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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和楊陽聊往事

  • 遇見似曾相識的你
  • 小科追月
  • 8790字
  • 2016-09-17 20:15:50

從郴州回到家大概是一個班小時的車程,從湖南到廣東,再從廣東到湖南,在一條發源于莽山的小河邊的時候,家便出現在了眼前。

四周都是已經長滿水稻的稻田,正蔥蔥郁郁地為抽穗吸收更多的能量,迎面來的風里都是這種新鮮而甘甜的氣息;在靠近河邊的沙地里長著各種蔬菜瓜果,但是都被長在菜地周圍的高高的玉米桿給遮擋住了,只能聞到讓人想駐足停留的味道,讓你想扒開玉米桿去看看里面到底長著什么翠色的蔬菜,開著什么顏色的花朵,結了什么形狀的瓜果。菜地再過去,就是小河的河岸了,河岸邊發著一排竹林,兩個手指粗的竹子密密麻麻地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在缺少高大樹木的河岸邊就像是一張碎著綠色的錦緞在河邊,在風頭搖曳生姿。

“這風景不錯。”楊陽說道

“小時候沒覺得,長大后時不時回來一趟反而覺得越來越喜歡。”我說道

“相見不如懷念還是有道理的。”蘇桐說道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厭倦我了嗎?”楊陽笑道,但是話語里明顯是親密到依戀的味道。

“我記得小時候寫文章的時候,總是喜歡矯情地說什么從離開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想著什么時候回來了。”我說道

蘇桐看了我一眼,說道:“你說話饒那么多彎做什么?”

“你沒看到河水也這么彎的嗎?”我笑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

楊陽笑道:“我看那個導游就挺好的啊。”

楊陽的思維跳躍讓我反應了好一會兒,等反應過來后,看見蘇桐和楊陽倆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穿過一條小巷就到了家門口,因為沒有提前跟爸媽說,所以爸媽現在都不在家,大門鎖著,我習慣地翻開門邊窗臺上的塑料薄膜,找到一串鑰匙。

楊陽笑著說:“跟我媽一樣,喜歡把鑰匙放在門口的地毯或者門框上。”

門開了,房子里特別安靜,只有墻上的電子鐘在滴滴答答地走著,門口擺著爸媽常常休息時用的藤椅,廳里的飯桌上還放著中午吃剩的飯菜,用一個鏤空的塑料罩子罩著。

“估計他們現在還在地里頭呢。”我一邊說著,一邊給蘇桐和楊陽倒水。

“那我們去地里頭看看吧。”楊陽說道,“我這么大了還沒有真正下過地呢。”

“你是將來要接管大公司的,你爸媽哪里就舍得呢。”我隨口說道。

楊陽倒是不介意我說著話的時候是否帶著著諷刺,仍舊很興奮地說:“我覺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才是讓人羨慕的。”

蘇桐拉著楊陽的手,說道:“林楊,咱們走吧。”

不知是因為鄰居們看到我們后通知了爸媽還是因為爸媽剛好做完了事情,我們在村口遇見了肩挑著鋤頭的爸媽。我叫聲了爸媽,蘇桐和楊陽也跟著說道:“叔叔阿姨好。”

爸媽還是有些發愣,仔仔細細地看了我和楊陽后,母親拉著我的手,看著楊陽說道:“這是你朋友?”

“阿姨,我叫楊陽。”楊陽見母親看著她,便主動做了自我介紹,還不忘介紹蘇桐,“這是蘇桐,我老婆。”楊陽稱呼蘇桐老婆的時候看了看蘇桐,有些含羞地笑著。

“我聽林楊說起過。”母親看著楊陽,和父親一樣盯著楊陽看了很久。

楊陽和蘇桐的出現惹來了從菜園勞作歸來的鄰居。

“我還以為是林楊帶女朋友回來了呢?”

“他們倆長得跟雙胞胎一樣。”

“你說,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年齡稍大的爺爺奶奶輩的老人也湊了過來,對母親說道:“你真是好福氣啊。”

......

