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雨起效了吧!”
雨水嘩啦啦地落在他們的肩膀上,洗去炎熱的天氣帶來的不清醒,水源也得到補充,整裝待發,是下一場的比拼。
如果第一次他們會勝利,是因為熱血的沖動,那么第二次,是因為他們找到地利,可是——
“去TM的!哪個混球想出的法術,效果破成渣……”
青丘的根基本來就比他們厚,本來施出一個靈獸,也是掩護族人且退且走,但是那些人反正都會獲勝,誰也不給人一口補充的汁液,指責的聲音,卻嘹亮得像天明時的雞。
耀目的五行的法術,同時釋放,反而沖淡攻擊的效果,每一個都想第一個砍斷敵首的人,特別是得知青丘擁有無可匹敵的寶庫的前夕。
“寶藏啊,我該呈給最強的神面前,自然是萬物起源的神靈……盤古氏族才是最強大的族,理應最多。”
“該是我才對……我們的神能施風雨……沒有我們一族,你們早就在之前九日在天時,如夸父一樣渴死了!”
“沒有磨過的金屬,如何成為利刃?”
妖獸及時補位,他們也不掩護隊友,一個個倉促離開,這場大戰,扯了一年,還是斷斷續續,結果哪個族和這個族開始撕逼,那個族另找某個族結盟,野草長出新的嫩芽,下一秒,不知道人心難測。
青丘開始反攻,帝江俊的后代,作耕,糧食成為他們后方有利的支持,游戲的小人兒們半個月內,空有一身法術,卻打不了獵物,臉色都扭曲到要自行體會,晨星的天,卜出來的聲音,都是曖昧不明的態度,他們操著虎、豹、熊、羆在夜色中躡行。
為什么要討伐他啊!
帝俊是一個有才的君主啊?
他賜羿彤弓,以扶下國,后羿才會去體恤下地百姓之艱。
他有子八人,均是擅長工巧的人,是他們學會百姓如何用巧工啊!
晏龍是他的孩子,晏龍是為琴瑟,撫平心緒的變動。
后稷是他的孩子,播百谷。而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
他們有點迷惑了,舉起武器,不知道該用鋒利對準誰,腦袋出現的女神,哀怨萬分。
——“宗女將我所有資源奪走,她不為自己的族辦事反而傷害我?我何錯之有?!”
抬頭,東方含章就這樣遠遠看著屏幕,長長地唉了一聲:
游戲的人物(俗稱小人兒)都是不可控的,小人兒是有自己的心智,他們在壽命設定的范圍下,可以去很多地方,可以理解他們所能接受的范圍,更貼近他們語言的人,就是最高端的神。
而她,戴著最高級的帽子,卻是什么都不能控,只能默默維持著后方服務器的穩定性,眼睜睜看著A區的人心,變得動蕩而又不安,緊盯著的數據,如同他們并未動搖過一樣,冷冰冰的。
世界都在變化,而這兒不能輕易更改,
“一坨,你真是工作狂。”諸葛看了看屏幕說,“看來,讀檔也不是一味后悔藥,該輸的,還是輸得很徹底。”
停頓了一下,是一句:
“放任嗎?”
“我無法離開這里,無法更改數值,這是一個只能微調的世界。”
她給一瓶名叫‘尋物’的東西給他,說:
“尋物,默默念著你想要找的東西,就會指向你的路途,去找一樣東西,并且散去人間,你我的師徒之名,就可以解除了,這個巍峨宮,像一個永遠不變的定值,而游戲的空間是這么廣闊,再沒有什么,可以攔著你了,你走吧。”
“咦?”
她打開了,通去妖魔世界的門。
他不止一次抱怨,巍峨宮太靜,庭院再多的花草,如果沒有晝夜的變化,一點點興趣,很快就會消磨,而工作又太忙,沒有質感地問一問自己,我的意義將是什么?
歲數漸漸長,一事無成的無力感,她也只會給他一個答案:
“大部分人,都是NPC。”
命運的三女神織著紡線,大部分人都走著線的預定航程,擦著兵戈的盔甲,只要握著磁石,將是穩操勝券,君安手上的磁石,閃著比大磁石更龐大的神力。
讀檔不是后悔藥,君安現在全力爭著冥界的職位,她可以放棄A區部門經理的主宰,但是至少,她要當一方諸侯,她勵精圖治,在計劃圖紙上,設計出最簡單,又最優的方案,她對磁石的脾氣,卻摸得入木三分,原來,讀檔是一種選擇,但是對某些人既已經擁有這種技能的人,不過是提供一種更有趣的方向罷了。
界面不同了?!
