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敲擊聲在凌晨三點的寫字樓里格外刺耳。

林小凡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指尖機械地敲打著代碼，一行行指令在幽藍的光標下流淌?？諝饫飶浡赓u餿掉的酸味和速溶咖啡的焦苦。

“數值組！《仙途問道》的靈根平衡參數呢？明天上線前必須調完！”總監的咆哮從身后傳來，唾沫星子濺到林小凡油膩的劉海。

“快了王總...還差最后三組嵌套循環...”他聲音沙啞，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整整七十二小時，他困在這座鋼筋水泥的牢籠里，調試著那些虛構的靈根、功法、法寶數值——為別人編織一場場飛劍逍遙的幻夢。

屏幕右下角突然彈出新聞推送：《某游戲公司員工連續加班猝死，家屬索賠198萬》。林小凡扯了扯嘴角，手指在刪除鍵上懸停片刻，最終狠狠敲下回車。幽藍的代碼瀑布般滾動，映亮他眼里的血絲。

“修仙...呵...”他盯著屏幕上流光溢彩的飛劍特效，喉嚨里滾出含混的詛咒，“下輩子...老子自己當主角...”

心臟猛地一抽。劇痛像燒紅的鐵釬捅進胸腔，視野瞬間被血色吞沒。最后聽見的，是總監變了調的尖叫和身體砸在地板上的悶響。

惡臭。難以言喻的惡臭。

林小凡是被熏醒的。他猛地睜眼，一片混沌的昏黃。粘稠、散發著刺鼻酸腐氣味的墨綠色泥漿沒過胸口，濃烈的、仿佛能腐蝕靈魂的污濁靈氣直沖腦門。他下意識撲騰，冰冷滑膩的泥漿濺了滿臉。

“嘔——”胃袋瘋狂抽搐，他趴在濕滑的巖石上干嘔，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抬起頭，終于看清了處境。

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幽暗洞窟。頭頂只有一線天光艱難透入，照亮下方翻滾著墨綠色氣泡的泥沼。洞壁上凝結著厚厚的、散發著微光的暗綠色苔蘚，那是污濁靈氣長期侵蝕的痕跡。幾只長著骨刺的、色彩妖異的毒蟲在石縫間爬行?？諝饫飶浡钊酥舷⒌母嗪退〉臍庀??？友厣戏綉抑粔K朽爛的木牌，墨汁淋漓三個大字：蝕骨淵。

低頭看向雙手，粗布袖口沾滿墨綠色的污漬和苔蘚，指節粗大，布滿老繭和被污濁靈氣腐蝕出的細小傷口。這不是那雙敲鍵盤的手。

記憶碎片轟然涌入——大景王朝，青瓷宗，外門雜役林小凡。因在宗門內公開場合“妄議”掌門新制的碧霞流云袍“遠看像青蘿卜成精，近看如紫茄子詐尸”，被罰在蝕骨淵清理淤積的廢靈淤漿三個月。

“穿...穿越了？”他喃喃自語，那股污濁靈氣帶來的眩暈感和惡心感揮之不去。別人的穿越是龍傲天劇本，他呢？清淤雜役？

“新來的！發什么呆！”一聲厲喝打斷思緒。坑沿上方狹窄的棧道上探出個腦袋，三角眼，蒜頭鼻，腰間掛著外門管事的木牌，“今日不把這片區域的淤漿清理干凈，晚飯就別想了！還指望靠那點稀粥里的微末靈氣修煉？做夢！”一個邊緣破損、沉重無比的玄鐵瓢被用繩子吊下來，砸進泥沼，濺起一片墨綠的浪花。

林小凡麻木地抓住鐵瓢的把柄。冰冷的玄鐵帶著污濁靈氣的陰寒感刺入掌心，刺鼻的腐朽氣息無孔不入。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的酸澀和靈氣侵蝕帶來的刺痛，舀起一瓢粘稠沉重、仿佛有生命般蠕動的墨綠淤漿，奮力潑向坑外指定的廢靈轉化池。

