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開滿白花的樹下,拾到一支四珠連釵,釵上刻著字,可惜是他國的文字,作為垂髫金發(fā)的他,看不懂精美釵式的涵義,他倒覺得是上好的彈珠,正合適小娃娃活動手指,于是毫不留情地拆開了它,收在紅黑小袋子中,鋪了一盤棋局,等候。
“貴公子,你等了許久?”
那一個戴著眼鏡的人,走入落英之間,悠悠地說:
“從一無所有的小精靈,到擁有三國的教父,你沒有瞳孔的眼,會注視何方?那步棋,又會下去何方?”
“大人你懷疑我嗎?”
不容置喙的對望,約費雷眼神中,冒出一股疑惑的神情,他沒想到問人者會被反問,而且問得這樣理直氣壯,不過他到底是見慣大場面的,頓一頓,更委婉地說:
“開門見山,如何?你想要什么?異寶啊,靈力啊,我都可以給你。”
“將近的事情吧,大同城的小精靈,每一日都排著隊,你知道為什么嗎?”他打開一個小小的盒子說,“你的禁運,威力很大嘛。”
“禁運?哈哈哈……”約費雷推一推眼鏡,坐在棋局的另外一方說,“我每一次下禁運的命令,所有伙伴都乖乖聽我行事,你難道想打破這個間隙?憑你從德瑟特曼那兒偷的小娃娃哈哈哈……連那個姓東方的人都對我也避違三分,你也不過是一個小精靈,能成事嗎?”
“他走了,離開了A區(qū)了,我將是這個游戲的守護者,最后一個走的人,可是會撿到別人從前稀罕,現(xiàn)在卻不得不拋棄的珍品。”
他輕輕取下眼鏡,吹出一道霧氣,拿出擦拭眼鏡的布,慢條斯理地說:
“確實,我漏算了約翰的貪念,不過,若不是你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在德瑟特曼的實驗室,我也差點被你所蒙騙,還真以為你是總部派過來的‘欽差大臣’呢!”
“很可惜,”貴公子笑了笑說,“按照小說所記載,欽差大臣還包括把妹子,你名義上的女兒實在太小,我總不至于為了一己之私殘害一朵未來的鮮花,而你,卻不同,你做得出,你是想改變這個游戲的算法,是不是?”
“噢,你也懂得,只是我不會傻到更改里面的運算程序,這樣一來,不止是他們功夫白費,我的布局也成為無用功,就算你拿女兒來威脅我,我也不忍心更改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況且,他們區(qū)域的人拼命將榮華富貴拉在手中,我也一樣,都是為了活著,就憑這個,難道你就覺得他們高我一等?”
“你?何止是想榮華富貴拿在手上?我都一清二楚!”
貴公子的藍眼中,因為追憶,變得更鋒利:“我確實曾經(jīng)是一個小精靈,那個時候,為了一粒糖,我拼命地避人耳目地存錢,如果一瞬間,有一個人告訴你,你存了多年的所有錢,成為廢紙,你一無所有,大街上一切都憑著票,到處是空空如也的櫥窗,你唯一可以做的,只能乞討大人的憐憫,你會怎么想?”
“……”
“那些大人,早已收拾包袱,預(yù)訂肥沃的土地,將要離開這個城池而去,距離毀滅,也只有短短的二十多日……你說,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最虔誠的人被利用,被拋棄?小精靈永遠也走不掉,是因為,你發(fā)動了U試劑,也推動了洪水清洗行動,一次次以合法的方式,奪取別人的苦心積累……”
“……然后呢,你在求我救你?哈哈,笑話,我能達成這項,正是因為我有能力,而你,你一個人能撼動什么?”