之前他的界面很單純,就是緊急任務(及時完成)/可以緩和一下任務/稍后會出現的任務,現在刷新一下,變成人物/法術/裝備/任務……
“生面孔,你信奉哪個神邸?”
妖魔的世界,很多人,卻都剝掉最初小精靈的模樣,他們的法術在U試劑揮發的氣體中提煉更高的純度,聞出靈力的不同,讓他們快速判斷對方是敵是友,如果他站在別人的地盤上,而妖怪覺得他很弱,就會沖過來。
“海外西經有云,有一國人族人叫一臂國,皆只有一手,一只眼睛,但像你這樣雙手,雙腳都是木頭可沒有見過,你是信奉植物的神農的?……不對……生得怪模怪樣,你是里面的奴隸吧?”
“打過才知。”
很遺憾,他砸在法術的時間,比不上別人的一點火系的小法術,他們蠻定他就是奴隸,一個根本不允練習法術的奴隸,偷了比他們穿得更和暖的衣服,溜出神農的領地。
他不服氣,明明是20級,怎么練一招都未發,就給人撂到?
“再戰!”
“嘿嘿,沒本事,脾氣也不服輸!想不到早打斷你的腿,你還能逃!不是稍有余糧的種族,也養不起你這種人,丟他去問神農族的人,看看能不能換點食物……”
法術似乎被人封印住,
烏鴉的羽毛蒙住他的眼睛,他再一次看到君安的臉,他覺得這一生,他也不會忘記這個女人。
“你也是時候,封棋了吧?”
“冥王這個工作,可是很累的,一瞬間,大量數據涌入,大量數據需要調檔,而且你需要在幾秒鐘完成這種工作量,你這種無名無分的奴隸,能夠駕馭得到嗎?”
她一定在棋盤上,下了很自信的一手,相信再經過幾小時的休息時間,也更改不到命運的走向。
他看著棋盤,有點意義不明,直到他抬頭,棋手改變了,是一個佳人,顧目生盼,未語已是流光泛彩。
(他應該第一時間打開界面,咦,界面是什么?)
“主人,讓我陪你下棋,可好?”
她輕輕走近他身邊,說:“……小女子的神力維持并不久,不然,你我對弈談花,觀星品茗,豈不是快哉?”
“……你青丘的國尊,派你此等見之忘俗的佳人,來游說我這等廢物,唉,還望姑娘莫要委屈自己。”
“主人莫要貶損自己,形態,在眾生不過是靈力的匯聚,而主人之法力曠古絕今,耀眼不容逼視,小女子本就視之為天下偉丈夫,能與主人你手談,已是心靈神往,怎么有委屈之念?”
原來青丘是這樣籠絡百族的嗎?
他總覺得右下方有什么按鍵,但到處是空空的,只有眼前的女人,遞來一杯茶,他聞過這種香氣,是很香,她說,這茶葉很難得,唯有躬神,才有些許甘露,然而他記得,他經常喝茶。
因為經常,所以微微和現實對比,出現失真。
意識開始模糊,漸漸忘記,有界面,有選項,設定的更改,讓他僅僅記得是某個國某個部落的屬,他是誰?……
她執著他的手,刻刀上按著竹簡的字體,他會寫字,而且執著他的手的感覺,是另外一雙手。
“……主人?正說著,海外的神話呢……當洪水來臨,神就拿出一個巨大的勺子,攪拌著一汪海水……”
糾纏‘尋物’的香,過于有層次,反而有一種生離的虛無感。
就在這么一霎,他知道自己中了幻術,他的體力值,生命值都在扣減,法術被抑制中,回神,是因為她剛剛所說的神話:
“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龍,先龍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
“炎帝之妻,赤水之子聽(讠夭)生炎居,炎居生節并,節并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降處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術器,術器首方顛,是復土穰,以處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鳴,噎鳴生歲十有二。”
“有互人之國。炎帝之孫名曰靈恝生百互人,是能上下于天……”
執著他的手的人,從來沒有和他說過半句神話,就是手把手,教他什么操作系統。
一句都沒有,但系統存在的界面,明明存在,竟然空了?
