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醫生！三號床病人血氧又掉到85了！“

姜云初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將聽診器掛在脖子上，快步走向監護病房。這是她連續工作的第三十六個小時，急診科的人手永遠不夠，尤其在這種流感爆發的季節。

“準備插管。“她簡短地命令，手指已經熟練地檢查著病人的瞳孔反應。

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血壓數值在不斷下降。姜云初沒有猶豫，迅速戴上手套，拿起喉鏡。“給我6.5的氣管插管，快！“

當塑料導管順利滑入患者氣管的瞬間，姜云初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一些。她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凌晨三點十七分。再堅持五個小時，接班的同事就該來了。

“姜醫生，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年輕的護士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姜云初搖搖頭，摘下手套扔進醫療垃圾桶。“還有三個重癥病人需要查房，然后...“

她的話沒能說完。急診大廳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響和女人的尖叫。

“庸醫！你們這些殺人兇手！“一個粗獷的男聲咆哮著，“我老婆就是被你們治死的！“

姜云初本能地沖向聲源處，看到一名壯漢正揪著值班護士的衣領，另一只手揮舞著破碎的啤酒瓶。周圍的患者和家屬驚恐地退到墻角。

“先生，請您冷靜。“姜云初上前一步，聲音盡量平穩，“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慢慢...“

“慢慢什么？人都死了！“男子通紅的雙眼轉向姜云初，突然松開護士朝她撲來，“就是你！昨天就是你給我老婆看的病！“

姜云初還未來得及解釋那位患者送來時已經是多器官衰竭晚期，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撞上了她的肩膀。她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上了墻邊的醫療設備架。

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后腦勺傳來，緊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電流竄過全身的感覺——她的頭撞開了未關閉的電箱門。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姜云初恍惚看到無數驚慌的面孔向她奔來，但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小姐？小姐您醒醒！“

一個陌生的女聲鉆入耳膜，伴隨著輕柔的搖晃。姜云初艱難地睜開眼，刺目的陽光讓她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醫院。沒有消毒水的氣味，沒有監護儀的滴答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檀香和潮濕木頭的氣息。

“謝天謝地，您總算醒了。“那聲音帶著哭腔，“您已經昏睡兩天了，老爺都快急瘋了。“

姜云初再次嘗試睜眼，這次適應了光線后，她看到一張陌生的少女面孔——約莫十六七歲，梳著奇怪的發髻，穿著淡青色的...古裝？

“這是哪里？你是誰？“姜云初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全身酸痛不已，而且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異常陌生。

“小姐您不認得春桃了？“少女瞪大眼睛，隨即淚水涌了出來，“都怪那個該死的趙家小姐推您下水，害得您...“

姜云初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完全不是她記憶中那雙因頻繁消毒而干燥開裂的手。她猛地摸向自己的臉，觸感陌生得可怕。

“鏡子...給我鏡子！“她聲音顫抖。

名叫春桃的丫鬟慌忙從梳妝臺上取來一面銅鏡。鏡中映出的是一張陌生的美麗面孔——瓜子臉，杏眼，挺翹的鼻梁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櫻桃小口。

姜云初的手一抖，銅鏡差點掉落。她不是在做夢，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她的！

“現在...是什么年份？“她艱難地問道。

“天啟十七年啊，小姐。“春桃擔憂地看著她，“您是不是發熱了？要不要請大夫再來看看？“

天啟？姜云初的醫學博士頭腦飛速運轉，中國歷史上有天啟年號的只有明朝熹宗朱由校，但那是在17世紀...她穿越了？還穿越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子身上？

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面容憔悴卻難掩儒雅氣質。

“云初！你終于醒了！“男子坐到床邊，握住她的手，“為父都快擔心死了。“

根據春桃的稱呼和這人的自稱，姜云初迅速判斷出這是她現在的“父親“。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父親...我沒事了。“

