮮血氣息——雖然修真者殺人時,法器是不沾血的。
果然,那個“長輩”又將子頊的飛刀扔到了李秋的腳下,那上面滿是鮮血污漬,上面的血腥氣息濃厚,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見到李秋無言以對,“長輩”以為青木宗認罪,便向宗主程思安請令,將這兩人立刻擊碎丹田,殺滅魂魄,以蔚死者在天之靈。
程思安眼見證據確鑿,也冷哼了一聲,對李秋說道:“李使者,你還有何話說?兩人殺人事實擺在眼前,不明正典刑,恐無法向死者交代。”
李秋心念急轉,正在思考對策,突然一旁的子頊醒了過來,努力站了起來,對著程思安說道:“程宗主,不是我們所殺,我們實在無話可說,無罪可認。”
“兇徒大膽,到了此時,還敢抵賴。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會招認了”,那個長輩眼看到了此時,這人還是不招,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來人,起奪魂陣,我要施搜魂大法,將他腦子里的殺人罪行全部都給挖出來。”
“爾敢?”李秋大怒,拍案而起。
誰不知這搜魂大法對人的靈識傷害最大,以兩人目前煉氣期的修為,被施加搜魂大法后,怕就成了行尸走肉
此時楚江湄的長輩,叫做楚離的喝道:“哼,人證無證俱在,你既然無言以對,要么就要同意兩人給我長春宗死去的弟子償命,要么就要讓我施那搜魂大法,到時候,兩個人是兇手還是冤枉,定然一清二楚。”
說完后,眼看宗主程思安還是猶豫不定,又再次說道:“宗主,我大哥楚元正在閉關,若是等他出關,知道自己的女兒慘死于奸人之手,兇手卻逍遙法外,不知宗主該如何自處。”
程思安長嘆了一聲,他也覺得左右為難,若是真按照楚離所言去做,不管兇手是不是青木宗,以后跟青木宗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楚離只以為楚元化嬰成功,長春宗就能壓別人一頭,可是青木宗中的那位老祖宗,又是好相與的。只怕到時兩宗仇怨結成,到時從煉氣弟子的仇恨,升級到了金丹境甚至是化嬰境,則修真界勢必再生動蕩,而此刻,據文春和他們上次回來稟報以及李秋剛剛對他說的極北一行,都說明妖族此時已經蠢蠢欲動,此時若是處理不好,兩派結怨,則必使親者痛仇者快,為妖族所趁啊。
他是宗主,心中考慮的全是整個宗門乃至整個修真界的事情,不是楚離一個筑基境弟子心中的那點私憤。
此時,議事殿中陸陸續續來了長春宗中多位金丹境的主事,已經幾十位筑基境的下層弟子,都是過來看宗主如何處置青木宗的兩位“殺人犯”的。
從頭到尾聽取了證人的證詞,以及物證之后,幾位金丹境的主事已經認定殺人者就是子頊、子樂兩人,根本容不得兩人抵賴。眼見宗主還在顧忌青木宗,便有以為紅袍老者過來對程思安道:“宗主,事情已經清楚明了,就該明正典刑,將兩人立即誅殺。如果宗主實在對結果有些懷疑,只需要按照楚離所說,施展搜魂大法,事情真相如何,立刻便會一清二楚。若是怕奪魂之后這兩人有損傷,只要證明兩人不是兇手,宗主賜他們兩顆大還魂丹就是了。”
周圍的人都連連稱是,認為此法甚為妥當。卻根本不問李秋的意思。
李秋還要分辨什么,卻見程思安終于在眾人的壓力之下,同意此種處理方法。
楚離見到程思安點頭,又有諸位金丹境主事的支持,立刻與其他八名筑基境弟子施法奪魂陣法。
李秋一看不好,連忙沖到跟前想要打斷施法,卻不料身體一滯,再也不能動彈分毫,心中明白,自己已經被那些金丹境的主事給施了禁制。
而此時在場中,九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子,九道白色光芒齊齊擊向頭頂上方的一處虛空,不一刻,那里便聚成了一個白色的光球,隨著施法加深,上面慢慢放出閃電,噼里啪啦作響,即使隔著十余丈,李秋也能感覺出光球中蘊含的巨大威能。
又有弟子將子頊拖到九人正中,靜待命令。只要楚離一聲號令,便可以實施搜魂大法。
奪魂陣法中,白色的光芒映照著楚離的那張猙獰的臉,像是擇人而噬的厲鬼。
“青木宗弟子李廣秋,僅代表我個人,今日特意來長春宗挑戰,愿以一己之力,戰遍長春宗所有筑基境道友,生死存亡,全憑天意。李廣秋愿意簽訂生隕書。”李秋平靜的嗓音響起,不卑不亢。
楚離正要對子頊施法搜魂,卻聽見宗主程思遠猛地對他喝道:“慢”,不由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其他八位弟子,也都是如此作為。奪魂陣法一時間停了下來。
文春和聽到了李秋剛才說的話,也不顧周圍還有金丹境的前輩在場,大喊了一聲:“李秋,你這是瘋了!”
