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帝都。

自沉睡中蘇醒，晨光熹微。

給巨大的斗獸場上，投下清冷的光線。

場外，黑壓壓的士兵肅立，他們鎧甲森寒，面具下的目光如獵食般的蒼鷹，掃視著各個角落。

他們胸前鎧甲上，鑲嵌著猙獰的荒獸圖騰，昭示著他們的身份——帝都近衛(wèi)，荒衛(wèi)。

年度的斗獸盛宴，于今日舉行，君主將親臨現(xiàn)場，以正，大荒帝國的繁華安樂。

“荒衛(wèi)聽令！”

“今日舉行斗獸盛宴，君王親臨觀宴，爾等不可懈怠，如有強闖者，殺無赦！”

“尊令！”

一陣高亢的聲音，響徹在斗獸場內(nèi)外。

關(guān)押兇獸和罪人的密室內(nèi)，少年突然驚醒，他拖著沉重的腳鐐，走向一道狹長的縫隙處。

望向那道背影，威嚴(yán)的蟒袍下，身姿依然挺拔如山，只是那眉宇間，似乎比記憶中，多了一絲難以化開的沉重。

“是父親回來了…可如今蒼族被滅，他應(yīng)該還不知道吧。”

蒼沐的心猛地一抽。

父親被召回帝都，果然是為了這場“盛宴”嗎？君主…終究是不愿放過功高震主的蒼家，要趕盡殺絕？

“父親…”他干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心中一片冰涼。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又令人憎惡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清晰地傳入這間漆黑冰冷的密室。每一步，都像踩在蒼沐的心臟上。

“蒼沐！”

沙啞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隔著石門也能想象出對方臉上那戲謔的表情。

是荒古屠。

荒君十子，他曾經(jīng)的玩伴，如今索命的仇人。

“荒古屠！”蒼沐的聲音因干渴和憤怒而嘶啞，“為何要召回我父親？！他為大荒帝國出生入死，身上哪一道傷疤不是為帝國所留？！你們非要如此斬盡殺絕嗎？！”

他猛地?fù)涞介T縫前，指甲摳進石縫，試圖看清外面那張臉。

門外傳來一聲輕嗤的冷笑：“哈哈哈…若不是你戴著這面具，我真想好好欣賞一下你這無能的憤怒。

可惜了。”

那語氣，輕慢得像在點評籠中的困獸。

蒼沐的胸膛劇烈起伏，一股血腥氣涌上喉嚨。

他強壓下撕碎一切的沖動，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荒古屠…放過我父親，我愿意死。”

“你？”荒古屠的聲音里充滿了玩味，“你當(dāng)然要死！而你的父親蒼王…”他故意停頓，享受著這份殘忍的吊詭，“更要死。”

“砰！”

蒼沐的雙拳狠狠砸在石門之上，骨節(jié)瞬間滲出血跡。

他沒有再咆哮，只是死死地將那雙爆紅的眼睛貼在門縫上，要將門外那人的每一寸輪廓、每一分表情都刻進靈魂深處。

若不死，此仇必報！

荒不滅，則蒼不生！

“怎么不說話了？”荒古屠似乎很滿意他的沉默，悠然道，“蒼王勾結(jié)大秦王朝，意圖謀逆，這可是鐵證如山。你說，他該不該死？”

“勾結(jié)大秦？！”蒼沐氣得渾身發(fā)抖，家族血淋淋的慘狀瞬間涌入腦海。

二叔被大秦鐵騎分尸。

三叔被做成人彘棄于糞池。

四叔與秦將同歸于盡尸骨無存…

每一個名字都是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一場與大秦不共戴天的死仇！

這指控何其荒唐，何其惡毒！

他猛地仰頭，發(fā)出一陣凄厲而絕望的大笑，笑聲在狹小的密室里回蕩，震下簌簌塵埃。

那笑聲里，再無半分少年意氣，只剩下被命運碾碎后的蒼涼。

“蒼沐，”荒古屠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誘惑，“若是你肯為君主…奉上一場精彩的節(jié)目，或許本王心情好了，會去求父王，饒蒼王一命。”

笑聲戛然而止。

蒼沐猛地盯向門縫，試圖穿透石門，看透荒古屠的真正意圖。

“當(dāng)真？”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渴望而微微顫抖。

“你，有的選嗎？”門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比任何威脅都更冰冷。

是的，他沒得選。

哪怕這是一杯毒酒，他也必須飲鴆止渴。

為了父親，哪怕只有一絲微光…

“要我做什么？”蒼沐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只望你十王子，言而有信！否則…我便是從地獄爬回來，也要撕碎你的喉嚨！”

那股凝如實質(zhì)的怨毒殺意，竟讓門外的荒古屠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他定了定神，才冷聲道：“…保他不死。”

保他不死。

蒼沐閉上眼。

父親剛烈，寧愿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但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父親，請您為了孩兒，一定要活著…

一本泛黃的冊子被從門下的縫隙丟了進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這是你的劇本！記住，要演得真實，否則，蒼王必死無疑。”

荒古屠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腳步聲漸遠(yuǎn)，最后留下一句冰冷的話回蕩在石道中：“記住，你演得好，蒼王才能活。”

蒼沐緩緩拾起那本冊子。封面上，是五個扭曲泛黃的大字：

《小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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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銅鑼巨響傳來，宣告著盛宴的開啟。

蒼沐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再次湊向狹長的窗縫。

只見遠(yuǎn)空妖氣彌漫，數(shù)十頭強大的飛行妖獸開路，簇?fù)碇患苡删蓬^恐怖土龍牽引的奢華鑾駕破云而來。

龍威如實質(zhì)般壓下，讓場內(nèi)外所有人心頭一窒，紛紛跪伏。

是荒君的九龍鑾駕！

那九頭土龍，乃是天妖帝國進貢的異種，出生便是玄獸，如今更是散發(fā)著玄獸巔峰的可怕威壓。

蒼沐只覺呼吸一窒，體內(nèi)那微薄的、剛剛凝聚不久的靈氣幾乎要被壓散。

他踏入靈武境才不過三月，在這等威勢面前，渺小如蟻。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明白了蒼家真正的取死之道：父親戰(zhàn)功彪炳，已功高震主；而他自己，雖力量尚微，卻展現(xiàn)了不容忽視的潛力。

一個手握重兵的父親，加上一個潛力無窮的兒子…荒家王室，怎能安枕？

他死死攥緊了手中那本名為《小丑的生日》的冊子，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這不再是表演，這是他的父親…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