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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序
[疏]釋曰:此題,諸本文多不同,晉、宋古文多云《春秋穀梁傳序》,俗本亦有直云《穀梁傳序》者。然“春秋”是此書之大名,傳之解經,隨事則釋,亦既經傳共文,題名不可單舉。又此序末云“名曰《春秋穀梁傳集解》”,故今依上題焉。此序大略凡有三段。第一段自“周道衰陵”,盡“莫善於《春秋》”,釋仲尼修《春秋》所由,及始隱終麟之意。夫圣哲在上,動必合宜,而直臣良史克施有政,故能使善人勸焉,淫人懼焉。洎乎周德既衰,彝倫失序,居上者無所懲艾,處下者信意愛憎,致令九有之存唯祭與號,八表之俗或狄或戎。故仲尼就大師而正《雅》、《頌》,因魯史而修《春秋》,其始隱終麟,范自具焉。第二自“《春秋》之傳有三”盡“君子之於《春秋》,沒身而已”,釋三傳所起及是非得失。仲尼卒而微言絕,秦正起而書記亡。其《春秋》之書,異端競起,遂有鄒氏、夾氏、左氏、公羊、穀梁五家之傳。鄒氏、夾氏,口說無文,師既不傳,道亦尋廢。左氏者,左丘明與圣同恥,恐諸弟子各安其意,為經作傳,故曰《左氏傳》。其傳之者,有張蒼、賈誼、張禹、翟方進、賈逵、服虔之徒。漢武帝置五經博士,《左氏》不得立於學官。至平帝時,王莽輔政,方始得立。公羊子名高,齊人,受經於子夏,故《孝經說》云“《春秋》屬商”是也;為經作傳,故曰《公羊傳》。其傳之者,有胡母子都、董仲舒、嚴彭祖之類。其道盛於漢武帝。穀梁子名淑,字元始,魯人,一名赤,受經于子夏,為經作傳,故曰《穀梁傳》。傳孫卿,孫卿傳魯人申公,申公傳博士江翁。其后魯人榮廣大善《穀梁》,又傳蔡千秋,漢宣帝好《穀梁》,擢千秋為郎,由是《穀梁》之傳大行於世。然則三家之傳,是非無取,自漢以來,廢興由於好惡而已。故鄭玄《六藝論》云:“《左氏》善於禮,《公羊》善於讖,《穀梁》善於經。”是先儒同遵之義也。言“《左氏》善於禮”者,謂朝聘、會盟、祭祀、田獵之屬不違周典是也。“《公羊》善於讖”者,謂黜周王魯及龍門之戰等是也。“《穀梁》善於經”者,謂大夫曰卒,諱莫如深之類是也。其三傳是非,序文自具。第三自“升平之末”,盡“《穀梁傳集解》”,釋己注述之意,并序《集解》之人,案《晉書》范甯字武子,順陽縣人,為豫章太守,父名注。長子名泰,字伯倫;中子名雍,字仲倫;小子名凱,字季倫。其從弟則注云“邵曰”是也,言“先君”則父注是也。以傳《穀梁》者雖多,妄引三傳,辭理典據不足可觀,故與一門徒商略名例,傳示同異也。所云名例者,即范氏所據,別為《略例》一百馀條是也。其《春秋》及經傳之名,在后別釋。謂之序者,序述經傳之旨,并明巳注作之意也。
昔周道衰陵,乾綱絕紐,乾,其連反,天也。紐,女久反。禮壞樂崩,彝倫攸斁。彝倫,以之反;彝,常;倫,理也。攸斁,丁故反,字書作,敗也。弒逆篡盜者國有,弒,申志反,又作殺,音同。篡盜,初患反,《爾雅》云:“取也。”淫縱破義者比肩。淫縱,子用反。
[疏]“昔周”至比肩。
釋曰:“仲尼之修《春秋》,因衰亂而作,故序先述周道衰也。云“昔”者,范氏晉世之人,仰追周代,故曰“昔”。云“周道衰陵”者,總述幽、厲以來也,指衰極言之,則平、桓之世也。知者,幽、厲雖則失道,名器未失,《詩》猶入《雅》;平王東遷之后,下同於《國風》,政教所被,才及郊畿,仲尼修《春秋》,以平王為始,知衰極是平、桓也。“衰陵”謂衰弱陵遲。云:“乾綱”者,乾為陽,喻天子,坤為陰,喻諸侯;天子總統萬物,若綱之紀眾紐,故曰“乾綱”。云“絕紐”者,紐是連系之辭,故昭十三年《左傳》云:“再拜皆厭紐。”《玉藻》云:“紐約用組。”諸侯背叛,四海分崩,若紐之絕,故曰:“絕紐”。云“禮壞樂崩”者,通言之耳。知非樂是陽,故以“崩”言之,禮是陰,故以“壞”言之者,正以《詩序》云:“微子至於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明知通矣。云“彝倫攸斁”者,《尚書·洪范》文也。禮以安上治民,樂以移風易俗,禮樂崩壞,故常道所以敗也。“弒”謂臣弒君,“逆”謂子弒父,“篡”謂以庶奪正,“盜”即哀四年傳云“春秋有三盜”是也。
