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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青青河畔草3

  • 光塵:晉世神俠錄
  • 孤名釣魚
  • 3519字
  • 2024-09-23 23:47:57

隨著香醇的酒液一次次斟入杯中,屋里的氣氛變得不太一樣了。望著面前的美人,趙士晟心情復雜,既要克制又要探索,實在令人矛盾。為了不顯得突兀,他先隨口問了霜梅幾句河內郡當地的風土人情,霜梅皆對答如流。趙士晟又問:“聽姑娘說話是洛陽音,可是京中人士?”

“妾身是淮南人,只是十歲起便在洛京居住。直至去年春天,才隨主人到河內郡來?!?

趙士晟心下狐疑:按常理,一個侍女不該經常外出,可她在短短一年之內,便能掌握河內郡的人情,可見其平時慣于搜羅見聞,有作密探的資質。“如此說來,姑娘身世不簡單?!?

“妾身幼時即失父母,幸得貴人栽培,學得幾門才藝,才以此立身?!彼凡惶嵘硎涝敿殻缓唵螖⑹觯@然還存有戒心。

“唔,談了好久音律,我正好想聽聽樂器?!壁w士晟從行囊中取出一根玉笛,問道:“姑娘可會奏橫吹曲?”

見霜梅點頭,趙士晟把笛子遞給她,“我今離鄉遠行,可否為我吹奏一曲《關山月》?”

霜梅接過笛子,當即吹奏起《關山月》。那笛聲悠遠清澈,感懷動人,在這清冷的夜里平添了幾分悲涼氣氛。

一曲吹畢,趙士晟意猶未盡,又問道:“姑娘可會《梅花落》?”

霜梅頷首道:“此曲妾身最是擅長?!?

趙士晟猛然想到《梅花落》的名字,對于霜梅來說十分不祥,便道:“等等,換一曲吧?!?

霜梅看出了趙士晟的心思,“官人是嫌這曲名與妾身之名不合吧?其實也無妨,人生短暫,猶如花期,本來早晚都會逝去,但只要曾盛放過,又何必懼怕零落?且花落之時,最是絢美,若以此得人賞見掛懷,則霜梅之幸,莫大于此?!?

趙士晟拊掌贊嘆道:“噫!姑娘能有如此感悟,非凡人也!士晟佩服,愿以友人之禮相待,不宜呼我官人,我也不是什么高官顯貴,腆顏算個富家公子就好了。”

“諾,公子?!彼仿勓枣倘灰恍Γv若桃花,全無初來之時那般拘束,“愿以此曲悅君?!彪S即舉笛吹奏。

聽著悠揚笛聲,趙士晟仿佛看到了霜雪之中,寒風凜冽,卻有漫山梅花兀自盛開,內心不由涌起一股壯美之情,又為吹奏者的處境而悲憫:“惜哉,惜哉!開時傲雪凌霜,落時繽紛繚亂,何其可贊也!”

兩首笛曲奏畢,趙士晟便講述自己昔年在洛陽時常到曲院聽曲的見聞,末了抑揚道:“方才我所講的那些有名藝妓,其橫吹曲皆不如姑娘你?!?

霜梅只微笑道:“公子過譽了,妾身不敢自傲?!?

“不,是真的。”趙士晟正色道,又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只是有點奇怪,姑娘才藝絕佳,定是師從曲藝大家,為何會屈身于此呢?”

“妾身一介奴籍出身,能在太守府中獻藝,已是心滿意足,不敢苛求非分之福?!彼凡⒉恢苯踊貞w士晟的問題,似乎是不想透露過往。

趙士晟假意不悅道:“在下誠心以禮相待,姑娘何必見外?知己難得,知音難覓,姑娘勿須自閉心扉,拒人門外。”

霜梅一時為難,忽而一笑,豁達道:“妾身承蒙公子看重,愿為知交?!闭f罷便自飲一杯,壯起三分膽氣,講述道:“妾身出身貧賤之家,父母養至十歲,不堪家用,遂將妾身賣與商人。輾轉千里而至洛陽,被典賣到安陽鄉侯石侯府中,從此成為石府婢女。”

“石侯?”趙士晟聽到這一稱謂,頗感吃驚,“可是那個石崇?”

“正是,石侯善于聚斂,又好聲色犬馬,在洛陽東郊建了一座大宅做自己的別墅,號為‘金谷園’。他搜羅天下名器到園中,又豢養各色僮仆奴婢上千人,窮奢極欲,盡攬人間之榮華。熊掌魚翅,不足為珍饈;翡翠琉璃,不足為寶器;綾羅錦緞,不足為衣裳;二八佳人,不足為仆役。石侯酬應來往高朋時,一揮手,黃金如雨灑,一邁足,白銀作石墊。凡此種種,我若非親眼目睹,絕不能想象?!辈恢挥X間,霜梅的自稱變成了“我”,目光也漸漸迷離,“總之,當時石侯需要許多歌妓為其宴飲之用。因為長得還算可人伶俐,我也被選入歌妓之列,由綠珠前輩傳授技藝?!?

“哦,金谷園,我聽說過,沒想到石崇的日子竟然真如傳聞中那般奢華?!壁w士晟不由嘖嘖驚嘆,“這廝享了不該有的福分,殺他一家都算是便宜了。此人殘暴好殺,姑娘在其府中長大,一定經歷了不少磨難吧?”

“確實,石侯喜怒無常,動輒殺人。有一次,就因為勸酒客人不聽,石侯砍下了好幾個姐妹的頭顱,把她們的首級盛在盤子里陳列。她們那死不瞑目的慘狀,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無法忘記,那一幕至今還時而會在我夢里出現。”說到此處,霜梅不禁閉上了眼睛,哀聲蹙眉。

趙士晟心有戚戚,憤然道:“石崇貪暴無道,世人皆知,幸好天道終有報,假孫秀之手將他殺了?!?