“那個趙家丫頭，為父定要討個公道！“男子咬牙切齒，“明知你不會水，還故意...“

“老爺！“一個老仆慌慌張張跑進來，“知府大人派人來傳話，說...說趙大人已經將此事定性為小姐自己失足落水，若我們繼續糾纏，就要追究老爺您上次上書言事的不當之罪...“

姜云初看到“父親“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握著自己的手也無意識地收緊。

“罷了...罷了...“他最終長嘆一聲，“是爹爹沒用，護不住你。“

姜云初不知為何，心頭涌上一陣酸楚，這顯然是原主殘留的情感。她輕輕回握父親的手：“爹爹別這么說，女兒這不是好好的嗎？“

待父親離開后，姜云初從春桃口中拼湊出了自己的處境：她現在是原禮部侍郎姜明遠之女，因父親上書彈劾權貴被貶至這個南方小城。家中除了父親，還有一位體弱多病的母親和十歲的弟弟。而那個推她下水的趙小姐，則是當地知府的侄女，一直嫉妒姜云初的美貌和才學。

“小姐，您真的不記得了嗎？“春桃小心翼翼地問。

姜云初搖搖頭：“有些模糊...你多跟我說說以前的事吧。“

正當春桃準備開口時，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整個人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春桃！“姜云初本能地伸手接住她，醫者本能立刻占據了上風。她迅速檢查春桃的瞳孔和脈搏——脈搏細速，皮膚濕冷，結合蒼白的臉色和突然昏厥，很可能是低血糖休克。

“廚房在哪里？快拿糖水來！“姜云初對聞聲趕來的另一個丫鬟喊道。

“糖、糖水？“丫鬟一臉茫然，“小姐，糖可是金貴物...“

姜云初這才想起古代糖確實珍貴，但此刻救人要緊：“那就蜂蜜！或者任何甜的東西！快！“

當丫鬟慌慌張張地端來半碗蜂蜜水時，姜云初已經將春桃平放在榻上，抬高她的雙腿。她小心地將蜂蜜水喂入春桃口中，同時觀察著她的反應。

幾分鐘后，春桃的眼皮開始顫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小姐？“她虛弱地開口，“我怎么了？“

“你暈倒了。“姜云初松了口氣，“是不是早上沒吃東西？“

春桃羞愧地點點頭：“府里糧食不多了，我想著...省下一口...“

姜云初心頭一緊。看來這個家的處境比她想象的還要艱難。

“胡鬧！“她故意板起臉，“以后必須按時吃飯，知道嗎？“

這一幕恰好被聞訊趕來的老管家看見，老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小姐何時學的醫術？老奴記得您只跟老爺讀過些醫書...“

姜云初心中一凜，意識到自己可能暴露了。她勉強笑道：“不過是些常識罷了。對了，我昏迷這些天，外面可有什么新鮮事？“

老管家搖搖頭，面色凝重：“城里不太平啊。東城鬧起了疫病，已經死了十幾個人。官府不但不救治，反而派兵把那一帶圍了起來，任其自生自滅...“

“什么？“姜云初猛地站起身，醫生的本能讓她無法接受這種放任疫病蔓延的做法，“這豈不是要讓全城人都染上病？“

“誰說不是呢。“老管家嘆息，“可咱們現在自身難保，老爺又被官府盯著，實在無能為力啊。“

姜云初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兩天前她還是個忙碌的急診科醫生，現在卻成了一個被貶官員的女兒，身處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但當她低頭看著自己陌生的雙手時，一個念頭逐漸清晰：她或許不再是那個姜云初，但她依然是個醫生。既然上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還讓她帶著現代醫學知識來到這個時代，那么她就該做些什么。

“春桃，“她轉身對已經恢復了些氣色的丫鬟說，“幫我準備紙筆，我要列個單子。然后...帶我去看看父親的書房，我記得他收藏了不少醫書。“

“小姐您要做什么？“春桃疑惑地問。

姜云初的嘴角勾起一抹堅定的微笑：“我要重操舊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