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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破碎的夢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敲打在厚重的玻璃窗上,模糊了窗外繁華都市的霓虹。我叫王曉曉,此刻正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微涼的杯壁,一杯早已冷掉的美式咖啡孤零零地立在面前。空氣里彌漫著咖啡豆的苦澀和雨天特有的潮濕氣息,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
目光有些渙散地投向窗外,街角處,一輛炫目的紅色跑車呼嘯而過,引擎的轟鳴聲短暫地撕裂了雨幕的沉寂,又迅速被雨聲吞沒。那抹刺眼的紅色,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記憶深處,將塵封了數(shù)年的畫面一股腦兒地扯了出來。
那也是這樣一個夏天,陽光熾烈得仿佛要將柏油路烤化。我剛從大學(xué)圖書館出來,懷里抱著厚重的專業(yè)書,汗水浸濕了額前的碎發(fā)。就在那時,我第一次見到了賈志豪。
他就像一陣風(fēng),或者說,像一道耀眼的光,突兀地闖入了我的世界。那輛紅色的保時捷911就停在學(xué)校門口最顯眼的位置,車身在陽光下流淌著金屬般的光澤,低趴的姿態(tài)充滿了攻擊性。車門打開,穿著剪裁合體白色襯衫的賈志豪走了下來,袖口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個子很高,側(cè)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噙著一抹自信甚至帶著點倨傲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跑車”,第一次見到能開得起這種車的人,尤其是一個和我年紀(jì)相仿,看起來比我還小上幾歲的男生。周圍女生們的竊竊私語和驚艷目光,讓我下意識地低下頭,快步走過。然而,命運卻像是開了個玩笑,幾天后的社團招新活動上,我們再次相遇。
他似乎對我的專業(yè)——中文系,有著某種莫名的興趣。主動和我搭話,談?wù)撝鴷M管他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商業(yè)案例和成功學(xué)。他侃侃而談,眼神明亮,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告訴我,他來自一個普通的商人家庭,但從小就對賺錢有著近乎狂熱的熱情。他不僅僅滿足于家里的安排,他要做自己的事業(yè)。
“賺錢,曉曉,”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我說,“是這個現(xiàn)實社會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生存法則。你看那些整天捧著書本的書呆子,他們懂什么?最終還不是要為錢奔波?而我,”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已經(jīng)在為未來布局了。”
那時,我對金錢的概念還很模糊,一心只想著畢業(yè),找份穩(wěn)定的工作。但賈志豪不同,他仿佛天生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俯瞰眾生。他似乎總有源源不斷的“門路”。大二上學(xué)期,當(dāng)周圍同學(xué)還在為期末考試焦頭爛額,或者忙著兼職賺生活費時,賈志豪已經(jīng)開著他那輛嶄新的紅色跑車來學(xué)校了。
“搞定了一個小項目,”他輕描淡寫地說,手指在方向盤上優(yōu)雅地敲擊著,“一個APP的推廣,拿了不少提成。”那一刻,他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環(huán),讓所有女生都心馳神往。我看著他,心里既有自卑,又有一種莫名的向往。他證明了,年輕,也可以擁有不可思議的財富。不可否認,最初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充滿新鮮感和刺激的。他會帶我去各種高級餐廳,品嘗我從未聽過的料理;會在深夜帶我兜風(fēng),穿梭在城市燈火輝煌的街頭,用他那套“叢林法則”和“財富密碼”轟炸我的耳朵。他說,這個社會不相信眼淚,只相信實力,而實力最直接的體現(xiàn)就是銀行卡上的數(shù)字。
我開始沉迷于他描繪的那個“現(xiàn)實”世界,覺得他無所不能。他確實很“會賺錢”,至少在當(dāng)時看來是這樣。他似乎總能在各種機遇出現(xiàn)時,第一時間抓住,并從中獲利。他的自信,他對未來的“清晰規(guī)劃”,都深深吸引著我。我以為,跟著他,我也能觸摸到那種令人眩暈的成功。然而,陽光背后總有陰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性格中暴戾的一面開始逐漸顯露。起初是一些小事,比如因為服務(wù)員上菜慢了點,他會當(dāng)場摔了杯子;或者因為意見不合,他會突然變得歇斯底里,大聲呵斥。
我記得有一次,僅僅因為我抱怨他最近陪我的時間太少,說他太沉迷于工作。他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杯里的液體濺了我一身。他眼睛血紅地看著我,聲音冰冷:“你懂什么?曉曉!賺錢!沒有錢,你什么都不是!你以為你那些風(fēng)花雪月能當(dāng)飯吃嗎?我努力是為了誰?是為了我們將來能有更好的生活!你現(xiàn)在這樣,就是不思進取,拖我后腿!”