霜梅的神色變得更加憔悴,眼中竟有淚光閃爍,“那些年我無日不膽戰心驚,幸好有綠珠師傅照拂,總算是平安成人。只可惜她去年受石侯牽連,不幸香消玉殞,思之令人淚下?!彼酚挠牡貒@了口氣,仿佛吐出了郁積十年的憂傷。

“綠珠?似乎是石崇那位很有名的愛妾?”趙士晟端起酒杯敬了霜梅一杯。

霜梅一飲而盡,“是,她與我有類似身世,生于交州駱越部落,少年時流落至石侯府中,受訓為藝妓,諸般技藝,無一不通,尤其擅長吹笛作舞。我隨她練習十年,也只學得七成功夫?!?

“我聽聞石崇正是因綠珠之故得罪孫秀,才被破家,是這樣嗎?”

“是,綠珠前輩既有絕世容顏,更有絕世的風姿與才華,可世人卻只貪圖其顏色,不惜以刀劍強求,以致芳華隕落,世間又少一位奇女子?!彼氛f到這里,稍稍停頓,“公子卻與他們不同,縱使有美色在前,也仍然不忘家中賢內,比起美色,公子更在意人的才情,與世間俗人有云泥之別?!?

“哈哈,哪里,哪里?!壁w士晟倒不好意思了,忙轉換話頭,“石崇死后,姑娘又如何輾轉至許府?”

“去年石侯被捕之后,朝廷下旨其家產全部充公,所有奴仆分賞給勛臣。當時,許將軍帶兵來抄家,便從一眾歌妓中選了良人,我即是其中之一。后來許將軍就任河內太守,便帶我來了野王城,迄今將近一年了?!?

“那許超待你如何?”

霜梅遲疑片刻答道:“比起一般主子對奴婢,還要好上一些?!?

“可是我覺得你很怕他。”

“無他,我們這些做慣了奴婢的,骨頭也就軟了。主子們打個噴嚏,我都要顫抖一下,琢磨自己有何不是。經年累月,因此性子顯得懦弱?!?

霜梅的話音本是柔婉動聽,可是這些話在趙士晟聽來卻是心疼不已,他緊皺眉頭,袖中的拳頭攥成一團,微微顫動?!肮媚餅楹稳绱俗暂p?以你之才藝,多少人望塵莫及,不該這樣看低自己。你應是如蔡文姬那樣的女子,蒙塵的明珠尚有重放光明之日,何況你這般奇女子呢?”

霜梅終于忍不住抽泣,霎時間淚如泉涌,簌簌地往下掉,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滴又一滴。

“可是公子,我有什么辦法呢?”她別過身去,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擦拭,“我只是一個侍婢,有什么辦法呢?主人主宰著我的命運,或生或死,豈能由得了我呢?”

趙士晟長嘆一聲道:“你實話告訴我,如果今夜我把你趕了回去,那許超會怎樣對你?”

霜梅沉默良久才說道:“許府君對犯錯的婢女,常施以針刑,以細針遍刺全身,可令人痛不欲生,事后不留痕跡?!?

趙士晟聞言驚駭,心忖:“看來是我們家平日待家仆甚厚,以至于難以想象這般暴行。”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孟子有言‘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反而言之,人必自重,然后人方能重之。姑娘知書達理,必定知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理,你雖然不是大丈夫,但我看你也并非一般的柔弱女子,相信我,你終有一天能擺脫他們的束縛,而我可以盡綿薄之力助你?!?

霜梅聽他這么說,哭得更是梨花帶雨,泣不成聲,趙士晟也不再說話,輕撫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過了好久,霜梅才稍稍止住哭啼,握住趙士晟的手說道:“我這樣的人,雖不到娼寮賣藝,但地位與一般娼妓沒有分別。這些年來,我見過許多達官貴人,只有趙公子你真正地把我這樣的奴婢當人看……”她突然雙眼凝視趙士晟,鄭重道:“公子,我今夜奉命前來,其實還有另外的目的?!?

“哦?”趙士晟頓時警覺,他之前的猜想果然是真的,“是何目的?”

“我不敢違背主人命令,但見趙公子如此仁厚,我若再做出不利于你的事,簡直是禽獸不如!”霜梅含淚懇切說道,“許府君教我來侍奉公子,其實是想趁公子熟睡之際,盜取公子隨身攜帶的信函。”

“是朝賀表文嗎?”

“不是,許府君說東嬴公一定會有一封給東海王的家書,那封家書里可能會有他真實的謀劃?!?

趙士晟恍然大悟:當初出發之際,東嬴公的確還交給他一封致給其兄東海王的家書?!霸瓉砣绱?,許超果然是奉了洛陽的命令要謀取我機密。朝廷一定是認為東嬴公雖然派我進貢,但真實意圖不甚明朗,所以試圖從家書中獲知底細。”趙士晟見霜梅如此坦誠,不由心生感激,“姑娘冒著背叛主人的危險,告知我陰謀,這份恩德在下沒齒難忘,一定要報答姑娘!待他日有機會,必定設法還你自由?!?

霜梅卻顯得有幾分憂慮,“賤妾是念在公子的仁義才告訴公子,不敢奢求報答?;厝ブ蟛贿^也只是受針刑,忍一時也就過去了,公子不需記掛在心?!?

“姑娘不忍害我,自訴衷情,于情于理,我不能讓姑娘受此酷刑?!壁w士晟沉吟片刻,計上心頭,“我有兩全之策,可保姑娘無事,且在此稍候?!闭f罷便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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