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州郡王向忠輝將那封拜帖握在手中,遲疑不決,他知道這封拜帖一旦公之于眾,那幅《清明上河圖》的下落也自然不再是秘密。
堂上坐著的這位欽差,向忠輝也早有耳聞,這位秦大人是進士出身,雖不知道他在朝中屬于何黨何派,但卻知道他也是精通書畫,若他一時生了好奇之心,問起這書畫的來歷,豈不又要添些麻煩?向忠輝拿著這封拜帖,沉思良久。
秦檜在一旁看他愁眉不展,有所顧慮,怕是那拜帖中提到什么隱秘之事,于是笑道:“老千歲,這拜帖既然已拿來,何不呈上來讓我等一觀,若真無什么可疑之處,本官大可將拜帖送回便是!”
“這個…秦大人有所不知,這柳公子來我府中,確實是為了一幅畫,這幅畫是老夫私人收藏,且在帖中有所提及,老夫怕外人得知,以后保不齊惹來麻煩。”向忠輝無奈,只得道出原委。
這老郡王酷愛收藏已是天下皆知,府內(nèi)的書畫藏品外界也是猜測紛紛,秦檜聽了他的話,暗自里嘆道:“都說這老郡王府里藏著些奇珍異寶、書畫名帖,今日看來果然不虛,不知這柳家公子要來看的是什么畫,既然老郡王不想讓別人知曉,我且送他一個人情便好。”
“哦,原來如此,既然這樣,老千歲可將帖子交與本欽差,本官承諾,閱畢絕不與外人提及,不知千歲是否信得過下官?”
向忠輝哪里信得過他,只是秦檜這話明顯是在賣個人情,他奉旨前來查案,若不配合,恐怕他又要上奏君王。向忠輝見他說了這話,只得起身將拜帖送到他手上。
秦檜忙站起來接過,輕輕打開這封簡陋的拜帖,帖上寫道:
“少虛頓首:拜帖一封親手書,門口小廝傻乎乎,不談經(jīng)書不論道,只為清明上河圖!”落款是“少虛真人”。
秦檜看了這拜帖差點沒笑出聲來,且不說字跡潦草難辨,就是這首詩寫的也不倫不類,那像是個太學(xué)里的學(xué)生寫的。他抬頭又看了一眼站在堂下的柳逸玄,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這些學(xué)生整日里是怎樣讀書的,竟寫出這類歪詩來!
柳逸玄看到秦檜瞅了自己一眼,也知道自己丑大發(fā)了,這秦檜是進士出身,標(biāo)準(zhǔn)的大宋高材生,看到自己的寫的詩,豈不要笑話自己。不過他也沒有自卑,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是他們大宋的人,毛筆字也沒練過幾天,寫成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
這鈞州知府王孟海也在一旁伸著脖子來瞧,想看看是不是柳家私通郡王的罪證,秦檜既然已答應(yīng)郡王不與他人泄露,自然不會給他瞧,連忙合上書信,又還給了向忠輝。
“柳公子,這‘少虛真人’可是你?”秦檜問道。
“是的,那日學(xué)生到王府去拜訪,只是自己一無品級,二無厚禮,王府的幾個小廝拒而不見,才出此下策,自稱是什么‘少虛真人’,并在王府門房里寫了這封拜帖!”
秦檜聽了他的解釋,也覺得合情合理,只是這幅《清明上河圖》他倒來了興趣,這柳家公子跑到鈞州,只為了一幅畫,實在令人不解,難道這幅畫還有什么玄機不成?此時秦檜并未聽說過《清明上河圖》這幅畫,因為張擇端畫完之后直接呈給了徽宗皇帝,名字還是徽宗給題的,這幅畫自入了皇宮就收于內(nèi)府,也只有少數(shù)幾個徽宗的寵臣見過,外界并無人知曉。
秦檜見這幅畫是郡王的私藏,他既然顧慮重重,可見這幅畫是他心愛之物,也沒再多問,畢竟此次來鈞州是為了查案,不是來賞畫。
秦檜對柳逸玄說道:“本官聽你所說,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和你一塊來鈞州的這位公子又是何人?我看他一身秀氣,難道也是來看畫的不成?”