我愣住了,委屈和恐懼瞬間攫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控的樣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我試圖解釋,說自己只是希望他能多陪陪我。但他根本聽不進去,只是反復(fù)強調(diào)著“賺錢”、“現(xiàn)實”、“生存”。那次爭吵后,他雖然道了歉,但我心里已經(jīng)埋下了不安的種子。我開始小心翼翼地說話,盡量不惹他生氣。我努力學(xué)著他的樣子,關(guān)注那些財經(jīng)新聞,甚至嘗試著去了解他那些復(fù)雜的“投資項目”,盡管我?guī)缀跻粺o所通。我只希望,能讓他滿意,能維持這段關(guān)系。
但我低估了他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不允許我有任何異性朋友,對我的社交圈極度敏感。我的手機,他隨時可以查看。我的行蹤,他必須知道。他甚至?xí)驗槲液湍型瑢W(xué)正常的小組討論而大發(fā)雷霆。
而最讓我感到恐懼的,是他的暴力傾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動手,發(fā)生在我提出分手的時候。
是的,分手。那是我經(jīng)過長時間思考,并且鼓足了畢生勇氣才做出的決定。我實在無法忍受他的控制,更無法接受他日益增長的好萊塢大片式的情緒爆發(fā)。我想要逃離,回到那個雖然平淡,但至少安全、自由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們又因為一件小事吵了起來。導(dǎo)火索是他又一次未經(jīng)我同意,翻看了我的日記本。當(dāng)他看到我寫下對未來的迷茫和對他的隱憂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你竟然懷疑我?懷疑我們的未來?”他咆哮著,逼近我,眼神里充滿了血絲和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瘋狂。“王曉曉,我告訴你,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我被他逼到墻角,渾身發(fā)抖,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來。“志豪,我們……我們不合適。你太好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閉嘴!”他猛地扇了我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我的臉?biāo)查g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我捂著臉,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動手打女人的人,就是我曾經(jīng)愛慕甚至崇拜的那個賈志豪。
“想分手?”他冷笑一聲,逼近我,呼吸粗重,帶著濃烈的酒氣。“可以。拿出分手費來。二十萬,一分不能少。”
“分手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憑什么要分手費?是你自己……”
“憑什么?”他打斷我,眼神兇狠,“憑我愛你?憑我為你花了那么多錢?憑我放棄更好的機會陪你這個小地方來的窮學(xué)生?王曉曉,別太天真了!這個世界,感情是最不值錢的!能拿出真金白銀的,才是爺們兒!這二十萬,是你要離開我的代價!”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里充滿了威脅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貪婪。“你今天拿不出來,就別想走出這個門!我會讓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那不是對貧窮的恐懼,而是對眼前這個人,對我曾經(jīng)付出真心的這個人,徹底的絕望。他就像一個用金錢堆砌起來的惡魔,一旦你試圖掙脫他的掌控,他就會露出猙獰的獠牙。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曾經(jīng)讓我覺得英俊迷人的臉,此刻卻扭曲得如同惡鬼。我終于明白,他所謂的“會賺錢”,不過是裹挾在暴力與控制欲外的一層糖衣。他教會我的,不是如何賺錢,而是這個社會最殘酷,也最令人心寒的一面:當(dāng)一個人擁有了足以扭曲人性的財富和權(quán)力時,他可以輕易地摧毀另一個人。
我看著他身后那輛紅色的跑車,那曾是我眼中通往成功的象征,此刻卻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囚籠。我知道,我不能屈服。如果今天妥協(xié)了,等待我的將是無休止的索取和更可怕的暴力。
我深吸一口氣,擦干眼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好,二十萬,我可以給你。但我現(xiàn)在沒有這么多錢。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想辦法。”
或許是我的冷靜出乎他的意料,或許是他暫時還不想把事情鬧大,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神中的兇狠稍稍收斂了一些。“哼,算你識相。一個月。記住,只有一個月。如果到時候你拿不出來……”他沒有說下去,但語氣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那一晚,我是在極度的恐懼和屈辱中度過的。我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身體因為寒冷和后怕而不住地顫抖。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地上,也落在我心上,一片冰涼。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像行尸走肉一樣活著。白天,我強顏歡笑地去上課,去圖書館,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夜晚,我獨自一人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和對未來的恐懼。我不敢告訴家人,怕他們擔(dān)心;我也不敢向朋友求助,不知道誰能幫我,也不知道求助之后會引發(fā)什么樣的后果。
我開始瘋狂地打工,去做各種兼職,家教、發(fā)傳單、在咖啡店端盤子……只要能賺錢,我都去做。我把自己逼到了極限,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身體的疲憊遠不及內(nèi)心的煎熬。
賈志豪偶爾會聯(lián)系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拳打腳踢,但言語間的威脅和控制從未停止。“錢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別耍花樣。”“我知道你住哪里,也認識你學(xué)校的老師……”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扎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他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享受著掌控我的快感。但我不能放棄。我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想盡一切辦法賺錢。我甚至開始寫一些豆腐塊文章投給雜志社,雖然稿費微薄,但每一分錢都讓我離自由更近一步。
終于,在一個月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湊齊了那二十萬。當(dāng)我把那張存著錢的銀行卡放在賈志豪面前時,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那種笑容讓我覺得惡心。
“很好,曉曉。”他說,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算你運氣好。拿著你的東西,滾吧。以后,別再來找我。”
我看著他,沒有說一句話。我沒有哭,也沒有恨,心里只有一種解脫的疲憊。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那個曾經(jīng)讓我以為是“家”的地方。
走出那扇門的一刻,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不再是壓抑和恐懼,而是自由的、帶著青草香氣的味道。雖然未來依舊渺茫,經(jīng)濟上的壓力依然巨大,但我知道,我終于逃離了那個地獄。
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去。那輛紅色的跑車,連同那個叫賈志豪的名字,以及他教給我的那些關(guān)于金錢和現(xiàn)實的“道理”,都被我遠遠地拋在了身后。
我知道,真正的生存能力,不僅僅是會賺錢。更重要的是,保護自己,守住底線,以及,永遠不要失去離開的勇氣。而這一切,都是我用一段破碎的青春和刻骨銘心的痛苦,換來的最昂貴,也最寶貴的教訓(xùn)。窗外的雨還在下,但我的心里,卻仿佛有陽光穿透了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