鄰居帶著好奇和寬慰地看著我們,母親笑著拉著我們說:“走,走,回家去。”

從鄰居們閑言碎語的議論中楊陽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可能就是當年走失的那個孩子,而我也更加相信我有這么一位雙胞胎的兄弟,盡管爸媽從未在我耳邊提起過。

縱然母親親切地拉著楊陽家長里短的問過不停,但是終究心里有那么一層隔膜,在沒有被確認這種可能存在的母子關系前,楊陽還是稱父母為叔叔阿姨,爸媽還是親切地叫楊陽和蘇桐的名字,可是父母眼里分明就已經把楊陽當成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了。這種欣喜和愛明顯地被壓制著卻還是很幸福。

母親在廚房做飯的時候,父親和楊陽聊了起來,我跑到廚房替母親打下手。

“媽,你看了是不是比照片更像呢?”我問道

母親沒有回答繼續炒著菜。

“我第一次見著他的時候就有這種想法,”我說道,“可是你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么一件事情。”

母親看著我,想了想,就那么笑著,也不說什么。

“媽,如果我真的有這么個弟弟,我怎么從來沒有看到你們找過呢?”我還是很疑惑,甚至有些著急地想要父母盡快給我一個答案。

“你那么小,你怎么記得?”母親說道,“你能記得最早的是幾歲的事情了。”

我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我上一年級的時候了,那時我被老師在講臺旁罰站。”

母親聽我說起小時候的糗事,說道:“你還記得清楚嗎?”

我搖搖頭,說道:“只記得有這么一回事情,細節記不得了。”

“我記得。”母親說道,“我記得。”

母親重復地說著這句話,讓我從母親得眼神里讀到這樣的信息:楊陽的到訪坐實了我的想法,又重新點燃了爸媽的希望,有種夢想即將照進現實的感覺。

大廳里不是傳來楊陽、蘇桐和父親的說笑聲,而母親卻嘆了口氣,說道:“這么多年一下子就過去了。”

“媽,我都沒感嘆呢。”我笑著說。

“你的事情我還沒有說呢。”母親盯了我一眼,我知道母親要說的是什么事情,便找了個理由說:“媽,黃瓜切好了,我拿給他們嘗一嘗。”

黃瓜是剛從地里摘下來的,削了皮,切成片狀,放些許精鹽以及少許辣椒粉,再加入兩勺生抽,攪拌均勻就變成了飯前的一道十分可口的涼菜。

“來,嘗一嘗我媽的手藝。”我把涼拌黃瓜放在桌上勸蘇桐和楊陽說道

楊陽一看黃瓜上面沾著生辣椒粉,有些望而生畏,說道:“這應該不辣吧?”

我鼓動著楊陽,而蘇桐則不容分說夾了一塊放在楊陽嘴里說道,“味道應該不錯的,你試試看?”

父親微笑地看著楊陽和蘇桐倆人,我不知道在他得眼中會不會有那么一刻把楊陽當成了我,而我確實有那么一恍惚覺得坐在蘇桐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我,只是那么一刻而已。

“跟我媽做的一樣。”楊陽說道,“不過好久沒有吃過了。”

“好久是多久?”我問道

“好多年了吧。”楊陽想了想,說道:“我都不知道有多久了,我記得是在初三后就沒有吃過了吧。”

“那你多吃點。”蘇桐一旁鼓動著楊陽,一邊贊嘆著,“我沒想到這么簡單也能做得這么好吃。”

“那你學著點。”楊陽笑著說道,“以后可都盼著你了。”

“我也還能沾點光。”我笑著說。

“我現在就沾著你的光。”蘇桐說道

“所以你得還嘛。”我說道,“有借有還,自古就是這個說法,所以你得趕緊學著點。”

蘇桐樂得去廚房幫忙,就說道:“我得觀摩觀摩,寫成實驗記錄,讓你們倆照著步驟做。”蘇桐離開的堂屋去了廚房,留下我、楊陽和父親三個人。

“你爸......媽怎么樣?”父親開口有些遲疑地說道,也許在他遲疑的那一刻他還沉浸在走失的兒子歸來的那種幸福當中,但是當話說出口的時候又意識到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就是自己的孩子,雖然有些尷尬,可還是開心。

“他們都挺好的。”楊陽回答道。

“身體都健康的吧。”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我媽身體不太好。”楊陽如實回答著,“最近在家里調養,醫生說是超勞過度,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對,你要勸勸他們,到這個年紀了要注意休息。”父親說道,“該放手的就放手,你看林楊,到大學了,我都沒怎么管過。”

“所以他還娶不到媳婦呢。”不知什么時候,母親端著菜走了進來,聽父親說起管教的事情,就開始抱怨起他來,說道:“要是你能管一些,我現在也都抱孫子了。”母親說完還不忘瞪我一眼,既是擔心又是關愛。

