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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被調(diào)換的月光1
盛夏的蟬鳴震耳欲聾,陽光透過梧桐寬大的葉片,在圣櫻學院光潔的大理石走廊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林晚抱著一摞剛收上來的物理作業(yè),腳步輕快地走向教師辦公室。拐過轉(zhuǎn)角,虛掩的茶水間門內(nèi),熟悉的嗓音像淬了冰的針,毫無預(yù)兆地刺穿空氣,也刺穿了她的耳膜。
“媽,你煩不煩?我都說了林晚那個土包子怎么可能是我妹妹!”是蘇晴,她最好的朋友,此刻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厭煩,“她那種鄉(xiāng)下小鎮(zhèn)出來的,骨子里就透著一股窮酸味,連基因修正都沒做過吧?也配跟我流一樣的血?做夢!”
林晚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懷里的作業(yè)本沉甸甸地壓著胳膊,心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驟然失重下墜。茶水間里傳來蘇晴母親,那個永遠優(yōu)雅得體的蘇太太,帶著點無奈和寵溺的勸慰:“晴晴,小聲點!我知道委屈你了,可這不是沒辦法嗎?當年實驗室弄混了基因樣本,我們也是最近才通過追溯系統(tǒng)查出來……你才是我們親生的。林晚她……她只是當年那個意外匹配成功的修正胚胎,父母信息不明,被福利院收養(yǎng)的……”
“我管她怎么來的!”蘇晴的聲音尖銳起來,“一想到這三年我像個傻子一樣跟她做朋友,就覺得惡心!媽,你趕緊想辦法把她弄走!我一分鐘都不想再看見她!她憑什么占著我的位置,享受我的一切?圣櫻的優(yōu)等生名額本來是我的!林予安的關(guān)注也該是我的!”
“林予安”三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林晚幾乎站立不穩(wěn)。那個如同月光般清冷又溫柔的少年,學生會主席,她藏在心底最深、最不敢觸碰的秘密。蘇晴她……原來也知道?原來接近她,也是因為林予安?
“好好好,別激動寶貝。”蘇太太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安撫的意味,“她占不了太久了。你爸已經(jīng)在操作了,她那個‘基因修正優(yōu)等生’的身份本來就是鉆了當年追溯系統(tǒng)不完善的空子,漏洞很多。等材料準備好,提交給學院倫理委員會復核,她就會被取消資格,甚至可能被退學。到時候,屬于你的一切,都會回來。再忍忍,嗯?”
“最好快點!”蘇晴恨恨地說,“還有,媽,林予安那邊……你得幫我。林晚那個死腦筋,整天就知道圍著予安哥問問題,煩死了!予安哥就是看她可憐才搭理她幾句,她還真以為……”
后面的話,林晚已經(jīng)聽不清了。巨大的耳鳴聲淹沒了所有。世界在她眼前扭曲、旋轉(zhuǎn)。懷里的作業(yè)本“嘩啦”一聲散落一地,白花花的紙張在光潔的地面上狼狽地鋪開。
茶水間的門猛地被拉開。蘇晴和蘇太太出現(xiàn)在門口。蘇晴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在看到林晚煞白如紙的臉和滿地的狼藉時,瞬間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被更深的厭惡和一種“被撞破”的惱羞成怒取代。蘇太太則迅速恢復了慣常的雍容,只是看向林晚的眼神,像在看一件需要盡快處理的瑕疵品,冰冷而疏離。
“林晚?你在這里干什么?”蘇晴搶先開口,語氣帶著質(zhì)問,試圖掩飾心虛,“偷聽別人講話?”
林晚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砂紙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過去三年里一起自習、分享秘密、互相鼓勵的畫面瘋狂地在腦中閃回,此刻卻像一面面碎裂的鏡子,每一片都映照出自己愚蠢可笑的模樣。原來所有的“友情”,都只是她踏入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的踏腳石。原來那些溫暖的笑意背后,藏著如此刻骨的鄙夷和算計。
“我……”她艱難地擠出一個音節(jié),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送作業(yè)……”她蹲下身,手指顫抖著去撿那些散落的作業(yè)本,指尖冰涼。
“笨手笨腳的。”蘇晴嗤笑一聲,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在看地上的塵埃,“連這點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學院當初怎么看上你的。”
“晴晴!”蘇太太輕斥一聲,但那語氣里并無多少責備,更像是一種縱容下的提醒。她轉(zhuǎn)向林晚,臉上掛起一個程式化的、毫無溫度的淺笑,“林晚同學,沒事吧?晴晴她性子急,說話沖了點,你別往心里去。快把作業(yè)撿起來,別耽誤了老師的事。”她的話滴水不漏,卻字字如刀,將林晚最后一點試圖維持的體面也切割得支離破碎。
林晚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機械地、快速地撿拾著地上的紙張,指甲用力到幾乎嵌進本子的硬殼封面里。屈辱、憤怒、被徹底背叛的冰冷絕望,如同洶涌的巖漿在她體內(nèi)奔流沖撞,幾乎要將她撕裂。她不能哭,不能在這里倒下。至少,不能在她們面前。
就在她撿起最后一本作業(yè),準備起身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時,一個清冽如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關(guān)切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怎么了?”
