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天渡總部全國下達通知，南璜鬼穴被定為絕對禁止區域，派遣高級守靈者封鎖一切進出口，任何靠近的有生命物體將被視為感染體，進行隔離！

而這一切，在兩天前，張少杰已經知道了。

就在張少杰把無相劍指向貓妖呵斥其“下次未經允許不許現形！”的時候，一陣逼人的酸痛從腳底蔓延至張少杰全身，無相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無相劍實際上是劍氣的實體化，張少杰的在萬佛寺修行的時候師傅曾經告訴他，無相劍的強弱和一個人與自然萬物的相知性有關，有的人凡心太重，以萬物為芻狗，即使修煉百世仍然不能修得無量劍，但凡能夠修得無量劍的人，都是在佛法修養有所小成的人。一個人何時能與世間萬物靈犀相通，何時便能修煉成無量劍，所以無量劍的修成與否與年齡無關，有的嬰兒能修得此劍，而有的入棺材前一刻也未能道破此天機。無量劍無相無鋒，卻能斬斷世間一切，在于無量劍的力量來自于世間一切，這便是：道隨于自然，借法于乾坤。

張少杰九歲那年無意之間參透了無量劍，師傅玄遠大師擔心他遭人嫉妒，一直讓他以鐵劍為介示人，知道他會無量劍的人寥寥無幾。

那一刻，張少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貓妖和小莉面前使出無量劍，自己對她們未曾接觸幾次，談不上任何的信任，還是自己見貓妖突然變身情急之下做出的決定，這些在他倒下的時候都沒有理清楚頭緒。

張少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禪房里，小莉正坐在床頭邊，白貓趴在桌子上。

“你醒了？”小莉把手捂在張少杰的額頭上。

“沒事吧？”子茉從門邊走進來，外面似乎有很多孩子的聲音，張少杰懷疑是初二三班的學生。子茉說：“你怎么會暈倒在后院里，還好小莉發現了你，跟僧人們求救。”

張少杰掙扎著坐起來，但是左手一軟，他倒回床上，他剛要再次嘗試，一只手阻擋了他。

“施主，你元氣大傷，需要靜養。”在靜心泉邊出現過的老僧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個瓷碗，里面飄出的藥味十分苦澀，子茉微微皺起鼻頭。

張少杰把左手伸到面前，之前使用無量劍的中指和無名指都略微發青。

“一個月內不得再動氣了！”老僧人語重心長地說，他走到床前阻止張少杰起來，他的眉宇間透出一股莊嚴的濃重的氣息，“喝下碗里的藥躺下休息一會兒，醒來的時候便好了。”

“這是什么？”張少杰問。

“靜心寧氣的草藥，元德大師之前常喝的。”老僧人朝張少杰眨眨眼。

張少杰接過瓷碗，碗里的草藥清如泉水，液面上漂浮著兩塊草葉，冒出的氣體卻濃郁似蒸發的泥水。張少杰喝了一小口，一股可怕的苦楚頓時滲透舌根。張少杰皺了皺眉頭，將碗里的草藥水一飲而盡，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生吞了一條火龍，整個腸胃都在冒蒸汽。張少杰強忍著苦楚，把瓷碗交還僧人，僧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子茉和小莉出去，也朝白貓招了招手。白貓從桌上跳下來，跟在小莉后面，臨出門的時候回望了一眼，跳出門檻，老僧人轉身把門關上了，留下張少杰一個人在禪房里。

門剛一關上，一股劍氣便從張少杰的七竅分流而出，在張少杰胸前游回，張少杰感覺全身緩緩冷卻下來了，過了不久，劍氣回到張少杰體內，全身的痛苦減淡了，左手的兩指的青色消失了。

張少杰剛剛要嘗試使用劍氣，一股熱量便聚集在胸口把劍氣分散開。

“難道真的一個月之內不能再使用無量劍？”張少杰剛剛這么想，陳魯便破門而入。

陳魯一把撲到張少杰身上，“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辦啊？”

