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9年的夏夜，潮濕的熱空氣裹著消毒水的味道，滲透進新人類計劃研究院的每一道縫隙。

林羽盯著全息屏幕上跳動的基因序列，指尖在操作面板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按下了保存鍵。

培養艙里的實驗體安靜地懸浮在淡綠色營養液中，這是編號734的第三代基因優化體。理論上，它的肌肉密度比普通人類高出47%，骨骼強度提升32%，本該是“適應新時代”的完美樣本。

但林羽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波動曲線——那串代表神經活躍度的數據流，正以一種詭異的頻率輕微震顫。

“又在加班？”蘇瑤端著兩杯熱咖啡走進實驗室，白大褂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她將其中一杯放在林羽手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培養艙，“734的數據有問題。”林羽抿了口咖啡，苦澀感暫時壓過了心頭的不安：“神經反射弧存在延遲波動，雖然幅度很小，但不符合預期模型。”

他調出上周的記錄對比，“你看，729到733號都有類似的微波動，只是這周更明顯了。”

蘇瑤的眉頭微微蹙起。作為項目核心研究員，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數據的意義。新人類計劃對外宣稱是通過基因優化提升人類對惡劣環境的適應力，但只有少數人知道，軍方在暗中要求加入“戰斗強化序列”。

“可能是營養液配比的問題？”蘇瑤試圖尋找更簡單的解釋，但指尖劃過屏幕時，動作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或者……是我們強行融合的抗輻射基因和戰斗基因產生了排斥？”

林羽沒說話，調出了實驗體的行為記錄。全息影像里，734號在模擬訓練艙中動作迅猛，躲避障礙物、力量測試都完美達標。但當鏡頭拉近，能看到它在完成指令的間隙，眼球會出現幾不可查的細微震顫。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被推開。趙博士穿著筆挺的白大褂走進來，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屏幕，最終落在林羽身上：“734號的數據報告整理好了嗎？軍方明天要來視察。”

“趙博士，”林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疑慮，“神經波動存在異常，我建議推遲強化序列的融合實驗，先排查原因。”

趙博士的笑容淡了幾分：“小問題而已，基因優化哪有一帆風順的。”他抬手在屏幕上輕點，調出權限密碼，“我已經看過數據了，在誤差允許范圍內。明天的視察很重要，不能出任何岔子。”

林羽看著他輸入密碼后，將那串異常波動數據標記為“環境干擾導致的正常誤差”，心臟猛地沉了一下。他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趙博士打斷：“你們早點休息，明天保持最佳狀態。”

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后，蘇瑤才低聲開口：“他知道。”

林羽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杯壁的熱度燙得指尖發麻。培養艙里的實驗體忽然動了一下，眼球轉向他們的方向，瞳孔在營養液中緩緩收縮。那一瞬間，林羽仿佛看到了某種不屬于“實驗體”的情緒——一種混雜著迷茫與冰冷的……異樣感。

深夜的研究院安靜得可怕，只有培養艙的循環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林羽看著屏幕上被強行修正的數據記錄，指尖在刪除鍵上方懸停了很久。最終，他將那份未修改的原始數據加密保存到了私人終端。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厚重的霧霾中暈染成模糊的光斑。林羽望著培養艙里沉睡的實驗體，忽然覺得那些淡綠色的營養液，像極了某種溫柔的囚籠。而他們親手打造的“新人類”，或許正悄悄裂開一道通往未知深淵的縫隙。

林羽從實驗室出來時，已經是凌晨三點。走廊里的應急燈散發著幽冷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的私人終端，那里面藏著734號實驗體的原始異常數據，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他掌心發燙。

蘇瑤在電梯口等他，眼神里帶著疲憊與擔憂：“趙博士剛走，他……好像很著急讓所有數據都‘完美’。”

林羽沉默著點頭，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聽到了頭頂通風管道里傳來極細微的聲響，像是某種金屬摩擦的聲音。可等他抬頭去看，又只剩下管道里流動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