是以妖災因釁而作,釁,許靳反。民俗染化而遷,陰陽為之愆度,為之,于偽反,下同。七耀為之盈縮,縮,所六反。川岳為之崩竭,鬼神為之疵厲。疵,才斯反。厲音例,又作癘。
[疏]“是以”至“疵厲”。
釋曰:宣十五年《左傳》云:“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是妖災因釁而起也。云“陰陽愆度”者,謂冬溫夏寒,失其節度。云:“七耀盈縮”者,謂日月薄食,若晦食則是月行疾,食朔與二日是月行遲。又《五行傳》云:“晦而月見西方謂之朓,朔而月見東方謂之側匿,朓則侯王其恭,側匿則侯王其肅”,是由君行使之然也。五星亦有遲疾,故襄二十八年《左傳》云“歲在星紀,而淫於玄枵,”是也。謂之“七曜”者,日月五星皆照天下,故謂之“七曜”。五星者,即東方歲星,南方熒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中央鎮星是也。云“川岳崩竭”者,謂《周語》云幽王之時,三川震,伯陽父曰:“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岳”是山之類,即梁山沙鹿崩是也。云“鬼神疵厲”者,舊解以為“鬼神”即宗廟,是也。“疵厲”謂災變也。言人棄常制,致宗廟之災,即桓宮新宮災是也。今以為“鬼神為之疵厲”,即《國語》云“杜伯射宣王於鎬”,《左傳》云:“伯有之鬼為厲是也。
故父子之恩缺,則《小弁》之刺作;缺,丘悅反。弁,步寒反。刺,七賜反。此所引皆《詩》篇名,《谷風》在《邶風》,余皆《小雅》。君臣之禮廢,則《桑扈》之諷興;扈音戶。諷,方鳳反,又作風。夫婦之道絕,則《谷風》之篇奏;骨肉之親離,則《角弓》之怨彰;君子之路塞,則《白駒》之詩賦。
[疏]“故父”至“詩賦”。
釋曰:“今范引此者,即周道之衰微,廢此五事,為此仲尼作《春秋》也。故《孔叢》云“孔子讀《詩》至《小雅》,廢卷而嘆,感《詩》修《春秋》”是也。云“《小弁》之刺作”者,《小弁》,《詩·小雅》,周幽王廢太子宜臼,故大子之傅作詩以刺之。云《桑扈》之諷興”者,《桑扈》亦《詩·小雅》,刺幽王君臣上下動無禮文焉,故作是詩以諷之。云“《谷風》之篇奏”者,《谷風》,衛人剌其君無德,故令國內之人得其新婚者并棄其舊室,風俗衰壞,故作是詩以刺之。言“奏”者,謂奏進此詩,與上文“作”、“興”不異,但述作之體,欲辟文耳。云“《角弓》之怨彰”者,《角弓》,《詩·小雅》,以幽王不親九族,故作詩以刺之,言族人怨之彰顯,故云“《角弓》之怨彰”。云:“《白駒》之詩賦”者,《白駒》,《詩·小雅》,宣王之末,不能任賢,致使賢人乘白駒而去也。此引《詩》之次,先云《小弁》,后言《白駒》者,以父子是人倫之端首,六親之莫大,故先言之。其次則有君臣,若君臣禮廢,則上下無序,故次《桑扈》。夫婦者,生民之本,室家之原,欲見從近及遠,故夫婦先九族,是以《谷風》在《角弓》之上。《白駒》是賢人棄君,又非親戚,故最后言之。或當隨便而言,更無次第之例。知者,《白駒》是宣王之詩,而言在幽王之詩下,是無先后之次也。
天垂象,見吉兇。見,賢遍反。圣作訓,紀成敗。欲人君戒慎厥行,行,下孟反。增脩德政。
[疏]“天垂”至“德政”。
釋曰:《易》稱:“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成象則日月之曜,成形則山川之形。“見吉兇”者,即上“七曜為之盈縮,川岳為之崩竭”是也。獨言天象者,舊解云,尊作法之本,明圣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齊其明,以為川岳崩竭,亦是天使為之,故總言“垂象”以包之。云“圣作訓,紀成敗”者,謂若《春秋》書日食、星隕、山崩、地震,記災錄異,善惡褒貶等,皆所以示禍福成敗之原,存亡得失之本,欲使人君戒慎其所行,改修德政,以消災咎也。