靈兒一見這審了半天的案子,終于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忙要告知身份,好好嚇唬一下這些官員,卻不想柳逸玄連忙答道:“他是…他是我的表弟,也跟我來鈞州見見世面?”
“你的表弟?姓甚名誰啊?是哪個府上的,為何來到鈞州?”秦檜見這二人形影不離,關(guān)系定然不一般,這王孟海也曾跟他提及過,懷疑靈兒也是京城里哪位大官的公子,二人一塊來鈞州送信。
柳逸玄笑道:“他是我舅舅家的表弟,從蘇州來的,在我們府上住著,和我一塊讀書,所以這次學(xué)生偷偷跑出京城,也讓他跟著來了!”
“原來是這樣,聽你方才之言,看來真是冤枉你了?”秦檜審到這兒,心里也有幾分明白,這無非就是王孟海和朱太師聯(lián)合誣陷柳安國而已,這朱太師在朝為官,一味主張和金兵議和,秦檜也看他不慣,這次又見他誣陷柳安國,自己早已為柳安國感到冤屈,覺得這個案子沒什么太多疑團,想盡快結(jié)案回京復(fù)命。
王孟海聽了這話豈能愿意,連忙說道:“大人,這怎么會是冤枉了他呢?他私自來鈞州只為一幅畫,豈能讓別人信服?我看他就是暗自勾結(jié)郡王,企圖謀反!”
“狗官,你休要胡言亂語!假如我真是來勾結(jié)郡王,為何光天化日招搖過市進了王府?假如我真是有書信送于郡王,為何送完信不早早離開,還要在這鈞州待上兩日?難道我父子會蠢到故意給你留下把柄嗎?分明是你與你那卑鄙無恥的老岳父暗地里密謀陷害我柳家!”柳逸玄忍無可忍,破口大罵。
“你你你…”王孟海被他問的無言以對,只得又對秦檜說道:“大人,這柳家謀反之事,人證物證皆在,您得稟明圣上呀!”
秦檜道:“哪有什么人證物證啊,你那些證人都不足以證明柳家與郡王私通!這柳家公子來鈞州看畫,被你的人誤會,我看你就上報給你岳父大人,讓他收手吧!再者,這郡王千歲乃是太上皇御封,豈能與他人合謀造反,我看是王大人誤會了郡王。”
秦檜自然不糊涂,這案子明顯是兩位老臣不和而引起的明爭暗斗而已,這在大宋朝堂里比比皆是,沒什么新鮮的,只是自己作為欽差,既要完成任務(wù),也不能得罪了別人,只說是一場誤會,并不是惡意誣陷。
向忠輝聽了秦檜的論斷,也松了一口氣,連忙笑道:“秦大人果然明鑒,不能聽信了這些小人之言,老夫?qū)κド现倚墓⒐ⅲ^無謀反之意,倒是某些心懷不軌的奸佞小人,圣上才應(yīng)該多多防備!”向忠輝顯然意有所指,這王孟海也聽得明白。
秦檜對堂下說道:“經(jīng)本官查明,柳相國之子私通郡王一事,證據(jù)不足,不能立案,即日將此二人當(dāng)堂釋放!”然后驚堂木一拍,叫聲“退堂!”
柳逸玄和靈兒聽了自然高興不已,覺得這秦檜還不算是昏官,只是圍觀的百姓一時掃興,覺得沒什么意思。這王孟海一見要將此二人釋放,哪里肯依他,連忙喊道:“慢著!我要將此事報與太師大人!秦檜,我看你早已和柳安國串通一氣,故意偏袒柳家父子,看我不奏報太師,參你個瀆職之罪!”
話音剛落,那些企圖離開的群眾又紛紛圍觀了過來,正是:人生不順十之九,你肯罷休我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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