人生到了某個階段總有被父親叨擾的事情,沒上學的時候擔心我跑到河邊去玩水,上學了擔心我跟別人打架,中考了又擔心我考不上好高中,好不容易熬到高考完又擔心我高考沒考好想不開,而現在又擔心我娶不了老婆。在父母的眼中,無論我是多大的年紀,我就是她的小孩,我就成為她日常生活中的指導原則,告訴她什么時候回家做飯,告訴她什么時候要用錢了得趕緊攢錢,告訴她什么時候該曬些我喜歡吃得干貨......為人父母,所作所為不外乎這些,只不過每個父母所表現的形式不一樣而已。

“阿姨,你不用擔心林楊,喜歡他的女孩子多著呢。”蘇桐打趣著我也安慰著母親,看來蘇桐懂得如何去討好一個母親的心。

“多有什么用,帶回來才算好本事。”母親繼續叨擾著,這話從母親開始催婚起,就沒隔一段時間在我耳邊響起。

“林楊,這是告誡你不要花心。”蘇桐笑道

“我花心嗎?”我問道蘇桐。

“花心。”蘇桐肯定地答道

我有些意外,于是繼續問道:“我怎么就花心了?”

楊陽走過來,說道:“你換過的女朋友我一個手都數不過來了。”

我問道:“原來我在你們心中就是這種形象啊?可是這并不都是我甩的他們啊?”

“所以,你得好好反思了。”楊陽說道

這個季節田地里出新鮮的小白菜,絲瓜,南瓜,茄子.......晚上的飯菜都是圍繞這些,在農村里吃四季和城市里吃四季可不一樣,農村的四季都是時令菜蔬,城市里的四季都是大棚,自然比不得農村的四季新鮮,雖說晚飯素了點,但還是博來了楊陽的贊賞,尤其指著一道南瓜花贊賞不已。

晚上的天氣格外地好,我帶楊陽和蘇桐去樓頂看星星,天空中密布的星星點綴其中,四周響起青蛙的叫聲以及各種蟲鳴的聲音,樓頂的夜色暗淡到看不清彼此的顏色,但是躺在長條凳上看星星閃爍,任晚風帶著泥土和禾苗的味道吹過,也不失為一件愜意至極的享受。

“我是多久沒有看到這漫天的繁星了。”楊陽感嘆著,“這樣的夜色真是美啊。”

“比大城市的霓虹燈不知要美多少倍。”蘇桐說

“估計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我說道

“我覺得活在這樣的農村里比城市好多了,自由,閑散,不緊不慢地活著,多有滋有味啊。”楊陽繼續感嘆著。

“說到底還是圍城。”我說道:“你看這個時節有多少年輕人在農村里的,只要有點力氣和頭腦的都跑外面打工去了。”

“他們稀罕的是錢,我稀罕的是自由。”楊陽說道

“那是因為你不缺錢。”

“可是他們掙錢不就是為了過這樣的生活嗎?”楊陽反問道

“這就回到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上了。”我說道,“所以你得感謝你得爸媽給了你這么一個好的環境,讓你不愁吃不愁喝的。”

“對啊,我得感謝我的父母,感謝他們收養了我,感謝他們給了我這么一個好的生活。”楊陽說道:“感謝他們給了我一個比更多的人來說更自由的環境。”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了?”我問道

“也不是很早,就是結婚前。”楊陽說道

“我以為你還不知道呢?”蘇桐說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啊。”楊陽說,“我只是怕我的爸媽知道,這么些年我都是他們的生活中心,精神支柱,我怕他們接受不了。”

我沉默著,看著那漫天的繁星,在此起彼伏的蟲鳴聲中,思緒總能飄得很遠很遠,就像靈魂被什么力量抽離了一樣,我遨游在空中,和一個星星一樣,脫離了地球的束縛,本以為會無比地孤獨到絕望,可我發現了那些照耀著我的星星,于是我飛翔著,飛翔著,想要去奔赴一個約會一樣,我能感受到他們的光芒,可我感覺不到溫暖,在都是星光的無邊的夜色中,我繼續抽離著也繼續悲傷著,因為那一刻,我心底對于親人的悲憫無法讓我堅強起來,我想回家。

”也許維持這樣的現狀是最好的方式。”蘇桐說道

“每一顆心都有一個歸宿,每一個問題總會有解決的方法。”楊陽說道,“如果有一天真的證實了我的猜測,我想我會很開心。”

