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老舊空調(diào)外機的轟鳴裹著煙味和泡面香，灌進“極速先鋒”網(wǎng)吧的每個角落。下午三點的陽光被茶色玻璃濾得發(fā)暖，落在吧臺前那臺亮著“臨時卡”的電腦屏幕上，映出個指尖翻飛的清瘦身影。蘇然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半截被鼠標線勒出淺痕的手腕，他盯著屏幕里河道處的陰影，食指懸在QWER四個鍵上，喉結(jié)輕輕滾了一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對面輔助沒露頭，你別壓太狠。”耳機里傳來林宇嚼著口香糖的聲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還混著薯片袋窸窸窣窣的響動，“我紅開，三分鐘幫你抓下，你注意控線，別給對面機會。”

“知道。”蘇然的聲音比鍵盤敲擊聲還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操控著探險家伊澤瑞爾，補刀的抬手動作精準得像刻好的程序，每一下普攻都卡在敵方小兵血量見底的瞬間，金色的能量粒子順著鼠標指針的方向飛出，既補掉小兵，又能不經(jīng)意間蹭到對面的殘月之肅。不過幾分鐘，對面的AD就被壓得只能縮在塔下，連經(jīng)驗都得小心翼翼地蹭。

這是他們組隊打“江城網(wǎng)吧賽”的半決賽。對手是隔壁濱江區(qū)的“烈火”戰(zhàn)隊，據(jù)說打野是前LDL青訓(xùn)隊淘汰下來的選手，從開局就透著股專業(yè)選手的狠勁，三番五次盯著林宇的野區(qū)反。

“草，這瞎子又來反我藍！”林宇的聲音陡然變尖，鼠標敲擊聲變得急促，“王浩你能不能來幫下？你在上路逛街呢？對面上單都快被你壓到塔下了，支援一下會死？”

“急什么？我對線壓著對面刀呢！”上單王浩的嗓門更沖，電流雜音里還混著拍桌子的響動，震得蘇然的耳機都跟著嗡了一下，“你自己野區(qū)守不住怪誰？不會做視野？非要等人家摸到臉上才喊？”

兩人的爭執(zhí)像火星掉進了油鍋，瞬間在語音頻道里炸開。蘇然卻沒插嘴，手指依舊穩(wěn)定地操控著伊澤瑞爾，目光卻飛快掃過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小地圖上隊友的位置，還有敵方英雄的技能冷卻提示。2分50秒，敵方打野的飾品眼還亮在下路三角草，輔助芮爾的頭像始終跟在殘月之肅身邊，沒有絲毫游走的跡象。他悄悄把鼠標移到自己的閃現(xiàn)鍵上，手指微微發(fā)力，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3分鐘整，林宇的巨魔終于從河道繞后，粗壯的手臂揮舞著巨斧，帶著紅BUFF的減速效果撲向殘月之肅。可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塔后閃過——芮爾居然繞了遠路，放棄保護AD，舉著泛著寒光的盾牌直沖蘇然的伊澤瑞爾！

“靠！輔助在后面！”林宇罵了一聲，想回頭保AD已經(jīng)來不及，巨魔的位移技能剛交在追擊殘月之肅上，此刻只能眼睜睜看著芮爾逼近蘇然。

殘月之肅立刻反打，平A接W技能的暴擊瞬間打掉伊澤瑞爾三分之一血，紫色的能量波紋在伊澤瑞爾腳下炸開。芮爾的鐵鏈已經(jīng)纏到蘇然的身上，鐵索上的尖刺泛著冷光，再被控住就是必死的局面。

網(wǎng)吧里原本零散坐著的人都湊了過來，后排傳來幾聲起哄：“這波沒了吧？輔助繞后太狠了！”“烈火這打野是真猛，連青訓(xùn)的都打不過？”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蘇然卻像沒聽見，眼睛死死盯著屏幕，瞳孔里映著不斷逼近的芮爾和殘月之肅。

就在芮爾的嘲諷技能即將生效的瞬間，蘇然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先是用E技能“奧術(shù)躍遷”向后拉開半步，剛好躲開芮爾的嘲諷范圍，緊接著秒按閃現(xiàn)，一道耀眼的藍光閃過，伊澤瑞爾瞬間出現(xiàn)在河道草叢旁，剛好避過殘月之肅緊隨其后的Q技能穿刺。

“還能秀？”看客里有人低呼，語氣里滿是驚訝。

蘇然沒管周圍的動靜，閃現(xiàn)落地的瞬間，他的伊澤瑞爾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Q技能“秘術(shù)射擊”精準命中殘月之肅，金色的能量彈穿透目標，還觸發(fā)了被動“咒能高漲”的攻速加成。林宇的巨魔也反應(yīng)過來，立刻放棄追擊，一個“冰封領(lǐng)域”減速殘月之肅，再用“寒冰之柱”把殘月之肅頂在墻上，兩人配合著打出滿額傷害。

“殺AD！別管輔助！”蘇然的聲音終于帶上點起伏，卻依舊冷靜，“他沒閃，交治療也沒用。”

