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七月,天地如火窖,已經正式進入小暑時節。
汴京城南是塊富饒之地,朝中諸多官員都是在此處安的家,那一座座府址是一間比一間高,一棟比一棟大,將整個華陽街占的滿滿的,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宅子,坐落在華陽街的中心,幾乎占了整個大街的三分之一,這座宅子就是邵府。
只是平日一向活躍開明的邵府,近些時日卻是有些異樣的沉寂,府內仆人們也都好似心照不宣似的各做各的,沒有了往日的歡笑和輕松。
對于這一點,因為是府內事務,外人也不知道,不過最讓人奇怪的,還是邵老爺。這個向來喜歡外出與朋友游耍的人物,這幾天竟然閉門不出,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惑。有要好的想要登門拜訪,也都被拒于門外,神神秘秘倒是更讓人奇怪了。
邵府,書房內,邵佐斜斜的靠在軟榻上,床頭是兩個搖扇的丫鬟,屋內燭火忽閃忽閃的,整個屋子悶熱的好似在火窖中一般。
突然,禁閉的房門被人猛地推開,軟榻上的人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猛地坐起來,逆著光看向門口。
待到那人走進了,邵佐心頭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兩個丫鬟下去。
“大人,屬下已經探查清楚了,府外卻是有人在暗中盯著咱們,不僅是您,就連廚房買菜的老媽子出去,也都有人跟著,只是他們行事隱蔽,實在是難尋蹤跡,屬下也不知到底是那方人馬。”進來的是一身勁裝的男子,聽其說話,顯然是邵佐的貼身侍衛。
邵佐沉默的聽著,又緩緩躺下,他想起幾天前出門和朋友聚會的時候,老感覺身后有人盯著自己,而這種感覺在接下來的每一天,每一刻,無論吃飯逛街泡|妞,甚至是洗澡睡覺都有一種錯覺,某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看。
小心翼翼的度過了幾天,終于他還是在這種近乎**的窺視中崩潰了,將府內所有能打的男仆都叫到自己跟前,這里三層外三層的防護,竟然還是沒有躲過那雙眼睛,這下,他才感覺到有些悚然,當即就遣散了所有圍著的仆人,自己卻是躲在書房,吃喝拉撒樣樣都在屋內解決,也虧得他大熱天兒的窗都不敢開。
“大人,要不屬下在江湖上找些人手來,那伙人神出鬼沒十分隱晦,依屬下之見不似尋常人馬。”
邵佐嘆一口氣,猜疑道:“本官這兩年做的事兒不少,難道是哪個沒有除干凈的仇家找上門來了?武清,我讓你處理的那些事兒,你沒有給我留什么尾巴罷。”
被叫做武清的人立馬否定:“大人,屬下跟隨大人多年,期間只要是大人吩咐的,屬下絕對沒有遺漏半分,更不會給大人留什么后顧之憂,屬下敢以人頭擔保。”
邵佐揮揮手,“行了,我又不是說不信任你,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不是的話,那又是什么人呢?”他喃喃自語道,對于武清,從小就在他身邊長大,這個他親自培養出來的人,他還是頗為信任的。
武清略作沉思,有些遲疑的道:“莫非----是太后那邊的人?”
邵佐眼皮微微一跳,眼中有些懷疑的神色,不過很快他又否定道:“應該不會,我是她親手選拔出來的,這兩年也為她做了不少‘好事’,若是要防我,也不至于給我升職。”
武清點點頭,不過仍舊道:“大人做事兒自有思量,不過還是要多加小心,畢竟知之愈多,險之愈多。”
紹佐微瞇著眼,若是真的如此,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就在氣氛沉默時,突然‘嗖’的一聲,只見室內銀光一閃,‘咚’,鋒利的箭頭插在木柱上,箭尾一陣顫抖,可見其力道之大。
武清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走到窗前,正準備一躍而出,卻被紹佐喚道:“等等。”
只見紹佐走至柱前,用力拔下長箭,箭頭綁著一根白布,取下一看,卻是寫著‘若想活命,明日午時一人到醉酒樓’。
“大人,此物不可信,那人定沒有走遠,容屬下這就將其捉拿住。”武清看著白布上的字,皺著眉道。
紹佐略作沉思,擺手道:“慢-----此事容我想想,依你看,這送信之人是否是外面那些人?”