一下，兩下...手臂酸脹如灌鉛，每一次揮動都感覺有無形的污穢靈氣順著毛孔往身體里鉆，帶來陣陣虛弱和寒意。汗水和淤漿的污漬混在一起淌進眼角。這就是修仙？這就是主角？去他媽的御劍乘風，去他媽的霞舉飛升！

“老子不干了！”他怒吼一聲，積郁的怨氣爆發，狠狠將玄鐵瓢砸向腳下的泥沼深處！

噗嗤！

一聲沉悶的異響。鐵瓢沒有陷入爛泥，反而像是撞上了堅硬冰冷的巖石或金屬。

林小凡一愣，強忍著污濁靈氣帶來的不適和泥漿的滑膩冰冷，伸手向淤漿深處摸索。指尖觸到冰冷堅硬、棱角分明的長條物體。他心頭一跳，奮力向外拖拽。

嘩啦！墨綠色的泥漿四濺。

一柄劍?；蛘哒f，一根勉強能看出劍形的鐵條。通體裹滿墨綠色的污垢和銹跡，劍身布滿暗紅的銹跡，扭曲得如同被巨力擰過。劍格處糊著厚厚一層干涸的苔蘚和礦渣，隱約透出一點銅綠。

“燒火棍都比你體面...”林小凡苦笑，隨手想把它扔回泥沼。

嗡！

指尖觸到劍柄的剎那，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顫順著手臂竄上脊椎！仿佛沉睡千年的心臟，驟然搏動了一下。更奇特的是，劍柄周圍的污濁靈氣似乎被微微排開了一瞬。

他猛地縮手，驚疑不定地盯著那根廢鐵。鬼使神差地，他用還算干凈的袖口，狠狠擦拭劍格處的苔蘚和礦渣。

銅綠漸漸顯露。那不是簡單的銅銹，而是極其繁復古老的紋路，深深蝕刻在金屬里。紋路中心，兩個模糊的小篆在污垢下若隱若現。

林小凡湊近，借著坑口漏下的微光，艱難辨認。

“苛...政...”他下意識念出聲。

嗡！

劍身再次震顫！比剛才強烈數倍！一股冰寒刺骨、卻異常精純凝練的氣流猛地從劍柄沖入手臂，瞬間流遍四肢百?。×中》踩缭怆姄簦瑴喩韯☆潱矍绑E然發黑！

無數混亂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炸開：血染的龍袍、崩塌的山河、被鎖鏈貫穿的巨人仰天咆哮、還有一道貫穿天地的琉璃劍光...

劇痛撕裂頭顱！他悶哼一聲，死死抓住劍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那冰寒精純的氣流在體內橫沖直撞，所過之處，那些侵入體內的污濁靈氣如同冰雪消融般被驅散凈化，最終狠狠撞向丹田！

噗！

一口帶著腥甜和墨綠濁氣的黑血噴在泥沼上，點點猩紅迅速被墨綠吞沒。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卻又有種異樣輕松感席卷全身。林小凡癱軟在冰冷的泥漿中，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浸透粗布衣衫。手中那柄“廢鐵”卻變得異常沉重，冰冷的觸感仿佛烙印在掌心，但那股精純的寒意似乎驅散了些許周圍污濁靈氣帶來的壓迫感。

“苛政猛于虎...”他盯著劍格處徹底顯露的五個小篆，心頭寒意更甚。這鬼東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突兀地、冰冷地，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社畜修仙系統激活?！?

【新手任務發布：三日內突破煉氣期一層?！?

【任務獎勵：記憶碎片x1，肥宅快樂水（小）x1?！?

【失敗懲罰：扣除五年陽壽。】

林小凡僵在冰冷粘稠的泥漿里，蝕骨淵的腐朽氣息仿佛凝固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根剛從廢靈淤漿里撈出來、銹跡斑斑的“廢鐵”。劍格上，“苛政猛于虎”五個古篆字，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地泛著一絲冰冷的、非自然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