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窮，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不介意在春節的時候，只有一碗冷冷的面條，也不介意天天吃酸菜腌菜，偶爾一頓梭子蟹，反而生活這般平凡安靜，挺好的。

W星系既作古，一切深藏功與名。

那一日采菊東籬下，新醅的米酒，正在地窖里發酵，他背這鋤頭，向著月光這一邊，踏著竹枝歌的節奏回家，他隱約知道華夏氏族正在激烈的劃分地盤，他們當然還殘留著W星系的一絲靈力，一時是E區爭權失敗的人，帶著兵馬入了境，趕也趕不跑，一時是洪水褪去，縱深的田園山色被各族瓜分，各自為王，各自為政，還有一些流言蜚語說A區一些外聘員工在爭中心位置，與E區的勾心斗角相比，一點也不遜色。

當小精靈擁有力量，他們也是希望做一個很有存在感的神，系統每一日都是他們甩靈力的數值減少，他不用看，也感受到法術的預支，但東方含章她確實需要一些頗有才智的小精靈，這是小精靈封神的時代。

后來，隱約聽到，是龍神施法，通過鑰匙開了門，讓神州爭權敗退，族系卻深遠悠長的妖魔鬼怪，一同搬遷到魔界與山海經，那時的山海世界，揮發著U試劑留下某種濃稠氣體，竟然成為法術駕馭的清氣，他們力量都大幅提升，開心極了，從此封閉通道，鎖好大門，兩個平行的時空在各自的世界中相安無事。

此一時，彼一時。

他慶幸自己的低調，并未沒有像世伯東方含章，以及前工友鳳華一樣深陷其中，他無需命一個人專寫封神榜，將名義上的王冠，加諸在每一個族的首領上，他只是一個隱居者，縱然窮困，也清風明月梅鶴相隨。

“阿爹……”

一見父親，兒子先行禮，然后才敢盤膝坐在他身邊，白山已經開始會吟詩了，除此之外，他也學弓箭，煜光和藹地摸摸他的頭說：

“《易經》都背好了？”

“阿爹……我身子不舒服……最近好熱好熱……”

“不能托病就逃避功課！”煜光勃然大怒說，“明天我就檢查你功課，如果不能背到啪啪聲（滾瓜爛熟），我可不饒你！”

看他為難，卻又弱弱不敢抵抗的樣子，不禁氣從心上說：

“就是因為我們是兔子！兔子很弱，會給百方叢林的猛獸盯緊，更要嚴格對待自己方可有叢林立身地，去月下練箭，最低限度十支八中！快去！”

那晚的月光很亮，庭院籬笆上的菊花，靜靜地綻放在歲月中，一支支離弓箭，發出咻咻的聲音，不用眼辨認，單從聲音就知是否中靶子，

正是靈敏的耳力，讓他們即使在封閉的世界，也探到一切真相，才有祖父收集資料，得知W星即將毀滅，讓他應聘公司的前話，其中，他還私藏不少音頻，來自約費雷的試探，君安的閃避，雙魚的猶豫，小嘰的天真，眾精靈的好奇，A區其他外聘員工的所有聲音。

是的，都給他光明正大地聽到了。

可惜，縱有千里耳，還保不住秀姬……弓箭從多次脫靶到百發百中，回憶拉回到現實，他以為父子倆會一直相依為命，沒想到命運還是推他們到戰場上。

那已是夏末的時代，遠古的族在山海與妖魔界休養生息，倘若沒有那條鑰匙，也非特定的人，根本無法進入那個世界，此消彼長，是人族爭奪水源的戰爭，輾轉得知，是因為天氣越來越熱，太陽就好像學會分身術一樣，灼熱著各方水土。

“難道……是第四次世界毀滅嗎？”煜光沉思地想，“但是W星系已經消失啊，還有誰在操縱嗎？為什么？我們只想單純地生存下去，難道就不行嗎？”

由于過于炎熱，山火開始蔓延，土人開始冶煉青銅蓄水缸，以解燃眉之急，煜光也不甘示弱，與兒子白山一起，就地取材，用瓷土燒制陶水缸，也是沒心插柳，土人見缸瓦結實，取料也方便，多有追隨者，竟成了一段名聲，坊間傳言他們的瓷器能與青銅抗衡，一些來者錢貨兩清后，忍不住說：

