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問鼎

第一章時空亂流

鍵盤敲擊聲戛然而止時，程浩的指尖還懸在回車鍵上方。窗外的蟬鳴正盛，把七月傍晚的悶熱揉成一團粘膩的網，裹著桌上外賣盒里飄出的炸雞香味，在出租屋狹小的空間里彌漫。他盯著電腦屏幕上剛寫完的玄幻小說結尾，右下角的時間跳成了二十三點十七分，屏幕反光里映出自己略顯疲憊的臉。

“總算完事了。”他往后一靠，轉椅發出“吱呀”的抗議，頸椎傳來一陣細碎的刺痛。就在這時，窗外突然亮起一道詭異的紫光。不是尋常閃電那種刺眼的銀白，而是像被碾碎的紫水晶粉末，在厚重的烏云里翻涌、扭曲，活似一條蓄勢待發的巨蟒。

程浩皺著眉湊近窗戶，玻璃上還沾著上周下雨留下的水痕，把那道紫電折射成模糊的光斑。沒等他反應過來，紫電已如離弦之箭般撕破云層，直直墜向他所在的樓棟。空氣里的塵埃在瞬間被照亮，他甚至能看清其中漂浮的細小棉絮和絨毛。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鳴炸響，不是從遠方滾來的轟鳴，而是像有人在耳邊敲響了巨鐘，鼓膜嗡嗡作響，桌上的可樂罐被震得跳起半寸高，又重重落下。

“我靠！”程浩下意識后退，后腰狠狠撞在床沿，疼得他齜牙咧嘴。可下一秒，電腦屏幕突然滲出粘稠的紫色光暈，那光暈像有生命般順著桌角蔓延，所過之處，塑料鍵盤開始融化變形，冒出帶著焦味的白煙。他想伸手去拔電源，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股無形的吸力從屏幕里涌出來，死死拽著他的衣領往前拖拽。

視線開始扭曲，屏幕里的文字扭曲成一條條蠕動的黑色蟲子。程浩感覺自己的胳膊正在被拉長，皮膚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一個尺寸過小的模具。最后映入眼簾的，是窗外那道紫電精準地劈在陽臺上的舊天線上，火花四濺中，他的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次恢復知覺時，程浩是被凍醒的。

冰涼的液體順著額角滑進衣領，帶著一股鐵銹般的腥氣。他費力地睜開眼，睫毛上沾著的濕泥讓視線一片模糊。四周是密不透風的樹林，參天古木的枝干在頭頂交織成墨綠色的穹頂，只有零星的光斑透過葉縫，落在布滿苔蘚的地面上，映出一個個晃動的光點。

“嘶——”他想撐著地面坐起，手掌卻按在一片粘稠的腐葉里，指尖觸到某種滑膩的東西，嚇得他猛地縮回手。借著微弱的光線低頭看去，自己身上的純棉T恤和牛仔褲不見了，換成了一身灰撲撲的粗布短打，布料粗糙得磨著鎖骨生疼，腰間還系著一根磨損嚴重的麻繩。

手腕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像是被煙頭燙著。程浩擼起袖子，借著光斑看清了皮膚表面的印記——那是一個暗金色的龍形圖騰，龍頭盤踞在腕骨處，龍尾蜿蜒至小臂，鱗片的紋路清晰得仿佛能摸到凸起的棱角。更詭異的是，圖騰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動，溫度隨著他的呼吸忽高忽低。

“這到底是……”他摸著腕上的印記，突然摸到腰間別著的硬物。伸手一掏，是塊巴掌大的黑色石頭，表面布滿細密的裂紋，觸感涼得像冰塊，與手腕的灼熱形成了奇怪的對比。石頭邊緣還沾著幾縷暗紅色的纖維，像是從某種布料上刮下來的。

就在這時，林間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還夾雜著女人壓抑的痛呼。程浩瞬間繃緊了神經，貓著腰躲到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古樹后，扒開垂落的藤蔓偷偷張望。

三十步開外的空地上，三個穿著黑色勁裝的男人正圍攻一個白衣女子。為首的男人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三角眼，手里的鋼刀在光斑下閃著冷冽的光。女子手持長劍，裙擺被劃開了三道口子，露出的小腿上凝結著暗紅的血珠，顯然已經激戰了許久。

“蘇清月，把鎮魂玉交出來，”三角眼男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刺耳得很，“別逼我們廢了你這雙彈琴的手。”

被稱作蘇清月的女子咬著下唇，蒼白的臉頰上沾著泥污，卻掩不住精致的眉眼。她握緊劍柄的手指泛白，腕間的銀鈴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癡心妄想，此物乃我青云宗至寶，豈容爾等邪魔染指。”

