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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允白先生遺像
允白先生遺像
已矣,舊邦社屋,不死猶存面目!
蒙恥作遺民,有淚何從慟哭?
從俗、從俗,以是頭顱濯濯!
窺園主人自題于臺南,時年六十二。
施序予與允白,生同歲、長同里,處同筆硯、出同袍澤;凡所遭際,科名、仕宦、兵革、羈旅,舉一生安樂憂患,蓋亦未嘗不同。允白年六十有三,客死南夷中,今墓已宿草。遺詩數卷,僅猶恒河、倉海之一沙、一粟耳。其孤雅不忍先跡之就湮也,奉其剩稿,問序于予。予年六十有七,燹余槁朽,自顧婆娑,生意盡矣;拊今追昔,其何忍序允白之詩!既而幡然曰:「世之號稱為詩人者眾矣,其不足當允白之一吷者亦多矣;則予又何忍不序允白之詩」!
允白家世凋窶,而雛聲特異,嶄然見頭角。光緒之初,予主海東講院,允白以博士弟子員肄業焉;乘銳攻苦,跌宕文場。春秋兩闈,脫穎而出。通籍后,貧不能供駕部職,請急還山。
尋值甲午中東之役,乙未廷旨割讓臺灣,倉葛大呼,王人不服;允白與吾黨諸子枕戈泣血,連結豪帥,敵愾同仇,而終于無效。允白遂宦粵東,宰煩劇者若而年;而朝政又鼎革矣。
陸沉歸隱,與予嘯傲于洞天鼓浪嶼中,觴詠菽莊吟社又若而年,卒之以貧而客于夷以死:此允白之詩之所以不可不為之傳也。
嗟呼,允白之詩,其傳也、否也?予不敢知也!允白交遍海內外,而其少而壯、而老者,惟予相知最深;今序其詩,允白之真面目見矣、允白之詩亦見矣,此允白之詩之所以傳也,又何沾沾于世之所謂詩者為哉!
辛酉(民國十年、一九二一)中冬,定慧老人施士潔序于鷺嶼寄廬。
汪序春源蚤歲獲交于允白許君,彼此觀摩,遂成益友。維時臺學使灌陽唐公文治方新,禮延耐公施先生掌教臺澎講院;于制義試帖外,倡為詩、古文詞之學。院中月課,春源與君輒冠曹偶。君少孤,家貧力學,天資挺特;春源駑鈍,常恐祖生先我著鞭。未幾,君果以會魁授兵部主事。春源勉從君后,雖幸而得售,迄未能與君春秋同榜齊年,深以為恧。
君以崖厈自號,胸之所寓,筆之于詩。赤嵌城南故居有地數弓,雜蒔花木,署曰「窺園」,日與朋儕觴詠;間或寫梅弄翰以自娛,君蓋澹于仕進者。亡何割臺禍起,時春源以公車詣闕上書,不報;君與臺帥同仇戮力,赍志不酬,恝然為蹈海之舉。春源亦棄家避地,彼此流落閩南。終以勞燕分飛,一行作吏粵東、江右,不相見者幾二十稔。辛亥鼎革,春源與君先后還山,同入菽莊吟社于鼓浪洞天者又數載。何意君之老健崛強猶昔,將為九萬里圖南之鵬,竟乘桴而居夷以死也!吾道之窮,寧僅詩人然也!
君詩不事涂飾,栩栩然自鏡其元象。春源固陋,何足以序君之詩!回念數十年:陵谷滄桑,陸沉天醉,死生聚散于泯棼雜亂中者,君詩歷歷在心目焉。矧附相知之末,能無酸辛烏邑于山陽之笛、黃公之壚?讀君之詩,屋梁落月,猶見顏色也!
歲在重光作噩(民國十年、一九二一)嘉平月祀照灶日,如弟汪春源拜序。
沉序歲辛亥,余識許蘊白先生余羊城聽秋聲館,談藝甚歡。暇則招同唱和,或至忘昏曉。嗣客薌江、客鷺門,唱和一如在羊城時。無何,先生有棉蘭之行。同人餞之菽莊別墅,先生即席賦別,作變征之聲,識者以為不祥;時丙辰九月九日也。先生居棉蘭年余,詩益工,吟益苦。既病且死,遺蛻不歸,所謂不祥者于是乎驗。
夫古之詩人客死者多矣,若李太白、杜少陵,其最著者,然皆域中也;蘇玉局不死于儋耳,而先生獨死于黃支、烏弋之間,天之所以待先生者,何其薄耶!雖然,神州莽莽,一蝸角也,蠻觸爭雄,伏尸流血;其大哀誠有如「南華」所云者:「生無福地之可居也,死無吉壤之可葬也」。至炎荒數萬里外,猶有一抔凈土以瘞詩骨,其亦幸矣!且使后之來者,登壟憑吊,概然曰:「此詩人許先生之墓也」!如是,則先生為不朽,即天之所以待先生者為不薄矣!