“怎，怎么了？”張少杰被陳魯幼象的身軀擠得透過氣來。

“你沒事真的事太好了！”陳魯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他紅著眼睛說，“就在剛剛……”

“噓！”張少杰示意他不要說下去，“先把門關上。”

“哦！”陳魯躡手躡腳地把門關上，關上之前還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的情況。

“剛剛信鴿帶著衛長的消息，詢問你的傷情怎么樣，我看完信馬上就趕過來了，聽門口的小孩子說看到你在這邊就急忙過來了。”

“奇怪，諸葛穆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我也很奇怪，明明連我都不知道。”

“難不成是地煞震？”張少杰嘀咕。

“又是地煞震？”

“陳魯，”張少杰忽然滿臉嚴肅，陳魯看到他的表情著實吃了一驚，張少杰說：“接下來我要說的只是我的推測，但是我有很大的把握認為它是正確的，一旦消息走漏，可能造成的后果十分嚴重，你聽完之后一定不能對任何人講。”

“大哥，那我想你還是不要說了。”陳魯怯怯地縮了縮。

“不行，我們是搭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必須對對方的能力知根知底，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大哥，我們都搭檔了十幾年了……”

“不，”張少杰臉陰沉了下來，“這次不一樣，我的無相劍使不出來了。”

陳魯張大了嘴巴，過來好久才勉強緩和了過來，但仍然口吃地發音，“大，大哥，怎么可，可能？”

“所以諸葛穆遠才會在我剛剛出事就派信鴿過來詢問。這一次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可能所有能夠使出無量劍的人都出了事，上頭為了穩定局勢必定不會承認，但是，我的感覺非常強烈，過不了多久，上頭一定會派遣支援部隊下來。”

“但，但這是為什么，之前也出現過啊，這次怎么會……”

“不知道，這只是我的感覺，只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強烈過，我的劍氣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可能都不能用了。”

“地煞震怎么可能會造成這種情況？”陳魯瞪大了眼睛。

“所以，這件事情必須保密。”張少杰再次強調，陳魯呆了一會兒才鄭重其事地點了頭。

那天下午，張少杰在陳魯的攙扶下離開了白塔寺，白貓跟在張少杰的身后也住進了老屋，張少杰安排了一個箱子給它，然后把箱子放在客廳后面，不過白貓似乎不喜歡那個位置，第二天張少杰發現箱子被搬到了灶臺堆放柴火的位置，張少杰心事重重也沒有去計較。

南璜鬼穴出事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已經是又過了一天，那天中午，張少杰回家吃飯，陳魯又發揮了他糟蹋食材的功夫，煮了一桌豐盛的全焦宴，白貓在嗅到了氣味之后飛步跑到樓上。張少杰只能苦笑地泰然接受，在自己把廚藝提升到比陳魯高一級別的時候到來之前，暫時還是不挑剔了。

鴿子突然撲打著翅膀飛進客廳，在它的羽毛里翻譯出了最開頭天渡總部的通知。

“南璜鬼穴，禁區？那里發生了什么？”張少杰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手指，稍微運一下氣便會疼痛，那個老僧人是什么來路？不過應該不會是什么壞人物，目前看來還沒有調查清楚的必要。

陳魯給鴿子拿了些吃的，這時候另一只鴿子飛進來，從鴿子的背后的斑點呈北斗七星排列，是守靈衛長派來的。

“近期內會在白塔村內外加派人手，請各位守靈者做好調度工作。”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陳魯皺著眉頭說，“要我們做好準備也要把情況解釋清楚吧。”

“既然上面做出來不告訴我們愿意的判斷一定有他的道理，照做就是了。先把飯吃了。”

話音未落，又一只鴿子從門外飛進來，張少杰認出那是不久前自己放出去的那只鴿子，上面帶回來的消息十分關鍵。這只信鴿帶回來的消息卻沒有加密措施，信的內容寫在一張細長的紙條長，卷緊后放在竹筒里綁在了信鴿的腿上，這是最原始的飛鴿傳書。只是在打開竹筒的時候，桶蓋的邊緣閃過了微微的亮光。陳魯從張少杰身后靠過來。紙條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查實無誤。然后下面是一塊烙印章。