林晚的身體猛地一僵。
是林予安。
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頎長的身影被陽光勾勒出清雋的輪廓。白襯衫的袖口隨意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他手里拿著幾份文件,目光掃過地上的狼藉、臉色難看的蘇晴母女,最終落在背對著他、肩膀微微顫抖的林晚身上。
“予安哥!”蘇晴立刻變臉,聲音甜得能滴出蜜,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幾步迎了上去,親昵地想要去挽林予安的手臂,“沒什么事啦,就是林晚不小心把作業(yè)弄掉了,我和媽媽剛好路過。”
林予安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蘇晴的手,目光依舊停留在林晚僵硬的背影上。“需要幫忙嗎?”他問,聲音溫和。
“不用了,謝謝主席。”林晚猛地站起身,依舊沒有回頭,聲音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疏離。她抱著那摞重新整理好的作業(yè),像抱著最后一塊浮木,低著頭,腳步有些踉蹌地繞過林予安,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向教師辦公室的方向。
她不敢回頭,不敢看林予安此刻的表情。是疑惑?是不解?還是和蘇晴她們一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和……輕看?她僅存的驕傲,在剛才那場毀滅性的偷聽中已經(jīng)搖搖欲墜,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額外的審視。
林予安看著那個倉惶逃離的纖細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瞥見了她眼角一閃而過的水光。還有蘇晴那過于刻意的親昵和蘇太太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意……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
“予安哥,別管她了。”蘇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帶著撒嬌的意味,“她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對了,下周的校慶晚會,我們學生會……”
林予安收回目光,看向蘇晴,臉上的溫和依舊,眼底深處卻多了一絲審視的微光。“嗯,籌備方案我看過了,有幾個細節(jié)還需要討論。”他公事公辦地回應(yīng)著,邁步朝學生會辦公室走去。蘇晴立刻跟上,繼續(xù)喋喋不休地說著晚會的事情,試圖將剛才那點不愉快徹底掩蓋。
林晚沖進空無一人的教師辦公室,反手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才敢讓強忍的淚水洶涌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嗚咽聲。身體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作業(yè)本再次散落開來,如同她此刻七零八落的人生。
基因修正?福利院?意外匹配的胚胎?原來她引以為傲、拼盡全力才考取的“基因修正優(yōu)等生”身份,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一場隨時會被收回的幻夢?而蘇晴,她視作最好朋友的蘇晴,才是這個位置真正的主人?她林晚,不過是個鳩占鵲巢、即將被打回原形的贗品?
更讓她心碎的是林予安。那個在她灰暗的求學生涯里,如同月光般照亮她的少年。他耐心解答她所有的問題,會在她熬夜復習后遞給她一杯溫熱的牛奶,會在她取得好成績時,眼中流露出真誠的贊許……那些細微的溫暖,曾是她拼命向上的全部動力。可原來,在蘇晴眼里,那只是“看她可憐”的施舍?而蘇晴接近她,竟也是為了他?
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shù)慕^望將她徹底淹沒。她像被困在冰冷的深海里,四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找不到一絲光亮。蘇太太的話像毒蛇般纏繞著她——“取消資格”、“退學”……她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圣櫻的學籍,失去這個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她還能去哪里?那個遙遠、破敗、承載著并不美好童年記憶的小鎮(zhèn)嗎?
不!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纏繞住她冰冷的心臟。她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她顫抖著手,從校服口袋里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映著她蒼白狼狽的臉。她打開一個隱藏的極深的加密文件夾,里面靜靜躺著一份錄音文件——剛才在茶水間外,她情急之下按下的錄音鍵。
蘇晴刻薄的話語,蘇太太冰冷的宣判,清晰地記錄在里面。
這是她唯一的籌碼。一份足以證明蘇家試圖掩蓋真相、操縱規(guī)則、甚至可能涉及當年基因追溯系統(tǒng)漏洞的證據(jù)!雖然不夠完整,雖然可能把自己也拖下水,但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她死死攥緊了手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掐進掌心帶來的刺痛,讓她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醒。
不能坐以待斃!絕不能被她們這樣輕易地碾碎!
