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路從火云傳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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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雪夜殺機
朔風如鬼哭,卷著碎玉瓊屑砸在臉上,疼得像挨刀子。
關西八百里沃野早被雪埋透,昔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皇都長安,坐落在渭河之畔。
夜黑風急,長安梁王府瓊樓孤聳,飛檐斗拱半隱雪幕,四下燈火疏疏。
青瓦覆頂的閣樓里,青衫人影背立欄前,青絲隨檐角漏下的風微拂。
不知立了多久,謝自然抬手拂去肩頭積雪,眉宇間落寂沉沉,終是一聲輕嘆,散入寒夜里。
自當年跟著那塊玉佩,稀里糊涂跌進《劍雨》的江湖,到如今輾轉落入《火云傳奇》的世界,算來竟已過了十八載。
《火云傳奇》這部片子,謝自然兒時曾看過,印象至今未淡。
故事架設在類似架空的大唐亂世,當朝六王爺野心吞天,暗中勾連吐蕃,圖謀不軌。
隴北節度使章磊偶然截獲密信,就此引火燒身,招來殺身之禍。
林青霞演的“火云邪神”映霞,是六王爺最狠的殺手。冷艷狠絕,武功高深,卻在一次次殺戮中漸生良知。
最讓人扼腕的,莫過于映霞與妹妹映雪的糾葛。
六王爺用映雪控制映霞,導致這對情深意重的姐妹反目成仇。
電影結局慘烈,映霞失手殺死被洗腦的映雪,最終與六王爺同歸于盡。
劇中最讓謝自然記掛的,既非江湖大俠玄明,也非主角火云邪神,更不是西門官人演的六王爺,而是清冷女神葉全真扮的映雪。
這個角色偏執狠辣,偏又透著股冷酷颯爽。
身為六王爺手下第二殺手,武功僅次于“火云邪神”,心狠手辣到殺人如麻,卻因愚忠落得個憾死的結局。
猶記原劇中,她身背竹箭,紅唇銜筆,那風情萬種的模樣,真真回眸一笑百媚生,扣人心弦!
一身清冷氣質,當年看得謝自然許久不能釋懷……這般俏麗佳人,何人不憐?
說她是武俠史上最美、最有氣勢的女射手,絕不為過。
他穿來的時機,恰逢六王爺第一次在江湖搜羅孤兒、蓄養殺手,恰好與映霞、映雪等人同時修文演武。
算來與映雪她們相識已八年。
這個世界的離開條件如上世出一轍:要么殺六王爺,要么成天下第一。
按理說,有上一世羅摩內功打底,達成任一條件都該不難。
可他修煉此功滿打滿算才八年,這點功力,在上個世界當個天下第一卻還勉強;
到了這個有內功根基的世界,便顯得捉襟見肘了。
尤其六王爺,身負二十年以上的火云神功,劍、掌、暗器三絕傍身,以他眼下的能耐正面硬撼,無異于自投死路。
打不過,便只能潛伏待機。
然如今六王爺舉事在即,一旦功成,做了皇帝,再想殺他,可就難了。
念及此,謝自然狹長的眸子陡現寒芒。原劇情轉瞬即至,留給他的時日無多。
必在六王爺謀反功成之前除之,否則,縱有通天本領,亦難逃朝廷全域追殺,斷無生機!
謝自然正暗自盤算除六王爺之策,檐下風鈴忽被夜風蕩得輕響,耳畔驟起破風之聲。
他未回頭,已覺身后不知何時立了一道身影。
來者是位六旬老者,身著錦衣華服,滿頭霜發覆額,臉上溝壑縱橫,身形佝僂,步履似有蹣跚,瞧著如風中殘燭。
可方才那悄無聲息的身法,任誰也不敢輕慢。
他一雙半闔的濁目,凝在謝自然倚欄的青衫背影上,口中嘖嘖有聲:“可憐呦,大王今夜回府,老身已舉薦六娘去講經。”
謝自然頭也未回,聲線平直:“王都知不必弄這些玄虛,直說吧,要殺誰?”