“很多人會開心的。”我說道,“不光是我們。”

“應該不包括我的爸媽。”楊陽說道,“對于他們來說不僅僅覺得是失去了我,也失去了他們的兒子。”

“可是他們終有一天會知道的。”我說道,“我見過你媽,也見過你爸。”

“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知道了?”楊雁側了身看著我。

“也許是吧。”我說道

“也許他們早就知道了。”蘇桐說道:“他們怕你知道,也怕失去你。”

楊陽沉默了,沉默到我覺得青蛙叫聲更大,夜更深,深到夜風開始變涼,深到霧氣開始低沉。

母親搬了竹編的板凳上來,把地里摘來的香瓜切好了放在凳子上,香瓜的香氣很快便在我們之前散發開來。

“媽,什么時候種的香瓜?”我問道

“你爸喜歡吃就留了些種子,沒想到長得還不錯。”母親說道

“還是自個兒種得香氣更醇厚些。”蘇桐贊嘆著,“將來退休了,要有塊兒地,我也跟阿姨一樣。”

“現在就給你買塊地去。”楊陽打趣著蘇桐,“免得你整天呆在實驗室里。”

“你就不怕買了塊試驗地嗎?”我笑道

蘇桐聽了也笑著說,“實驗也和種地一樣,帶給你快樂和道理。”

“你看吧,什么都轉不開她的本行。”楊陽笑道

母親不懂得我們在說什么,但是看我們開心也附和著說:“喜歡做的事情,就要開心地去做。我是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種地了,可是種地你也有種地的選擇,你可以種水稻,種玉米,可以種紅薯,也可以種些瓜果,對吧?只要你喜歡什么,你就去種什么,你要去種了,你才有收獲,你光靠想,想得再好,地里長的還是一堆荒草。”

“阿姨,你說得真是太對了。”楊陽贊嘆著。

這種簡單樸樹的道理在楊陽母親的眼里也許就是你要努力讀書,這樣你才能考上好的大學;你要努力工作,這樣你才能得到歷練接你爸的班。但是在農民的眼里,耕耘才有收獲,不管是旱澇貧瘠,能做的就是細心的耕耘,都在自己的手上。

“那阿姨你喜歡什么呢?”蘇桐問道

“做母親最喜歡的當然是自己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高高興興的。”母親說道,“以后你們有了孩子,你們就理解父母的行為了。”

“所以你才催林楊結婚的。”蘇桐不時又把話題轉移到我這邊。

“不管是誰,結了婚有了孩子才會長大。”母親說道,“不是長大了才結婚。”

“所以我還是一個小孩子?”我有些疑惑,“我怎么就沒有擔當了?”

蘇桐笑著說:“你這就是小孩子的表現。”

楊陽也附和著說:“是的,以后你得叫我哥了。”

“媽,你說我大還是他大一些?”我說道

母親笑了,說道:“我都記不得了,只記得你大姐跟我說丟的是弟弟,所以這么多年來我們都在找弟弟。”

聽母親第一次親口告訴我真有這么一個雙胞胎兄弟,我倒是更加地肯定坐在我身邊的楊陽確認無疑,但是我讓我更加不解的是弟弟的走失大姐有什么關系?

“媽,大姐知道弟弟走失的經過?”我問道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要是弟弟真地找回來了,你大姐也就不用那么自責了。”

“所以你才從不在我們面前提起弟弟走失這件事?”我問道。母親沒有回答我,但是我知道這就是答案,所以我現在才理解,大姐見到楊陽的照片后為什么這么激動,為什么不斷催促我與楊陽約定見面的時間,那么我真的希望現在就可以確定無疑地告訴大姐,多年前走失的弟弟回來了。

楊陽問道:“他是怎么走失的呢?”

楊陽也許心里明白,他口中說的他也許就是自己,這不是他愿不愿意承認的問題,而是時間鑒定的問題。

“你三歲的那年,對,你三歲的時候,你爺爺帶著你們倆還有你大姐一起去趕集。”母親說道。

“我爺爺?”我問道,“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你要有印象的話,你就記得是怎么回事了。”母親說道,“你能記得的可能就是小學一年級的事情吧。”

我點點頭。

“你爺爺可喜歡你們,所以有點兒什么事情都喜歡帶著你們倆逛,手里牽一個,肩膀上騎一個。”母親繼續說,“你們倆生日那天,你爺爺想著給你們買點兒東西,所以帶著你們倆趕集。”

“那我們倆怎么會走丟的呢?”我問道:“手里牽著,肩膀上騎著。”

“能不累嗎?”楊陽說道

“你看還是楊陽懂事些。”母親笑道:“你沒事抱著個西瓜從集市里走回來試試?”