嗟乎,先生已矣!而迂叟、耐公、筠老、翊翁復先后下世;老輩風流,一時銷歇!夜臺有知,其亦吟想悲凄于風清月白時否耶?
今者,先生嗣君將以遺集授梓,問序于余。棖觸前塵,輒書數語于簡端。其詩之佳,有副墨之子斯傳之、有雒誦之孫斯知之,不贅辭可也。
壬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伏日,衡陽沉琇瑩。
林序嗟乎!衣冠敝壞,樊參軍何貧;妻孥凍饑,楊縣宰太拙!大造視才華如敵,我輩與文字為奴。歷數我臺耆舊工于詩者,室望七星,而施耐公憔悴且老矣;居居萬鬼,而邱仙根牢騷至死矣。之二子者,雖淪躓窘乏;而伊川授杖、尚如盛年,曾子易簀、猶能正斃。獨許先生蘊白者,幼而奇窮、仕而屯邅,死且葬身異域。吁!天之所以待詩人者,抑何若斯之酷邪!
叟歿之五年,其嗣君奉遺草將以壽世,而索言以弁其端。健也晚陋,何敢妄贊一詞?且施、汪、沉諸老之敘,亦既詳且盡矣。雖然,右軍泛海,服食實偕許邁以修;尉佗居粵,日夕以見陸生而喜。毗野樹下,青嘯如仙;婆羅山頭,長歌當哭!涼云洗暑,其飛奇肱之車;古月招秋,同聽扶婁之樂。弓衣爭繡真講,繭紙傳鈔;舍人如卬負蟨,唯夔憐蚿.是則杜陵入蜀,惟〈林上灬下〉張籍之灰;蘇髯竄荒,獨設魯直之像。又胡不能不撫卷凄愴而明其概焉?
先生椎輪大雅,丹艧元氣:嬋娟不在貌,孰睇君如美人?傲睨不受憐,知何物為名士。其為詩也,榮光望氣、火珠驗經,鏡乎萬殊,約之至精。惟其博,挽歌、野諺古蕩今肆,好好笑笑,頭銜自署。惟其達,冰壺貯月、玉盤聚露,八垓清氣,累劫不涸。惟其潔,伯麟題壁、司馬指山,偶作激語,亦有微言。惟其諷,結念凄心、作泥化石,嫠鸞啼紅,病鶴唳碧。又惟其怨,于是條發蕤播,征咀商含,麗南朝之金粉、雄朔部之山川。吾不知其曷為而使人仰也可歌、俛也可潸?悲夫!
荃孫滿握,原是不祥之芳;塊壘在胸,長積難消之物。后世我知,未詳何人?窮年自苦,祗招百謗!先生已矣,誦茲遺編,引為厲戒!君如再世,永為沒字之碑;我悔今生,已鑿中央之帝。
壬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三月三日,林景仁謹敘。
窺園留草臺南許南英甲申以前十二首乙酉十首丙戌三十二首丁亥五十首己丑十一首庚寅十二首辛卯至癸巳十八首甲午五首乙未四十七首丙申三十五首丁酉、戊戌三十七首己亥十七首庚子十八首辛丑、壬寅五十一首癸卯、甲辰三十二首乙巳、丙午九首戊申十二首己酉五十八首庚戌三十六首辛亥三十六首壬子一百五十二首癸丑九十五首甲寅三十二首乙卯三十二首丙辰一百十九首丁巳七十首。甲申(光緒十年、一八八四)以前聞樨學舍將于臘月初五日解館;初四夜,燈花忽開,喜而志之終年伴我讀書帷,方與青燈悵別離。今夜忽開花燦爛,多情若此可無詩?
卜得寒燈意不差,從今只照話桑麻。思將贈我無他物,結撰春心一朵花。
深宵相對理殘篇,學舍叨光又一年!不意居諸長夜夜,而今始見火中蓮。
有心臘燭還垂淚,何事燈花艷到明?是否春光知獨占,佳音漏泄到寒檠?
筆質直而心虛,與人無他技:毫末不敢私,盡心而已矣。
紙昔子貴之時,曾居洛陽市。洛陽人情何?曰「薄乎云爾」!
登山山后轉山前,山前別有天;山前山未了,山后又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