李秋望了一眼文春和,朝著他點了點頭,他知道文春和失聲喊出來的話,目的還是為了他好,只是此時時不我待,被逼無奈,只得對文春和起手道:“文師兄,我此時救人心切,不會留手,還請文師兄也不要對我留手。”
說完,對著長春宗宗主程思遠、幾個金丹境主事、三四十名筑基境弟子躬身一禮道:“李廣秋早就聽聞長春宗筑基境弟子數量是八宗之首,長春宗靈藥天下無雙,恨無緣得見,今日恰逢其時,廣秋愿挑戰長春宗眾位師兄弟,還請諸位不吝賜教。程宗主,挑戰生隕書盡可寫好拿來,我對我心魔盟誓就是。”
程思遠還沒有說話,剛才說話的那個紅袍老者起身走了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秋一眼,又看了一眼場中躺在地上的子頊一眼,點頭說道:“小子,好膽!這挑戰生隕書一簽,我宗弟子除了筑基境弟子,誰也不能介入其中。但是你修為再高,一人能抵兩個,又能抵擋三個、五個不成?生死全看天意了。我知你救人心切,可是這挑戰全宗筑基修士,乃是取死之道。我敬你膽量,可嘆你已是將死之人了。”
李秋笑道:“前輩之言,李廣秋心中明了。我只愿,若我今天隕落,便請程宗主、諸位大能放我兩位同門離去如何?貴宗弟子之死,無論誰是兇手,日后若是查得水落石出,還請到我墳頭燃一爐香告知,如此,李廣秋死也瞑目了。”說完又是一拜。
紅袍老者仔細的看了看李秋一眼,像要將李秋的樣貌記載心中,然后大聲說道:“今日我便替宗主做主了,你與我宗中筑基境弟子斗法,誰都不可摻和。若你死了,我就放了這兩個小輩。”
話音未落,便見楚離已經興沖沖的拿來了挑戰生隕書來,他此時心情更加高興了:兩個煉氣弟子的命,哪比得上一個筑基境中期弟子的命值錢,這卻是這個李廣秋自尋死路。
李秋也不說話,左手施法金五行法術,喚出一把匕首,朝這右手一劃,頓時鮮血涌出,李秋便將鮮血沖那生隕書一灑,算是簽了此書,認了約定。
子頊已經聽到了李秋剛才與長春宗眾人的對話,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李秋按倒在椅子上。李秋又對著程思安說道:“還請宗主多多照顧我的兩個同門。”
程思安點頭道:“這是自然,你放心去吧。”
議事殿中是施展不開法術,進行斗法的。于是程思安便將李秋帶到了習法場中。這里異常寬闊,千丈方圓,足夠施為了。
李秋來到場中,便靜靜等待長春宗將宗內的筑基境弟子喚出。
此時習法場上已經人山人海,長春宗已然傾巢出動。
青木宗一個不知死活的筑基境弟子,前來宗門挑戰,說是要戰遍所有長春宗筑基境,而且簽了挑戰生隕書,生死已交付天意!
這是何等的狂妄!這是何等的慷慨激昂!
最多的弟子當然還要數煉氣期弟子了,約有兩三千人之眾。將習法場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這些人都想看看這個青木宗的弟子,到底是不是三頭六臂,竟然孤身一人來到宗內挑釁。
卻見在習法場中央,一個高瘦的年輕人,年紀大概二十歲左右,穿一身白色的書生袍,半批長發,儒雅中又帶著一絲不羈,目光清澈而堅定,此時正在場中負手而立,靜等挑戰開始。
眾弟子里,男修普遍對這不知道死活的挑戰者譏諷嘲笑,說他不知死活。而女修當中,則有人覺得此人雖然魯莽了些,但是亦不失英雄氣概。
當聽到李秋是為了救自己的兩個同門才行此險計的時候,女修們對這個李廣秋的好感甚至可以說敬慕之情達到了頂峰。
筑基境弟子正在有序入場,而金丹境的主事們已經差不多到齊了,他們則分布在場中四周,以防自己宗內的弟子發生不測,可以進行救治,畢竟,這個李廣秋的修為可是筑基中期。
所有的筑基境弟子必須都要來,無論是剛筑基的弟子,還是筑基境末期修為的弟子,都要與李秋一戰,這是宗主程思安的命令;李秋已經簽了挑戰生隕書,言明要戰遍長春宗所有筑基境。那么無論是誰,都要去跟他斗法。如果這時候又弟子貪生怕死不敢去,長春宗可就丟人丟大了。
最后,楚離合計了一下,去掉正在閉關的筑基境,現在來到場中的筑基境弟子一共八十七人,其中筑基末期有十三人,筑基中期有二十五人,筑基初期四十九人。
一對八十七!
瘋了,這個李廣秋絕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