蓋誨爾諄諄,聽我藐藐,藐,亡角反。履霜堅冰,所由者漸。
[疏]“綯誨”至“者漸”。
釋曰:言此者,明圣人雖作法,愚者不能用也。言我教誨汝王諄諄然,何故聽我言藐藐然而不入?此《詩·大雅·抑》篇,刺厲王之詩也。云“履霜堅冰”者,《易·坤卦》初六爻辭,《象》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馴至其道,至堅冰也。”引之者,取積漸之義也。
四夷交侵,華戎同貫,幽王以暴虐見禍,平王以微弱東遷。征伐不由天子之命,號令出自權臣之門,故兩觀表而臣禮亡,觀古亂反朱干設而君權喪。喪,息浪反,下“道喪”同。下陵上替,僣逼理極。替,他計反。僣,子念反。天下蕩蕩,王道盡矣。
[疏]“四夷”至“盡矣”。
釋曰:“云“四夷”者,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之總號也。云“交侵”者,謂交相侵伐也。云“華戎同貫”者,謂諸夏與夷狄無異也。舊解“四夷交侵,華戎同貫”,指謂當《春秋》之時,今以為文勢在幽王之上,則當亦兼據幽、厲以來,故《節》詩刺幽王云“斬伐四國”,又曰“國既卒斬”,及宣王、幽王并為夷狄所敗,則此段序意論衰之積漸,不直據《春秋》之時明矣。云幽王見禍,平王東遷者,《周本紀》幽王既得褒姒,廢申后而黜大子宜臼,申侯與鄫人及犬戎殺幽王於驪山之下,盡取周賄而還,乃與諸侯就申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東遷洛邑是也。云“兩觀”巳下者,昭三十五年《公羊傳》云:“子家駒謂昭公曰:‘諸侯之僣天子,大夫之僣諸侯久矣。’公曰:‘吾何僣哉?’子家駒曰:‘設兩觀,乘大路,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然則諸侯不立兩觀,周衰,諸侯僣而置之,是臣無有事君之禮也。天子之舞始設朱干,諸侯今亦用之,是君之權喪失也。云“僣逼理極”者,謂僣上逼下之理至極也。據君失權言之是逼下,以臣陵君是僣上。或以為直據臣言之,理亦通也。云“王道盡矣”者,言法度廢壞盡也。
孔子睹滄海之橫流,乃喟然而嘆曰:喟,起愧反,又苦怪反。“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言文王之道喪,興之者在己,於是就大師而正《雅》、《頌》,大師音泰。因魯史而修《春秋》,列《黍離》於《國風》,齊王德於邦君,所以明其不能復雅,復,扶又反。政化不足以被群后也。被,皮義反。
[疏]“孔子”至“后也”。
釋曰:舊解引楊雄《劇秦篇》曰:“當秦之世,海水群飛。“海水”喻萬民,“群飛”言散亂。又引《孟子》云:“當堯之世,洪水橫流。”言不復故道,喻百姓散亂,似水之橫流。今以為滄海是水之大者,滄海橫流,喻害萬物之大,猶言在上殘虐之深也。云“就大師而正《雅》、《頌》”者,大師,樂官也,《詩》者,樂章也,以大師掌《詩》樂,故仲尼自衛反魯,就而正之。直言《雅》、《頌》者,舉《雅》、《頌》則《風》詩理在可知。又《雅》、《頌》之功大,故仲尼先用意焉。知非為師摯理之,故仲尼不正者,師摯直閑《關雎》之音而已。《詩》之顛倒,仍是仲尼改正,故此序云仲尼“列《黍離》於《國風》”。杜預注《左氏》云“后仲尼刪定,故不同”,是也。然則作《詩》之體,《風》、《雅》先定。《黍離》若是《風》體,大師不得列之於《雅》、《頌》之中;若是《雅》、《頌》之體,仲尼亦不得退之於《風》詩之中。而云“列《黍離》於《國風》”者,詩人詠歌,實先有《風》、《雅》之體,《黍離》既是《國風》,誠不可列之於《雅》、《頌》。但天子不風,諸侯不雅,仲尼刊正,還同《國風》,亦是仲尼列之。
於時則接乎隱公,故因茲以托始,該二儀之化育,贊人道之幽變,舉得失以彰黜陟,明成敗以著勸誡,拯頹綱以繼三五,拯,拯救之拯。頹,徒回反。鼓芳風以扇游塵。
[疏]“於時”至“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