“求?”貴公子搖搖頭說,“你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為了找尋最合適的地方,你是怎樣對付A區(qū),F(xiàn)區(qū),N區(qū),S區(qū),O區(qū)的,凡是做大事的人,根本是毀譽更勝一籌,如不與世界作對,沒法成事吧。”
“哦,沒想到你會欣賞我?我以為你會求我開通貿(mào)易,“約費雷調(diào)整坐姿說,“那你又看懂些什么?小精靈無非只有幾個出路,要么,臣服于比它更有資源的人,要么,沉浮在市井之中,你指責(zé)我也好,討厭我也好,我也擁有資源了。”
“不,我從來不敢指責(zé)別人,特別一個會看東,也看西,煽動戰(zhàn)爭,卻沒有背起戰(zhàn)爭罪行,你名義上還是N區(qū)的部長,事實上你兼任監(jiān)察部,E區(qū),O區(qū),F(xiàn)區(qū)的權(quán)力,”他笑瞇瞇地說,“你的手腕真是高超,讓人拍案叫絕,明明沒有繳費,卻指責(zé)繳費那一個人金錢買通,明明用濃脂來掩飾凹凸不平,還更改了別人對美的理解,某意義上,你恨不得殺死我,不,我也太高估自己了,只要與你想法不同的,你都會殺死任何一個人,如果沒有我,第一個A區(qū)是東方大人。”
“是啊,他逃了,”約費雷笑道說,“有自知之明的人都會跟隨我,當(dāng)我心甘情愿的俘虜,包括君安那一個女人,也包括E區(qū),O區(qū),F(xiàn)區(qū)的大人物們,至于S區(qū),哈,他敢怒不敢言,靈力命脈還是在我手上,哪又如何?他可以做得些什么?東方那個人有自知之明,卻為人高傲,他抵抗不了,到底縮著尾巴逃了,哈哈。”
聳聳肩膀,約費雷執(zhí)起棋子,對弈說:“討厭我?哪又如何?病毒學(xué),生物學(xué),理工化學(xué),金融學(xué),一切最高知識層次,都由我所掌握,他們確實是各有特色,各有才華,碰到棘手,還不是要問我嗎?”
“你還嫩著呢。”
手一揮,貴公子手上的車,馬,炮,被約費雷精妙的棋風(fēng)下,殺得片甲不留,他得意說:“看,能進攻的殺害性武器都沒了,照這條路走下去,你還可以做得到什么,貴公子?”
貴公子笑了笑說,“剩下都不難猜,何必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呢。”
“那么,你想加入我嗎?”約費雷洋洋得意說,“投降吧?”
“呵呵,”貴公子回他一笑說,“你不是想知道,小精靈可以走多遠嗎?我就走給你看……”
他手上,拿出約費雷藏得很謹慎的核心——橡樹的種子。
“你變得這么強大,是因為你的太太當(dāng)初給你的資金和知識,那是遠古時,逃走樹木寶藏的鷹,它們靠著掠奪而生,小心藏好,不能讓橡樹的種子發(fā)芽。為什么呢?”
——不能將火給了下界的人啊。
——只有神看中的人,一心一意之人,才看到圣光。
“橡樹,代表是知識,你之所以掌控,是因為你禁止知識,詹姆他,偷偷將橡木的果子快遞過來,是因為下一步他要將知識的種子散播的區(qū)域,他是人事部的人,他能夠,而且你,懷疑他看中的德瑟特曼,一旦讓種子生根,你就無法阻止,于是詹姆才會死。”
——只有那花園是最美的,能得到神看中的人,才有資格住在那個花園之中。
但如果橡樹開展舒展,智力的天賦點,也許不再在約費雷的把握之中,如同失去將領(lǐng)的棋子,炮和馬再厲害,又有什么意義?
一步兵,走著前人沒去過的道路上,彷徨在凋零,又空曠得過分的棋局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哼,一個無名小卒能干什么?你能將這種子遍地開花嗎?”
也對,十五日后,也許正是他死期,這樣的生命也不過如花一般脆弱。
“要是我能夠呢?從今開始,每一日,我都來這里下一步,一日一手。”
可嘆這權(quán)力游戲,不過是因為永恒的壽命,以及青春永駐的身體,得以玩得瘋狂徹底,列巴知道,剩下的路,不過十五日,燃燒成灰,也不過是展示最后一點芬香,玩得盡興一點罷了。
“當(dāng)他們心中的大樹蘇醒,自是我勝了。”
語畢,列巴轉(zhuǎn)身,一深一淺地走遠,目送他的,是一個人帶著狠毒咒恨。
大勢而去,剩下的,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