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陽光異常毒辣，好像只要一腳踏出家門，就會被原地蒸發。

天空是一片被打翻的彩墨，湛藍色在畫布上暈染開，一直到看不見的那邊。時常有幾只鳥飛過窗邊，陽光撒下來，映著少女的臉。

“出太陽了啊，可我還是好冷。”

“曉嫣冉！”有人推開房間門，一把將那人擁入懷中。少女的身形單薄，手指冰涼地搭在她肩上，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你還好嗎？”

“我好困，讓我休息一會，好不好？”少女說話時聲音很虛弱，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曉嫣冉搭在她肩上的手太輕了，輕到她怕她抓住的只是一個影子。

“不好。你不要睡，你不要睡！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我帶你去，你的藥在哪里？”

“我好累，我好難受，你說為什么愛與恨不能相互抵消呢？”少女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有眼淚打在她的肩上，打在她的心底。

“姜媛，讓我走吧，我活的好累，好辛苦……”

“怎么可能就這么拋下你！曉嫣冉，你好自私，我怎么可能拋下你！”

許久，才聽見一聲低啞的笑：“不管我變成什么樣，都不會拋下嗎？”

“你變成哥布林我也不會拋下你的！”

“怎么這么說，我還是很漂亮的吧。”少女緊緊地抱著她，許久才說道，“我餓了，今晚吃什么？”

“我去做，你不許鎖門，不許偷偷哭，藥我給你拿過來。答應我，有什么事情都第一個跟我說好不好？”

“好。”曉嫣冉聲音有些沙啞，靠在墻邊，頭發凌亂。

“等一下讓我給你梳頭，頭發這么亂，都不漂亮了。”

曉嫣冉沒回她，又睡著了。

自從她生病以來，姜媛就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曉嫣冉每晚都會做噩夢，幾乎每天手上都會出現不同的疤痕。姜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給她上藥，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形越來越單薄，身體越來越虛弱。

曉嫣冉老是困，好像怎么也睡不夠。姜媛老是怕，怕她睡過這一覺就再也醒不來了。

她沒學會怎么坦然接受朋友的離開，沒辦法親眼看著曉嫣冉離開，至少現在不行。

次日清晨，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廚房，姜媛早已準備好了早餐：“阿九，吃早飯了。”

“媛媛，我想出去走走。”曉嫣冉頂著一個大雞窩頭走出了臥室。

“你這是什么新造型？哈哈哈哈。”姜媛把她一把拽到沙發上，不知道從哪來了把梳子，“坐好，要出門我們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是你的換裝娃娃嗎？”曉嫣冉抬頭看她。

“搞什么搞什么，頭發等一下又亂了。你這么漂亮，你的衣服都是我買的，你這個人都是我的了，你已經被我包養了。”

“那我能不能做個vlog，就叫‘被閨蜜包養的日子’。”

“不夠有噱頭，你應該叫‘被世界上最好最美最溫柔的閨蜜包養的日常生活’知道嗎？”

“你怎么還往自己臉上貼這么多標簽。”

“那你別管……扎好啦！諾，鏡子。”

曉嫣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問道：“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你都難看了，那我們這些普通人怎么辦？”姜媛從衣柜里挑了一條粉紅色長裙，“這個喜歡嗎，我新買的。”

“不想裝嫩。”

“那這條黑色的？”

“不想裝高冷。”

“綠色？”

“單純不想穿。”

“曉！嫣！冉！”

“好了好了，我穿那條鵝黃色的。”曉嫣冉隨便指了一條。

“換好了來吃早飯，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煎餃。”

“好看嗎？”曉嫣冉沖她笑，“有沒有迷戀上我？”

姜媛也笑了，輕聲道：“很好看，你這個身材根本就是穿什么都好看嘛！”

“你老是捧著我，不怕我過分自信啊。”

“我說的實話，你問任何人都是這么說的。”姜媛看著她，“來吃早飯吧。需要我陪你出去嗎？”

“不用不用，你今天也有工作要忙吧！”

“嗯哼，那你記得早點回來，我等你一起吃晚飯。”

“好啦，我都是個成年人了，不用擔心我。”曉嫣冉抱著姜媛的手臂撒嬌。

“怎么可能不擔心……”姜媛喃喃道。

“我走了啊！”曉嫣冉推開門，“不要太想我。”

陽光依舊毒辣，曉嫣冉幾乎睜不開眼睛，手上的疤痕用冰袖蓋住了，整個人顯得沒有那么虛弱。

在站臺等車的間隙，曉嫣冉側目看見一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少年。他低著頭打字，額前的碎發輕輕地隨風飄動。

“你，一直盯著我看干什么？”少年的聲音清脆，洋溢著青春味道。

“我……我沒看。”曉嫣冉連忙側過身子。

“曉嫣冉？”少年認出了她，“好久不見。”

“沒有很久啦哈哈。”

“你最近，過的怎么樣？”

“就那樣啊，我也不能翻出花來嘛，對吧！公交車來了，我得先走了，拜拜！”

上了車，曉嫣冉才發現自己坐錯了，可現在下車肯定會被張桉之嘲笑的。

算了，無傷大雅，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笑了。

曉嫣冉心一橫又從公交車上灰溜溜地跑下來，只是卻沒看見張桉之的身影了。

“走了嗎……”曉嫣冉有些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漫無目的地把玩包上的小貓掛件。這個掛件是姜媛親手給她縫的平安符，據說可以保佑她順風順水，一輩子幸福。

要是真的這么靈就好了……

“曉嫣冉，喝水嗎？”張桉之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后，給曉嫣冉嚇了一跳。

他將一瓶冰水塞進她懷里：“你的臉很紅，冰敷一會可能會好一點。”

“你怎么知道我會回來？”曉嫣冉問。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買了一瓶。”

“那你自己呢？”

“我不渴。”張桉之不自在地把臉別開，“好了不說這個了，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忙著躺平。”曉嫣冉笑了笑。

“你跟姜媛一直在一起嗎？”張桉之問。

“對啊，她賺錢我花錢好嘍。”

“你……算了不說了，我要上車了，加個微信。”

“不加，你以為什么人都能加我啊？”

“那……好吧。”張桉之低下頭，裝作委屈的樣子硬擠了幾滴眼淚。

“再見。”曉嫣冉沖他揮揮手，轉身上了另一輛公交車。

曉嫣冉認識張桉之，是一件特別特別尷尬的事情。張桉之需要錢，曉嫣冉需要愛，所以他們相遇了。曉嫣冉給張桉之錢，張桉之給曉嫣冉愛。

他們的感情從來都是純粹的利益交換，曉嫣冉不愛他，張桉之也不愛曉嫣冉。

所以曉嫣冉家破產之后，她拉黑了張桉之所有聯系方式，斷開和外界的所有聯系。

再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沒想過是這樣子的場景，張桉之甚至還會買水給她。

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居然也開始期待下次見面了嗎？可是說再見的人，有多少會真的再見呢？

“阿九，回來了啊。”姜媛打開門，“飯在桌上，要不要我給你熱一下。等一下睡前要吃的藥，我放在你床頭柜上，記得吃。”

“姜媛……我今天，看見張桉之了。”

“這有什么的，他又不會吃人。”

“可是，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會顯得我像個病人。”

“你希望自己是病人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今晚早點睡，晚安。”姜媛揉了揉她的頭。

“好。”

月光明明亮亮地透過窗戶，曉嫣冉往窗上哈了一口氣：“很高興見到你。”

張，桉，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