接下來的日子,對林晚而言,每一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蘇晴撕下了所有偽善的面具。在教室里,她不再掩飾對林晚的排斥和鄙夷。當林晚回答出一個稍有難度的問題時,蘇晴會故意發(fā)出夸張的嗤笑,或者陰陽怪氣地說:“喲,優(yōu)等生就是不一樣,這么難的題都會,該不會是‘提前’知道答案了吧?”周圍的同學不明所以,但蘇晴的人緣和家世擺在那里,總有人跟著發(fā)出曖昧不明的笑聲。
午餐時間,林晚端著餐盤,習慣性地走向她和蘇晴常坐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坐滿了蘇晴的小團體。蘇晴抬起頭,看到她,故作驚訝:“哎呀,林晚,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邊坐滿了,你去別處吧。”那眼神里的得意和惡意,毫不掩飾。林晚默默轉(zhuǎn)身,在食堂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個空位,食不知味地吞咽著冰冷的飯菜,周遭的喧鬧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蘇晴那桌傳來的陣陣笑聲,像針一樣扎在她的心上。
小組作業(yè)更是成了她的噩夢。沒有人愿意和她一組,仿佛她是什么瘟疫。老師無奈地將她硬塞進蘇晴所在的小組。蘇晴作為組長,將最繁瑣、最耗時的資料收集和初稿撰寫工作全部丟給她,自己則只負責最后的匯總和“潤色”。當林晚熬了幾個通宵完成初稿交上去后,蘇晴卻當著全組人的面,將打印稿摔在桌上,指著幾處無關(guān)緊要的格式問題,厲聲指責:“林晚!你寫的這是什么垃圾?錯漏百出!格式都不對!你這種水平是怎么混進圣櫻的?簡直是拖累我們整個組!重寫!今晚必須改好給我!”
林晚看著蘇晴那張因為憤怒(或是表演)而微微扭曲的臉,看著組員們或同情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默默撿起散落的稿紙,低低地說了一聲:“好。”
她沒有爭辯,只是回到座位,打開電腦。屏幕上文檔的光映著她蒼白疲憊的臉,眼底卻燃著一簇冰冷的火焰。她一字一句地修改,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反復確認。不是屈服,而是在積蓄力量。她將蘇晴每一次刻意的刁難、每一次當眾的羞辱,都清晰地記錄下來,連同那份錄音,一起作為反擊的彈藥。
唯一能讓她在窒息中短暫喘息的,只有去學生會辦公室送文件的時候。林予安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只是簡單地接過文件,道聲謝。他會讓她坐下,遞給她一杯溫水,溫和地問:“最近……是不是很累?看你臉色不太好。”
他的聲音像帶著魔力,總能輕易瓦解林晚辛苦筑起的防備。她多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絕望都傾倒出來,告訴他蘇晴母女的真面目,告訴他她岌岌可危的身份。可話到嘴邊,看著他那雙清澈溫和、不帶任何雜質(zhì)的眼睛,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告訴她真相,就等于告訴他,她林晚引以為傲的身份是假的,她接近他、仰慕他,也可能被解讀為帶著不純的目的,為了保住這個虛假的身份?她不敢賭。她僅存的自尊,讓她無法承受在他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失望或輕視。那份隱秘的、卑微的愛慕,是她深陷泥潭時唯一干凈的光。
“沒事,主席,就是最近課業(yè)有點重。”她總是這樣低著頭回答,避開他的視線,然后匆匆離開。
林予安看著她倉惶逃離的背影,眉頭越蹙越緊。他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下,圣櫻學院,林晚。重點是她‘基因修正優(yōu)等生’身份復核的進展,還有……蘇家最近的動作。”
時間在壓抑和煎熬中滑向蘇晴的生日宴。地點定在蘇家那座位于半山、奢華得如同城堡的別墅。燈火輝煌,衣香鬢影。圣櫻學院的風云人物、商界名流、蘇家的世交……匯聚一堂。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揚的弦樂流淌在空氣中,一切都彰顯著蘇家的顯赫和蘇晴備受寵愛的地位。
林晚穿著一條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舊裙子,站在衣冠楚楚的人群邊緣,顯得格格不入。她是被蘇晴“特意”邀請來的,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戲謔——“讓你也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屬于我的生活。”她像一件不合時宜的展品,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帶著好奇、探究或毫不掩飾的輕蔑目光。
蘇晴無疑是全場的焦點。她穿著價值不菲的高定禮服,如同真正的公主,被眾人簇擁著,笑容明媚,接受著潮水般的祝福。她的目光掃過角落里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