我自嘲地笑著:“我以為有車呢?”

“到了集市后,你爺爺帶著你們去選東西,都是些熟悉做買賣的,免不了要坐下來聊上幾句,爺爺和大人聊天,你們就在店里玩,誰也不會想到這么大的一個小地方會走丟的,所以大家也都沒有在意,等到買好東西回家了,才發現只有你在店里,弟弟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你爺爺以為你姐帶著弟弟去玩了,就帶著你去找你姐,這才知道弟弟走丟了。”母親說,“這都是你姐和你爺爺告訴我的。后來就發動大家挨家挨戶地去問。”

“沒問著嗎?”我問道

“有的說看到過,但是不知道是你還是弟弟。”母親說道,“找了一整天也沒有休息,連派出所的也一起找了,還貼了告示。”

“那時候要是又監控就好了。”楊陽說道

“大家都說啊,這么大一個地方,不可能轉眼就不見的。”母親繼續說,“所以我們就把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翻了個遍。”

“那也和大姐沒多大關系啊?”我說道

“我們都沒有怪姐姐,可是她心里自責啊。你爺爺也是,每天都去一趟集市,希望能夠在丟失的地方遇到弟弟。”母親說,“你爺爺他積勞成疾,有一天趕集的時候淋了場大雨回來就病了。”

“我爺爺就因為這件事情......走了?”我對于爺爺沒有太多的回憶,但是聽到母親說爺爺因為這件事情而一病不起還是很意外和感傷,于是腦海中就不斷地開始拼湊著一個無線慈祥的對我愛護有加的老人的形象。

“難怪我姐老跟我提起爺爺帶我去趕集的事情,說把我放在他的肩膀上有多風光。”我繼續說道

“我也沒有印象。”楊陽說道,不只是為了說明他和這個故事毫無關系,還是為了附和著我,“我小時候的記憶是從我媽強迫我去學鋼琴開始的,那時候我老喜歡跟朋友玩了,所以特別抵觸去學鋼琴。”

蘇桐笑著說:“你還學過鋼琴?怎么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

“所以每次和我媽聊起小時候的事情,都是從鋼琴開始的。我媽就笑我說,等我長大了會不會只記得她的不好記不得她的好。”楊陽笑著說道,“也許等我們有了孩子了,我就會理解父母的用心了。”

母親聽著楊陽將他和他母親的故事,說道:“爸媽哪有對子女不好的,肯定都希望孩子比自己更有出息。”

那么多年過去了,我記不得爺爺是如何對我憐愛,記不得爺爺給我買過什么禮物,也記不得爺爺怎樣地憂慮,記不得爺爺下葬的那****是否哭得一塌糊涂,更記不得我是否曾經問過爸媽爺爺去哪里了,我只記得墻上的黑白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就是爺爺,如果不用心回想,我甚至都無法在腦海里形成一個畫面,我只記得當山上的白花開的時節,我和堂兄堂姐們一起去為他掃墓的情景:四周的松樹常青著,地上的草還沒有開始變綠,枯黃的殘葉貼著地面連著根莖,我們用地上的黃土修補著被雨水沖刷的墳丘,直到完整一個新的面貌出現。我所有的印象都只停留在這個層次,可是在母親的話語里我感受到了這份似乎不曾擁有的長輩給予的愛。

我的回憶如此,更不用說楊陽能記住什么。他的回憶里有鋼琴,有汽車,有動物園,有歡樂世界,有海外旅游,有高級酒店......這些對于我來說遙不可及的回憶卻能讓母親高興和欣慰,這也許就是母愛,不管孩子是否在身邊,只要他過得好過得快樂也就放心了。也許在母親的心里,她從來就不曾希冀過走失的弟弟能夠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所以她才如此冷靜,如此地心平氣和地去面對一個可能是自己走失孩子的男孩稱呼自己為阿姨,也許這就足夠了。

夜深了,但是天上的星星卻沒有疲倦,依然閃爍著,在這晚風習習的讓人迷醉的夜里,我的心喝醉了這時間釀造的美酒。

醉了就醉了吧,管她會不會出現在夢里呢。

夜里說好明天一起出發去做DNA比對的,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爸媽似乎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等到我提醒他們的時候,他們才重新想起來似的,說:“現在正忙的時候,等以后不忙的時候再去吧。”

我有些詫異不解。

蘇桐把我拉到一旁說:“阿姨他們怎么又變了?”