“什么意識？”陳魯看著紙上的內容摸不著頭腦。

“我要中心醫院的點靈藥師查了白小莉的出生記錄，特別是她的母親。”

“結果呢？”

“在十三年前，白小莉確實是在中心醫院誕生，而她的母親當時由于大出血而死亡了，當時負責接生的正是這個點靈藥師，不過她不清楚自己當時為其接生的是妖，因為血液的顏色等各項指標都顯示那個孕婦和常人無異。”

“這些墨蓮不都告訴我們了嗎？”陳魯有點疑惑。

張少杰搖搖頭，低頭把陳魯燒焦的空心菜用筷子夾進碗里。

深夜，月光皎潔。

一號和二號站在蜂窩嶺森林的邊緣。一點鐘剛過，森林里毫無預兆地升起大霧，緊接著，黑漆漆的人影出現在霧里，他們排成整齊的方陣，步履整齊地從林子里走出來。

“藍袍金邊……是特種兵啊！”二號吸了一口氣。

這里來了整整一個大隊的藍袍金邊特種兵，他們每個人都戴著凈角的面具。整個大隊一共三小隊，每隊五個人，他們朝一號二號行了標準的軍禮。

總隊長胡狼從隊伍里走出來，和一號互示證明。胡狼的個頭明顯比一號大。

“需要我們提供什么？”

“回長官，不需要。”胡狼語氣尖銳俯視著一號。

“你們來做什么？”

“回長官，無可奉告。”

“你……”二號就要發表不滿被一號攔了下來。

“另外三塊駐地也派遣了人員嗎？”

“是的，長官。”

“那就這樣。”一號回過身，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行動遇見困難的時候可以找我們。”說完便和二號轉身離開，他們的步履快得只能看得見虛影。

“那個隊長太無禮了！”二號憤憤地說，看到身邊的一號又冷靜了下來，“不過大哥，你怎么了？”

“嗯？”

“我記得你以前從來對命令之外的東西不感興趣的。”

一號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笑了一下，朝遠處的老房子閃去。

第二天，張少杰一大早就被鄰居房東大娘的叫罵聲吵醒了，從房東大娘的響度和音調的高度來看，貌似是什么野豬之類的闖進她的院子里了。

實際情況似乎更糟糕。

一個眼瞎的老乞丐昨晚擅自做主在房東大娘關鴨子的小棚子里住了一個晚上，重點是那些鴨子的感受，自從上次受到陳魯的驚嚇后，這些鴨子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高，老乞丐占據了它們的窩，它們一個晚上都在院子里度過，隨地大小便，結果到了早上都病懨懨的了。

房東大娘拿著掃帚滿院子趕老乞丐，老乞丐看上去眼瞎，結果東躲XZ的愣是沒有讓她打到一下。

張少杰睡眼惺忪地打開大門，還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一個人影閃了過來，緊接著一把掃帚已經砸在了張少杰的臉上，張少杰連眼睛都還沒睜開明白就再次捂著鼻子蹲在地上。

“小伙子，你真是好心啊，肯為老頭子擋了下來，老頭子要是吃這么一下還真挺不過來，哎呀！”老乞丐大叫一聲跑開了，房東大娘氣喘吁吁地沖到面前，指著老乞丐的背影就是劈頭蓋臉的大罵，最后才想起被自己誤傷的張少杰。

那天張少杰去去學校上班的時候鼻子上多了一道藥棉，讓人想到了生旦凈末丑里丑角的扮相，走在路上回頭率應該格外高。

不過，走在路上，張少杰感覺今天格外的寧靜，張少杰不由自主地朝垃圾堆看去，那里往常會趴著一只毛發掉光的流浪狗，但是今天那里什么都沒有。

白塔村的上空，云朵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