當他破了法術,他才看到一條支撐這幅天地的柱子,他曾經的腳,遠遠豎立著,和他毫無瓜葛。
“你是比尸嗎?沒有手的,你看起來是活的……”
啞然失笑,是一個少年:
“你應該聽說過帝俊,是我們的神,帝俊生中容,中容人食獸、木實,使四鳥:豹、虎、熊、羆,我就是中容之國的人,是當之無愧的神。”
是敵人嗎?
“你是打不過我的,我們有充足的糧食……”他伸手一指,是山中的飛禽走獸,消失在眼前,是那道棋盤的走法。
“……是破了這道棋,我想要的讀檔,才會有逆盤的效果嗎?”
法術條好像升級了,他在玩游戲之前,以為一個數值代表整體,不然,是分成很多個級別,他過柱子的能力(歸納為工作素質)可能是30級,而他的武術等級可能是1級,他的法術目前被封閉,但不代表領悟新技術的那一項是關閉的,但在青丘的手上,很多步驟變成棋牌類。
好復雜的游戲,
尋物,引著他走上一條路,在他眼中,那條路相當于閃著光的提示,一個祭司的模樣的人攔著他的去路,說:
“再向上走,是甘木所在,我是不死國阿姓的祭司,我不會讓你再上一步。”
他鄙視的眼神,是看出諸葛的雙手雙腳都是殘障的,他以為,是他不想死,所以想求得壽無限的甘木。
姿勢都擺好了,只差將靈山的巫真、巫禮、巫抵都召喚過來,然而諸葛轉身了,猶如打了一次迷蹤拳,他的目標是遠方帝舜所系之族,盈民國,那兒的巫師們正跳著舞蹈,慶祝著豐收,距離甘木所在的位置并不遠,正好聲東擊西。
一個棋子,就這樣殺入一堆棋子包圍的方向,好蠢的下法,君安看一看,決定去睡了。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看到稻米,在天空中,像雨水一樣灑下。
不好了,她點開棋盤,雖然是一個子,但是它走到的是斷去后方和前方的中央處,稻米似乎擁有一些神力,頃刻發芽,飽滿的顆粒沒有膨出外面,而是乖巧在穗上,等待著人的收獲。
接著他回到巍峨宮的門口。
“一坨,你是想要這個效果嗎?我這個徒兒,完成你交代的任務,該出師了吧?”
讀檔此時才算是正式的成功,但是他很累,完成一次任務,就躺在宿舍的床上,放空。
睡著了,使他錯過了涂珊誕下帝江俊,百姓為了祝賀新生兒成為下一任統主,而歡快地載歌載舞的熱鬧場面。
那一日,祝禱聲,慶賀聲,伴隨著一份份豐盛的誕生禮,被史書家濃重地記上二十多筆,即使荒外記載,也并無遺留。
同樣,也錯過在十二時辰之后,百族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逆轉,說天降異象,指責涂珊,以及青丘一族身帶不詳,竟招惹九日同時出現,這時后羿自告奮勇,拉起神龍大箭,干脆利落地將太陽射死了。
連辯駁的時間都沒有,就將他們一族,乃至身帶他們一族血統的,包括新生的皇帝帝江俊,都一并逐出境外。
身為帝皇的有熊氏,也是掩面救不得,因為神諭清楚說明,任何與他們有關聯的,都謂之叛國,甚至連女媧氏族也一并連坐,區別是,青丘是毫不留情地攆出去,而女媧氏還有一部分可以留在大地上,只是從此之后不得享有從前的帝位罷了。
即使如此,也足矣湮滅一段綿長的傳說。
“為什么?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讀檔之后,意味著記憶不再存在,君安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是問卜,抑或是哀求,她都被擋在門外,身上就好像被印上門禁的封印,不得不被押上大船之上,與族民漂泊去了其他地方。
“白玉柱上,為什么會粘了這么多不相干的人?公主你怎么允許這些臭蟲可以長生不死?!而我,我是公主你同族之人啊!我合該成為冥王!”她吶喊著說,“是公主你說,過,新世界,不過是保存W星系的游戲而已,有生必有死,作為做游戲的我們自然與眾不同,仙凡有別,所以金貴無比,甚至允許神力極限時,就往白玉柱上充值點數,那樣不僅可以隨心所欲,增加我們的天賦點,還可以永恒不死!我也是做游戲的一份子,自然擁有一席之位!為什么逐走我出柱子外!憑什么?!”