“敬酒不吃吃罰酒！”三角眼男人揮刀砍去，刀鋒帶著呼嘯的勁風劈向她的肩頭。蘇清月旋身避開，長劍順勢撩向對方小腹，卻被另一個黑衣人用短匕格開。她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程浩這才發現她左肩的白衣已經被鮮血浸透，深色的血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程浩的心跳得像擂鼓。他這輩子連架都沒打過，此刻卻有種沖動想沖出去。可看看對方手里的鋼刀，再看看自己細瘦的胳膊，理智又把這念頭按了下去。他縮在樹后，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樹皮，眼睛卻死死盯著戰場。

蘇清月的動作越來越慢，呼吸也變得粗重。當三角眼男人的鋼刀再次劈來時，她躲閃不及，只能勉強偏頭，刀鋒擦著她的臉頰劃過，帶起一串血珠濺在旁邊的草葉上。

“結束了。”三角眼男人獰笑著，刀身翻轉，直刺她的胸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蘇清月突然將長劍反手插入地面，右手指尖彈出三枚銀針。銀針在光線下幾乎隱形，卻精準地刺中了三個黑衣人的手腕麻筋。鋼刀和短匕接連落地，發出哐當的脆響。

“就是現在！”程浩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想也沒想就抓起腳邊的幾塊鵝卵石，用盡全身力氣朝最近的黑衣人后腦勺砸去。

鵝卵石帶著風聲擊中目標，那黑衣人悶哼一聲，轉身的瞬間露出了破綻。蘇清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抓住機會，拔出地上的長劍刺中了他的肋下。另外兩個黑衣人反應過來，怒喝著朝程浩的方向看來。

“快跑！”蘇清月拽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涼，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程浩只覺一陣香風襲來，還沒看清方向就被她拉著沖進了密林。

兩人在齊腰深的草叢里狂奔，樹枝劃破了程浩的臉頰，火辣辣地疼。他能聽到身后傳來憤怒的呼喊和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還有蘇清月壓抑的喘息聲。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穿過一片藤蔓纏繞的灌木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清澈的溪澗，追兵的聲音也消失在了林間。

蘇清月踉蹌著靠在溪邊的古樹上，胸口劇烈起伏。程浩扶著她的胳膊，才發現她的后背已經被鮮血浸透，深色的血漬在白衣上暈染開來，像一朵詭異的墨色花。

“多謝……多謝公子相救。”她緩過氣來，抬頭看向程浩，目光落在他臉上時微微一怔。少年的額角還沾著血污，卻掩不住那雙清亮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線分明，明明穿著粗布衣服，卻有種說不出的干凈氣質。

程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我叫程浩，不是什么公子。你傷得很重，得趕緊處理一下。”他想起自己口袋里還有半包沒拆的消毒濕巾，剛想掏出來，卻被蘇清月按住了手。

“不必了。”她搖了搖頭，聲音帶著虛弱的沙啞，“這刀上淬了化骨散，尋常藥物無用。”她從腰間的錦囊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通體碧綠的丹藥，“若非程公子出手，清月今日必死無疑。”

程浩看著她吞下丹藥，突然想起那塊黑色石頭：“對了，我身上有個奇怪的東西，你認識嗎？”他把石頭掏出來遞過去，指尖剛觸到石頭表面，就感覺手腕上的龍形圖騰猛地發燙。

蘇清月的目光剛落在石頭上，臉色突然劇變：“這是……鎮魂碑碎片？！”她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伸手想去觸碰，卻見石頭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黑光。

與此同時，程浩的手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龍形圖騰像是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金色光紋纏繞上了黑色石頭。天空瞬間暗了下來，原本晴朗的午后突然被烏云籠罩，溪澗的水流開始逆向倒流，空氣中彌漫的草木清香被一股狂暴的氣息取代。

“不好！它在認主！”蘇清月臉色煞白，急忙從劍鞘里抽出長劍，劍尖指向天空，“程公子凝神！這股力量太霸道，會撐爆你的經脈！”

程浩想說自己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無數光點從四面八方涌來，鉆進他的七竅，經脈里像是有無數條小蛇在竄動，又痛又麻。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剝離，耳邊響起密密麻麻的低語，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卻又聽不清具體內容。

當金光與黑光交織著沉入他的體內時，程浩突然看清了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光點——它們是五顏六色的，像螢火蟲般圍繞著他旋轉，甚至能看到光點里蘊含的細微能量。

“你……你覺醒了靈根？”蘇清月的聲音帶著震驚，“而且是萬中無一的混沌靈根！”

程浩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就聽到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龍吟。他抬頭望去，只見一條青色的巨龍正從云層里探出頭，鱗甲在烏云的縫隙中閃著寒光，那雙燈籠大的金色豎瞳，正死死地盯著他們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