“……聽說帝江俊大召天下能箭者，射下九日，即可賞賜百帛封臣列朝班，你們父子倆都擅長射箭，何不試一試？”

白山很有興趣地說：“究竟是什么事？”

來者見他不知，也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這時煜光抱著新造的瓷器，說：“別耗著，快幫我將這貨給那位先生……”

那一日，好不容易來了一場秋雨，在半空中，就蒸發成霧氣，年少氣盛的白山躍躍欲試的心，也猶如那場雨，降溫不成，反成霧氣，洶涌也是按捺不住，當下背起弓箭，欲辭父親，說要將太陽射下來，沒想煜光搖頭說：

“還是等我去吧。我的箭術比你好，你應該潛心練習燒陶工藝。”

“阿爹……”

“什么也別說了！此事有詐，我還需要調查一番！”煜光感嘆一聲，“你是我和秀姬唯一的兒子，不能讓你冒險！”

含淚折柳，揮手道別，載著煜光的小舟，向南而走，沿岸的青丘族人抖動著狐耳，興高采烈地說：

“看啊，有肥兔，有兔子會撐船，一定肥美肉嫩！”

江山是怎么了？明明記得所有人妖都擺放在山海與妖魔界中，怎么還有狐仙尚留在人間界中喧鬧著？蔚然成一大患？難道在他隱居途中，天下易主，被青丘，也就是君安前輩緊緊握在手里嗎？但據那些制陶學徒說，明明是帝江俊為王啊！

“嘿，兔子！兔子！我們青丘一族會好好接待你的！只要你下船，神州哪一處都是我們狐貍的管轄地……也都是一樣的！你不用再猶豫了！”

幸好青丘族人與他隔一條江，他們暫時不敢造次，煜光壓住氣，小舟如駕云一般，飄騰到合海處，遠遠炊煙，一個漢子背著孩子，拿著杵，瞬息，空氣中飄起鹽與魚混合的味道。

初看，那體格！還以為是蒙巴頓呢！

轉念一想，蒙巴頓一下新世界，就帶著族人一起去牧草如茵處，似乎還與商隊匯合，路途中見到那個金星女子（罪人之一），再然后他就收不到信息了，也許對于那種人，估計要向著更遠的地方開拓吧！

仔細辨認，煜光見他國字口臉，濃眉大眼，頭發還豎著，不像青丘族人，看天色也將晚，身子也疲倦不堪，便下舟行禮問：

“借問，此地何處？可否借住一宿？”

“哎，是兔子！”漢子擦汗說，“你的耳朵好聳動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煜光想了很久，實在想不到什么時候變回原形了？抑或他有看透妖魔本質的實力嗎？如果是……那肯定是非凡人吧。

“你是升級前的最初，是小精靈？”

這時候孩子哇哇地叫，那個漢子無心寒暄，一邊哄著孩子說：“哎，哎，真是棘手啊，你看得出啊……這樣的，這孩子是俺在草叢中撿回來的，俺未婚，對帶孩子毫無經驗……但是現在的孤兒越來越多，俺房子也不知道夠不夠……他們都是小精靈，但又如何，都升級成人形了，就是人。”

“但求一夕棲身……”

海浪漲了不少，一波一波填平剛踩的腳印，將船放置好，正是掌燈時間，那漢子拖著漁網，濕噠噠的頭發垂著額頭上，幾個孩子簇擁而上，忙碌著將漁網拖入廚房，漢子端看著甩著不自然的腳步，一手從漁網中撈出一條說：

“餓了吧，俺現在就劈來吃！”

刀光火石，劈開魚腹，挖出內臟，竟發覺內藏一張紙條，說：

“啊！什么！‘白子東來，黑子天元’，嚇死俺了！”

李煜光端詳地看，還聽到漢子嘮嘮叨叨說：

“魚腹里面居然有這種留書！不敢吃啊！不如拌成魚泥吧……”

“天元……”煜光面色大變，說，“竟然是這么棘手的位置！你認識東方先生嗎？”

漢子啊一聲說：“哪個東方？方位？還是經常過來我們這兒買魚的東方嗎？”

比劃了許久，煜光總算確信，在這個遍地是狐貍的國度，總算找到一盞明燈：

“請引我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