芮爾想回頭救AD，卻被蘇然的W技能“精華躍動”掛了減速，腳步瞬間變得遲緩，只能眼睜睜看著殘月之肅的血量飛速下降，最終倒在塔前。拿到一血的伊澤瑞爾沒貪兵，轉(zhuǎn)身就撤，臨走前還不忘用最后一下普攻補掉殘血的遠程兵，補刀數(shù)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壓制。

屏幕上跳出“First Blood”的提示時，林宇才松了口氣，嚼口香糖的節(jié)奏都慢了：“行啊然子，剛才那波閃E要是慢半拍，你就沒了。我還以為你要交代在那兒了。”

“他Q技能前搖太長，芮爾的嘲諷有延遲，能躲。”蘇然說著，指尖在鼠標墊上蹭了蹭汗。他低頭看了眼鍵盤，空格鍵上的漆已經(jīng)被磨掉一塊，露出里面的白色塑料——這是他攢了三個月零花錢，在二手市場淘來的機械鍵盤，回車鍵還偶爾會卡住，每次比賽前都得提前拍幾下。鼠標也是最普通的有線款，靈敏度偶爾會飄，可就是靠著這套簡陋的外設(shè)，他在這個煙霧繚繞的網(wǎng)吧里，硬是跟那些用著專業(yè)電競外設(shè)的對手抗衡到了半決賽。

“王浩，下波線推過去來幫下野區(qū)。”蘇然沒等王浩反駁，又補了一句，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對面打野沒閃現(xiàn)，藍BUFF也快刷了，我們能反他紅，把節(jié)奏搶回來。”

王浩那邊沉默了幾秒，耳機里傳來他重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應(yīng)了聲：“知道了。”

蘇然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屏幕。對線期還沒結(jié)束，伊澤瑞爾的優(yōu)勢才剛顯出來，身上已經(jīng)多了兩把多蘭劍，補刀數(shù)比對面AD多了整整十刀。他操控著伊澤瑞爾在河道處插了個眼，視野里沒有敵方打野的蹤跡，便放心地繼續(xù)壓線，偶爾用Q技能消耗殘月之肅的血量。

旁邊的看客還在討論剛才那波操作，有人忍不住問：“兄弟，你這伊澤玩得可以啊，以前打過職業(yè)？”

蘇然搖搖頭，目光沒離開屏幕：“沒，就隨便玩。”

“隨便玩能有這水平？”那人顯然不信，還想再問，卻被旁邊的人拉了一把：“別打擾人家比賽，沒看見正關(guān)鍵呢？”

那人悻悻地閉了嘴，卻還是沒走，繼續(xù)盯著蘇然的屏幕。

網(wǎng)吧的老板娘端著一杯檸檬水走過來，放在蘇然旁邊的桌子上：“小然，渴了吧？先喝點水，這局打完阿姨再給你煮碗面。”

蘇然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老板娘，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笑：“謝謝張姨，不用麻煩，我?guī)恕！彼噶酥缸澜堑牡V泉水瓶，里面還剩小半瓶水。

張姨擺擺手，把檸檬水往他面前推了推：“客氣啥？你跟小宇天天來這兒練，阿姨還能差你一杯水？快喝，別渴著。”說完，她又看了眼屏幕，笑著說：“加油啊，爭取拿個冠軍，讓咱們網(wǎng)吧也沾沾光。”

蘇然點點頭，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口，清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去，驅(qū)散了幾分緊張。他和林宇之所以常來“極速先鋒”，除了這里價格便宜，更重要的是張姨人好。知道他們是學(xué)生，經(jīng)常會給他們免幾塊錢網(wǎng)費，偶爾還會送點零食和水。

“然子，對面打野在下路三角草插眼了，我看到了。”林宇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沒了之前的急躁，“我先去打石頭人，等下跟你一起推塔。”

“好。”蘇然應(yīng)道，操控著伊澤瑞爾開始快速清線。對面的殘月之肅和芮爾顯然已經(jīng)慌了，補刀變得越來越亂，甚至還出現(xiàn)了漏刀的情況。蘇然抓住機會，用Q技能不斷消耗，很快就把殘月之肅的血量壓到了半血以下。

4分30秒，兵線進塔。蘇然和林宇一起發(fā)起進攻，巨魔頂著塔傷抗傷害，伊澤瑞爾則在后面輸出。殘月之肅和芮爾拼命防守，卻還是擋不住兩人的攻勢。最終，蘇然的伊澤瑞爾一個Q技能帶走了殘月之肅的最后一絲血量，林宇的巨魔也成功拆掉了對面的下一塔。

“漂亮！”看客們?nèi)滩蛔g呼起來，張姨也在旁邊拍手：“好樣的！”

蘇然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他看了眼小地圖，王浩已經(jīng)推完上路兵線，正在往野區(qū)趕。“王浩，過來拿紅。”他說道。

王浩應(yīng)了一聲，操控著自己的武器大師快步趕來。三人合力拿下了對面的紅BUFF，林宇的巨魔還順便收了對面的小野怪，經(jīng)濟差距進一步拉大。

“接下來怎么打？”林宇問道，語氣里多了幾分依賴。自從和蘇然組隊以來，每次遇到關(guān)鍵局，都是蘇然在指揮，而且每次都能帶領(lǐng)他們走向勝利。

蘇然想了想，說道：“我和你繼續(xù)打下路，把對面的二塔也拆了，王浩你回上路守線，順便看住對面的上單，別讓他支援。等下小龍刷新了，我們?nèi)ゴ蛐↓垺！?