狂風,巨浪,經年的顛簸,讓她最后選中了一個從前絕對不會看重的仙地上,安頓左右后,怨氣積累地積累,就是清算舊賬之時:
“公主很心軟,是外冷心熱的人,她怎么舍得這般折磨我?難道是她的侍衛?——那個鳳華!此仇一定要報!”
“十二式神之中,定有一個人背叛!他不僅私教地方土地技能,還私授火種,連殺死罪人的刀都鈍了。將那個男人逐出去!”
“為什么……我究竟做錯了什么……長得最像哥哥的人,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所以我所依托的人,都背叛了我,上次己私下留情,今次再不能原諒!”
直到死,她都沒有想明白。
她只記得是一輪明月前的承諾,
“W星系,已經快要崩壞了,你愿意跟我走嗎”
她只是教導自己的后代,如能可以,就回去那一個地方,查找當地的古籍,搞清楚為什么他們當時正是全盛時,卻被人毫不留情地逐走,子弟都一一領命,一些山精狐妖,又登上返航的船。
諸葛他錯過的精彩還不止這些,還有后羿,他到底是因色所迷,冷落了正妻,只是因為多了天神所賜的一粒仙丹,他正妻帶上了永遠也沒有辦法變回人型的兔子煜光,竟然升空奔月而去,留下兒子繼續燒陶練箭,過著隱士的生活。
(叮當私信,你有N封尚未閱讀的新郵件)
可是諸葛他還是一直昏迷,時間是這么漫長,竟然不知不覺來到商末,那一日他揉一揉眼睛,看到一只小熊貓在他的床頭,一見他醒來,就站立起來,發出動物的叫聲,一下子,竹門被推開,鳳華無奈地說:
“噢噢,你睡得可真長,連神器都化靈了,你才剛醒來!”
啊?
“……化靈?”他揉一揉臉,看了看鳳華,又看了看小熊貓說:“哦,是嗎?”
“起來啊,你的物件都化靈,居然還心安理得地睡……”鳳華沒有好氣地說,“你看!你放在盒子的兩條鸞鳥羽毛都化靈呢,就是你之前,游歷江水時撿到的,一男一女,男為大司命,女為少司命,已入朝班呢!還有小云小貴,他們都成為我的血肉!”
“九尾狐作亂,商紂王暴虐,外面就是這樣的世界嗎?聽起來,相當于是重復了夏朝那段光景啊……”
在說什么語言?
小熊貓這時候噗嗤噗嗤地跑過來,遞了一張‘師姐在客廳等著你’的紙,他疑惑了許久,嘮嘮叨叨的鳳華,是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陌生人。
還有很長的一句:
“后羿為帝之后,因為酒色,很快就結束了生命,江山氏族搶BOSS的龍袍忙于爭位,再加上你當時病得太嚴重,系統也新增不少程序,啊,對了……巍峨宮最近添加任用的通告,BOSS應該有幫你報名,福利好,人工高……”
啊……?
但是他很惘然地看著他,以及手上那張試卷:界面是什么?右鍵點擊可以彈出什么?
一個字都寫不出,疏遠得像另外一邊的世界觀。
下過棋的人都知道,不管是誰勝了,最后都要收拾好棋子,將一切恢復成未下棋的狀態,他現在就是,畢竟作為游戲主腦的【迷霧】,發現他‘竊用’了【東方含章】的號屠了版,為了堵著后來者的效仿,潛入他的數據包中,將記憶都消除,讓他將游戲過程中,已得的所有物件,都一一封閉起來,讓他如同初生的凡人,一無所有,也是理所當然的。
走下天梯的時候,他看到一條會飛的魚,游弋天空,很離奇,又好像理所當然,魚兒突然說了一句:
“羨慕你,總算隨心所欲。”
但是多余的好奇,他已經失去了,他叫甚名誰,都歸零了,次年,他找到一處西南之地住下,一個長著兩撇劉海的男人,隔三差五會來他家幾次,他什么話都不會多說,只會給他的茶壺,再加一點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