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荏苒，我被四爺算計回到皇宮，陪在皇上身邊又是快要四個年頭，我已經變成了真的姑姑，看著這些小宮女一個個稚嫩的可愛摸樣，我知道自己真的老了。容顏不復從前，心境亦是。

九爺沒想到我會這么回到宮里，我也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皇上根本沒有怪罪，他對我的寬容真的是可以當做他身邊的每個人殺我十次的理由，所以恨我的人真的太多，四爺這招太狠，狠到我毫無招架之力，可是也堅定了我恨他的心。他讓我再也沒有逃離的可能，他讓十四爺若愚對我的恨不下于我對他的。甚至連我和他的孩子都被他殘忍的奪走，我連看他一眼都沒有看到過。我的人生真的就這樣要在恨與被恨中度過了嗎，我不過才三十幾歲啊。

十三爺說我的兒子叫福惠，和我一樣都有惠字，是個十分可愛的孩子，很像我。對了，如今我也不再是完顏無淚，是掌事宮女云惠，這個世界啊，果然只要有權想要改變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個犯過那么重罪的我，也不過改個身份換個名字就可以從新開始，可是開始是開始了，卻不可能從頭。恨我的人太多，想我死的人也太多。如今皇上身體越來越差，才進了六十一年，皇上的身體就越發不好了。才一開春皇上就移駕到北郊暢春園養病，一切事宜都在此處理，雖然我離紫禁城遠了些，那些恨不得我死的人我也離得遠了，可是沒有一刻不能放松神經，讓我的身體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生產過后也沒有好好調理，導致我烙下不少病根，雖然一直有吃藥，可是畢竟生活在這么個環境下，怎么可能好的了呢。不過看著這個一日一日虛弱憔悴下去的我，皇上卻是似乎很滿意。

十四爺一直在西北，我們二人其實這幾年見得面并不多，可是這幾日皇上偷偷命十四爺回京，卻不告知任何人，但是皇上卻偏偏要我知道，不知道為什么，是折磨我還是折磨十四爺，皇上的心思如今我一點也猜不透了。不過恐怕這些事和將來繼承大統有很多關系吧。

十四爺拜過皇上后，夜里打算悄悄離開，我知道他要走了，所以想要見他一面。

“十四爺。”十四爺還是如從前一樣，只是越發挺拔越發像個將軍了。

“姑姑有什么事嗎？”十四爺與我，如今只能這般冷漠。聽到那一聲十四爺，誰都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難受。如今她的一舉一動，哪怕是一個回憶的片段都會讓他心痛。真心愛上一個人竟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十四爺并不知道。

“德妃娘娘托奴婢，將這個包裹交給您，希望您好好保重身體。”德妃娘娘如今對我也是厭惡至極，想到德妃娘娘如今看自己那冰冷的眼神，無淚心里其實害怕極了，可是能在這個時候見到的十四爺的除了我還能有誰呢。

“麻煩姑姑轉告額娘，我一切都好，有初蘭照顧，不需擔心。”

“是。”有初蘭在，他會好好的，初蘭要是跟了他會幸福的。“奴婢告退。”

“等等！”完顏無淚，你就對我無話可說了嗎？“你…”你就一句話都沒有想要告訴我的嗎？完顏無淚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話，我便會原諒你的一切。為什么，為什么啊。

“十四爺，照顧好自己。”欠你的我一定會還的。我如今有何顏面面對他。無淚轉身離開，沒有讓十四爺看見自己的窘境，這樣的做法相比皇上一定滿意吧。那些個日日監視自己的探子，怎么會不如實稟告呢。

看著云惠離開，十四爺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盯著手中的包裹失神。

這么多年了，即使我如今恨著你，可是還是在愛你，可你都做了什么，完顏無淚啊，我對你而言究竟是什么，你說要就要，說放棄就放棄的棋子嗎？我努力的動力就是想要你，可是如今眼看一切就要到手，而你呢，跟了老四，有了孩子，卻還是被無情的拋棄，值得嗎？

離開十四爺，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心痛的無法呼吸，我揪著領口，無力的靠坐在門邊，卻沒有注意眼前的人。