我搖著頭,說:“我再問問他們吧。”

早飯的時候二姐回家了,二姐看到我們顯然很是驚喜,連聲說道:“我還以為中間多了一幅畫呢,可比畫像多了。”

楊陽第一次見到二姐,站起來說道:“二姐好。”

二姐的興奮勁一上來就沒完沒了地盯著楊陽看,我好心提醒著說道:“姐,看我也是一樣的。”

二姐甩手說道:“看你都看膩了。”

我自然理解二姐的心情,便說道:“好好地看,生怕會飛了似的。”

楊陽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二姐,我們倆哪不一樣?”

二姐笑道:“都一樣,一模一樣。”

“那你不早就習慣了,還使勁地看。”我說道

“那不一樣啊?”二姐說道

“怎么一會兒一樣一會兒又不一樣?”我問道

“他比你又擔當。”二姐看了我一眼說道

“這怎么就能看出來有沒有擔當呢?”我更是不解

“因為他結婚了,你沒有啊。”二姐說我的時候簡直是毫不客氣,哪里有傷傷哪里。

蘇桐看著我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便說道:“二姐,吃早飯。”

于是二姐的注意力又開始集中在蘇桐的身上,反正怎么看怎么喜歡。

“要是大姐知道了不知該多高興。”二姐說道,“咱兄弟姐妹四個可總算團聚了。”

我看著楊陽,楊陽也不否認只是點頭微笑著看著大家,但我看見楊陽眼里有淚光。

吃完早飯我走進廚房問母親,母親一邊清洗著碗一邊說:“等會你和楊陽一塊兒走嗎?”

我點點頭,說道:“媽,你不去嗎?”

母親笑著說道:“不用去了。”

我疑惑了,“不用去了?”

母親轉過頭看著我,說道:“如果有時間,你們一起去見見你們大姐就好了。”

自從聽見母親說起楊陽失蹤的經過后,我才理解大姐內心的愧疚感,才明白為什么她一直催促著我帶她一起去見見楊陽。

“媽,你肯定楊陽就是我失蹤的弟弟嗎?”我想要母親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母親點點頭說:“這種感覺錯不了。”

母親沒有告訴我究竟是哪一點就讓她認定這個初次見面的男孩就是自己曾經失散已久的兒子,是一種母子間的心靈感應,還是楊陽身上的某些特征?我不得而知,但母親告訴我以后我會知道的。我不想只得到一個結果,而不知道原因,就像你研究一種物質,知道它有加速催化的功效,卻不知道他為什么能夠使得反應能夠加速一樣,困擾和不解總是讓一個理工男無比地抓狂,對于他們來說過程解釋比結果更重要。但是情感終究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我曾經無比深刻地暗戀著蘇桐,可是現在她就坐在我對面,成為楊陽的妻子,我卻不在為此感傷。她曾經是一個美麗的夢,如今成為了別人的愛,就像開花結果一樣,姹紫嫣紅成為無數人的顏色,卻只能成為一個人的果實,這顆果實就是愛情。

要離開的時候,楊陽對母親說道:“媽,你回吧,我一有時間就過來看你。”

我和蘇桐都詫異地看著楊陽,楊陽此刻卻流淚了,惹得母親也不停地用手擦拭著,這蓄積已久的情感在這一聲媽的呼喚中已再無法恪守著之前的矜持,我明白母親的冷靜不是因為不愛,這也就足夠了。

村莊在綠色禾苗中間的馬路上慢慢地行走,轉身依然能夠看見起點的母親的身影,她看著車一點點地消失在視線中,這個已經刻在腦海中的畫面,卻依然那么生動鮮活的讓人感動。風中飄來的青草的氣息,禾苗的氣息,以及在菜地里的甜甜的氣息在腦海中交融成故鄉的味道,以至于到了這個季節或者出行的某個地方,只要風中有這種氣息,故鄉便會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歷歷在目。

楊陽說:我的童年突然被插敘進來了。

蘇桐笑著說:應該是在一段模糊的回憶中被萃取了出來。

我笑道:感情是最好的萃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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