“好。”林宇和王浩異口同聲地應(yīng)道。

蘇然操控著伊澤瑞爾，繼續(xù)在下路推進。殘月之肅和芮爾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龜縮在二塔下，連兵都不敢補。蘇然抓住機會，用Q技能不斷消耗塔的血量，偶爾還會用E技能突進去，配合林宇的巨魔打一波傷害。

6分鐘，小龍刷新。蘇然立刻指揮道：“林宇，過來打小龍，王浩你在上路放線，吸引對面的注意力。”

林宇的巨魔立刻往小龍坑趕，蘇然也緊隨其后。兩人在小龍坑插好眼，確認沒有敵方視野后，開始打小龍。小龍的血量飛速下降，就在即將拿下小龍的時候，敵方打野突然帶著中單和上單趕了過來。

“對面來了！”林宇驚呼一聲，想要撤退。

蘇然卻冷靜地說道：“別撤，能打。我有閃，你有大招，我們先殺對面打野。”說著，他操控著伊澤瑞爾，一個E技能突到敵方打野面前，Q技能接平A，瞬間打掉了打野一半的血量。林宇的巨魔也反應(yīng)過來，一個大招拍在地上，減速敵方三人，再用“寒冰之柱”把打野頂起來。

敵方打野沒想到蘇然居然敢主動進攻，一時之間慌了神，技能都放錯了。蘇然抓住機會，一個W技能接Q技能，直接帶走了打野的性命。緊接著，他又轉(zhuǎn)身攻擊敵方中單，林宇的巨魔也配合著輸出。敵方中單和上單見勢不妙，想要撤退，卻被蘇然的E技能攔住去路。最終，蘇然和林宇合力拿下了敵方中單和上單的人頭，還順利拿下了小龍。

“雙殺！”屏幕上跳出提示，看客們再次歡呼起來，張姨更是激動地拍了拍手：“太厲害了！小然，你這操作簡直絕了！”

蘇然喘了口氣，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擦了擦汗，看了眼經(jīng)濟面板，他們的經(jīng)濟已經(jīng)領(lǐng)先對面兩千多了。“優(yōu)勢很大，接下來穩(wěn)一點，別浪。”他說道。

林宇和王浩都應(yīng)了一聲，語氣里充滿了信心。有蘇然在，他們覺得這場比賽穩(wěn)了。

接下來的比賽，蘇然帶領(lǐng)著隊友們穩(wěn)扎穩(wěn)打，不斷擴大優(yōu)勢。他們拆塔、拿龍、控資源，把對面打得毫無還手之力。15分鐘，他們就拆掉了對面的中路高地塔；20分鐘，他們拿下了第三條小龍，觸發(fā)了龍魂效果；25分鐘，他們發(fā)起了最后的進攻，一波推掉了對面的基地水晶。

“勝利！”屏幕上跳出大大的“Victory”字樣，網(wǎng)吧里瞬間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林宇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抱住蘇然：“然子，我們贏了！我們進決賽了！”

王浩也露出了笑容，雖然沒像林宇那么激動，卻也拍了拍蘇然的肩膀：“行啊，蘇然，剛才那波打小龍?zhí)P(guān)鍵了。”

蘇然也笑了，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他看了眼屏幕角落的戰(zhàn)隊名——“破曉”，那是他和林宇昨天才想好的名字，像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渺小，卻盼著能撕開一點光亮。現(xiàn)在，他們離夢想又近了一步。

張姨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走過來，放在蘇然面前：“小然，快吃，剛煮好的，加了個蛋。慶祝你們贏了比賽。”

蘇然感激地看了張姨一眼：“謝謝張姨。”

林宇湊過來，笑著說：“張姨，我呢？我也有份吧？”

張姨白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等著，阿姨再去給你煮一碗。”

林宇嘿嘿笑了起來，坐回椅子上，開始復(fù)盤剛才的比賽。王浩也湊了過來，三人一起討論著剛才的操作和戰(zhàn)術(shù)，偶爾還會因為某個細節(jié)爭論幾句，卻充滿了歡聲笑語。

空調(diào)外機的轟鳴聲還在響，可蘇然好像聽不見了。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身邊隊友們的笑聲。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決賽會更難打，未來的職業(yè)之路也會充滿挑戰(zhàn)。但他不怕，只要身邊還有這些隊友，只要還能操控著英雄在召喚師峽谷里戰(zhàn)斗，他就有信心走下去。

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里，溫熱的湯汁在嘴里散開，帶著滿滿的暖意。他看著屏幕上“破曉”戰(zhàn)隊的名字，眼神里充滿了堅定。決賽，他們來了；職業(yè)賽場，他們也一定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