武清想了想,分析道:“這幾天屬下在探查中也接觸了些外面那些人,雖然他們行事藏頭露尾,但似乎并沒有出手的動向,而今日這人,明顯行事風格不符合府外之人,所以,應該不是一伙的。”
紹佐同意的點點頭:“這不僅不是一伙的,恐怕還是對立的也說不定。只是現在我摸不清這兩伙人到底孰好孰壞,或者又各懷鬼胎,哈哈---真是有趣,沒想到我一帆風順了兩年,老天終于看不過眼,要制造些麻煩啊。”
“那大人的意思----”
“既然人家冒險邀請了,我若是不去,豈不是太沒大家風范,醉酒樓是汴京城里最好也是最為熱鬧的酒樓,他既然敢邀請去醉酒樓,那我也不怕他能做出什么事兒來,明日你暗中隨我一起去。”
“是”
翌日,封閉了快半個月的邵府大門,終于緩緩打開了,而半月來一直不曾路面的紹佐,終于精神抖擻的出門兒了,這下子,府內上上下下終于松了口氣,一切好似都還是在朝著正軌行駛。
雖然天氣炎熱,但絲毫不影響醉酒樓的生意,不過人多歸人多,大多也都是城內一般的富足人物,至于二樓專門供大人物享用的雅間,卻還是有些安靜。
紹佐獨自一人走上二樓雅間,還沒上樓,迎面就跑來一個臉上堆滿笑意的小二。
小二顯然是熟悉前者的,張嘴就熱情的道:“喲----邵爺許久沒來咱們醉酒樓了,今日是一個人?還是與朋友一起的?您老的雅間小的每天都有打掃,這酒菜還是按照平日的習慣上罷。”
紹佐點頭揮手,打發了小二,自己朝著雅間而去,既然信上沒說怎么碰面,那送信之人就必然會主動找上他,遂按照自己往常的習慣安排,也不會給人懷疑的可能,還能順便等著。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人物,竟然敢以他的性命為要挾。
沒多久,小二端著酒壺進來,邊說邊放下酒壺:“爺,這是您愛喝的花雕,這個呢,小店這幾日新進的新玩意兒酸梅湯,味道別有不同,爺喝著若是喜歡,小的回頭再給您親自送些到府里去。”
紹佐顯然對小二的服侍非常滿意,打賞了些銀錢,才將其遣走。花雕是他平日最愛喝的,只是今天卻是沒什么心情,不過這酸梅湯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沒見過,更沒喝過,舀了一勺,嘿----冰涼冰涼的很爽口,只一喝就上癮,遂咕嚕咕嚕一碗下去,還有些意猶未盡。
即便是正午,醉酒樓一樓也是人滿為患,有點小錢的爺吆喝著朋友喝酒吃肉,而坐在一樓最里邊最角落的地方,卻是一頭戴斗篷的人,他坐了沒多大會兒,就站起身朝柜臺上走去,因為人多也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位爺,您吃好了?小店有新進的酸梅湯,爺您肯定之前沒吃過,冰涼爽口,這天兒也熱,要不帶些路上喝?”小二顯然是個很好的銷售員,也不管那人大熱天的帶個斗篷,只一心推薦自家的酸梅湯。
“不用了,我找人,邵大人,他之前約我到此,不知人來了沒?”斗篷男子低沉著聲音道。
“邵大人?京城就一個姓邵的大人,爺您說的莫非是紹佐邵大人?”小二問道。
“正是。”
“嘿----那正好了,小的還以為邵大人今天一個人來呢,原來約了您,大人就在二樓右邊雅間兒,小的這就帶您去。”小二自覺的朝二樓走去。
斗篷男子也沒拒絕,跟著上了二樓。
“這就是邵大人定的雅間。”小二說著就準備推門掀簾子進去。卻被身后男子擋住道:“無妨,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你再添些酒菜來,過半個時辰送進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小二,小二歡喜的拿了銀子離去。
而就在小二離開不久,簾外卻又突然憑空出現一人,只是此人一動不動的候在門外,氣息微不可聞。
屋內傳來輕聲的談話聲,只聽紹佐略帶不耐的道:“怎么這么久才來?”
“路上遇到些麻煩,這幾日你身邊多了些眼睛想來你也知道,我就長話短說,若是被他們發現,計劃可就功歸一潰了,且不說你我性命更是難保。”說話的人正是那斗篷男。
“皇----爺他怎么交代的?”紹佐沉吟道。
“先按兵不動,那邊已經起了疑心,爺估計咱們中間出了內鬼,今天本不想與你碰面,又怕你擅自行動壞了爺的大事兒,特來知會你一聲。”
紹佐冷哼一聲,“我會壞了爺的大事?笑話,這兩年來你可見過我出過半點差錯,那女人現在已經完全信任于我,到時候成敗全在我身上。”
斗篷男頓了頓,聽聲音顯然對后者這般自大有些不爽:“我不與你爭,我們都是為爺辦事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爺的意思,這些時日你就按捺些,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咚咚咚----”有人上樓的聲音傳來,門外的黑衣人立馬警覺,身影只一晃,就不見了蹤影。
小二跑上樓,在紹佐的雅間前喊道:“二位爺,小的送酒菜來了。”
屋內響起一陣腳步聲,然后簾子一掀,卻是斗篷男出來,他皺著眉道:“不是讓你半個時辰后送來嗎?”
小二瞪著無辜大眼,道:“剛才不是有人說讓小的現在就給送上來么?難道不是您二位吩咐的?”
斗篷男搖了搖頭,“恐是其他哪位你搞錯了,這里現在不需要,你先拿下去罷。”
小二哦了一聲,不疑有他,又端著餐盤咚咚咚的下樓。
半個時辰后---------------
“邵大人,邵大人----醒醒,邵大人------”
迷迷糊糊的聽到耳邊有人在叫喚,紹佐睜開睡意惺忪的眼,半響才嗯了聲,“什么事兒啊?”
小二一臉為難的看著手中的餐盤,“大人,您這菜還要不要。”
紹佐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清醒,撐著桌沿起身,卻是碰到一物,拿在手中一看,愣然一瞬,轉而看向小二問道:“剛才有人來過?”
小二怔了怔,不解的點頭:“是有人來過啊,還讓小的隔半小時給您送酒菜來呢。”
紹佐收起手中的東西,又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道:“今日的事誰都不要提起。”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那酸梅湯味道確實不錯,回頭再給送些到我府上。”
小二拿了銀票,臉上笑容更甚,一邊答應著,一邊將這尊大佛送出門外。
壽康宮內,言嬤嬤急匆匆的走進內殿,看了眼榻上的人,沉聲道:“太后,出現了一個小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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