“事到如今你還忘不了十四弟嗎？”九爺看著完顏無淚這個樣子，知道她很痛苦，可是卻覺得這樣的她太可笑。

我當做沒看見，也沒打算因為他的出現，怎么樣。如今我能如此坦然面對的，毫不遮掩的面對，竟是九爺，這是多么諷刺的人生啊。

“忘不忘，如今我還能怎樣，這一切不都是九爺你期望的嘛。”我越是痛苦不堪你們才會滿意不是嗎？

“還不夠！”九爺蹲在我面前，惡狠狠的看著我。“你的痛苦還不及我一分，看著你這樣越來越痛下去，我的心才會好過一點。”老四，你害死我的女人，連她的尸骨我都找不到，我便要你的女人生不如死。

“九爺。”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九爺。“你許我一件東西，我也會保證盡我之力幫十四爺一次。而且我會給你鳴蟬的骨灰。”為什么，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九爺要這樣對自己，為什么啊。

“什么？”聽到鳴蟬的名字九爺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無淚捕捉到了。

“毒藥。”九爺疑惑。

“你想死？”

“我不想死，我要的是能讓我生的毒藥。”

“這世間我再也遇不到第二個比你自私的女子，最毒婦人心，放在你身上最合適不過。”

“九爺不就是要我這樣嗎？”我越是自私越是不堪，你們這些看客不是才會滿意，才是如愿嗎？

“哼，好。”九爺甩手離開，卻才踏出一步就停下。“鳴蟬…”話一出口，九爺就呆住了。自己竟然這樣說出她的名字，這震驚讓九爺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火葬。”無淚不知道九爺想干嘛，可是他突然的模樣，還有那脫口而出時的深情模樣，無淚竟有些恍惚。

用和四爺的一個孩子以及若愚對我的恨，換劉嬸劉伯一家的性命。用一碗藥和再也不能生兒育女的機會，換來對十四爺守口如瓶。用獻身皇上換來所有人的恨，九爺啊九爺，即便如此我的痛還不及你的一分？究竟我做了什么。我以為不管如何至少我的身邊還有十三爺在，可是如今？連十三爺對我也是那般冰冷。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想死，我想活著。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差，我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我也知道在他離開的那一刻，不管是誰成了這大清王朝的主子，十四爺還是四爺，我都活不了了。九爺他們容不得我，年羹堯他們也容不得我。所以我必須為自己求些什么，不管和誰。

年羹堯，想到這個人，我也害怕。他的狠和九爺差不多。只是每一次他傷我從未隱藏。為了若愚為了四爺他做的一切無可厚非，可是傷害我腹中孩子，是我所料未及的。若非如此，我怎么會將孩子交給四爺，只有他能保護我的孩子吧。這個紫禁城困住我的一生，這座殘忍的牢籠，毀了我所有的美好，快樂。

皇上待我很好，可是他不過是當我是個替身，我的價值如今也就僅此而已了，他老了自私了，根本不會在意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是。四爺是不是也后悔讓我回來了呢？我回來，可是一切卻沒有按照他的預計發展，我成了皇上的人，除了皇上誰也不能動，不知道他該有多后悔啊。

越來越任性是因為愛的太深，越來越沉默是因為傷的太痛，越來越禮貌是因為失望透頂。如我，如十四爺，如四爺。

我坐在冰涼的地上，現在只有這冰涼的觸感能讓我實實在在的覺得自己活著，還活著。我看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這偌大的牢籠捆著我的身，這一個個陰謀詭計困著我的心。如今我的自尊，我的驕傲，一切的一切都被踐踏的徹徹底底。我自私，我是個壞女人。可是他們對我又做了什么呢？我成了一枚棋子，這個的那個的。利用完還要狠狠地毀掉。我的痛苦我的悲傷我的無可奈何，如今沒有人看見，除了我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算計我，討厭我，恨我，甚至要知我于死地。可是每個人都有他們認為對的理由。九爺為了八爺十四爺，皇上為了天下，為了兒子，年羹堯為了若愚。我可以理解，但是卻無法接受這一切以傷害我我前提，只是這些人這些事如今我都沒有還擊之力。

現在的完顏無淚，再也不是那個他們曾經喜歡的開心的樂觀的我了，如今的我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