老者幽幽一笑,話里帶刺:“呵呵,你這人,還是這般機警。”
說罷,他攏了攏袖管,勾著腰慢悠悠續道:“右驍衛大將軍哥舒光,此人不識抬舉……”
話音未落,謝自然已徑直打斷:“不必說緣由,只講時辰地點。”
見他如此干脆,王都知臉上笑意淡去,沉聲道:“今夜,秦嶺別苑。最好……讓他死在半路。”
言畢,檐下風鈴又是一響,身后身影已如鬼魅般飄忽無蹤,唯余幾片雪花,落在他方才立腳的干凈處,旋即消融。
“唉!”許久,謝自然長嘆一聲。
“要殺人了。”
一聲低念隨寒風散入雪幕,再回首,木欄邊的青衫身影早已沒了蹤跡,唯余檐角風鈴在風雪里叮鈴晃蕩。
……
亥時六刻,漏壺滴答如催命。
秦嶺余脈下,右驍衛大將軍別苑府門豁然洞開。
一眾朱紅袍武士肩扛軍械,手舉火把,如長蛇魚貫而出,火星在寒風中簌簌抖落。
夜空星子斂跡,月色被濃云吞盡,北風卷著雪沫呼嘯而過,刮得人面頰生疼。
這般暗夜,正是魑魅橫行、殺人害命的好時節。
華麗馬車中,右驍衛大將軍如猛虎盤踞軟榻,懷抱燃著火星的暖爐,橘紅火光映得側臉明暗交錯。
唯有一只筋骨嶙峋的大手,在腿邊紅綢裹著的長條物上來回摩挲,手掌碾過綢緞紋路,竟生無窮底氣。
車外“咯吱”輕響,是車輪碾積雪的聲音。
馬蹄裹厚布,踏雪無聲。
高教頭端坐馬鞍,自出府門便如繃緊的弓弦,雙眼警惕掃四周。
夜色如墨,風雪打臉生疼,稍有風吹草動,他也猛地扭頭。
那“一劍無血”出道至今,所殺之人不論武功多高、勢力多雄,從無失手。
此番不知為何被這兇神盯上將軍,先前那幾樁命案,已讓高教頭見識了對方的狠辣詭譎。
他絕不相信對方會輕易罷手,可將軍偏要此時主動離巢,無異于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高教頭心中明鏡似的:對方今夜必定動手。長安城內大軍云集,對方絕不敢在那里妄動,一旦入了城,便再無下手的機會。
這荒郊雪夜的路途,正是對方唯一的殺局。
百名武士護著馬車,在茫茫雪地緩緩行過十里。
此刻,已遠秦嶺別苑,離長安只剩一半路程。
一路出奇平靜,無半分異動。眼見近皇都地界,原本緊繃的眾人,臉上都漾出松弛。
這一路提心吊膽,稍有動靜便停步戒備,實在勞心,如今平安過了大半,難免松口氣。
眾人都覺今夜或能無事,唯高教頭目光依舊銳利,絲毫不敢懈怠掃視四周。
恰在此時,前方風雪彌漫的夜色里,忽飄起一團飄忽火光,在暗沉天地顯得間格外突兀。
火光乍現的瞬間,整支隊列驟然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唰唰”聲成片,長刀出鞘帶起凜冽寒光,長槍平舉如林刺向夜空,霎時間風聲鶴唳,人人攥緊兵器,汗毛倒豎,只待令下便搏命。
隊列前頭兩騎騎士,不愧是沙場老手,不需回頭稟報,交換個眼神,腰間直刀已“鏘鏘”出鞘。
雪光映出森然刃口,兩人雙腿一夾馬腹,坐騎噴出白汽,四蹄翻飛朝火源奔去。
火光看著不遠,幾盞茶功夫,馬蹄踏雪的“篤篤”聲便到近前。
距離縮近,一陣女人的哭泣聲順風飄來,嗚嗚咽咽,在這荒郊雪夜里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深更半夜哪來的婦人啼哭?
莫不是山中精怪化了人形,在此裝神弄鬼誘人上鉤?
兩名騎士眼中兇光一閃,當年安史烽煙里,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什么場面沒見過?
縱是邪祟,一刀斬了便是!
兩人握緊刀柄,坐騎放慢腳步,蹄碾積雪,悄無聲息圍上去。
坐騎步步逼近,兩名騎士終看清眼前景:路邊孤火跳動,映著個跪坐凍土的婦人。
素白孝服,尖頂孝帽,帽檐下容色姣好,眉宇間卻裹著柔媚哀戚,正對著火堆旁硬地哽咽——方才哭聲正是她發的。
眼前這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騎士一時竟忘了出聲。
詭異歸詭異,沙場警覺未丟。
二人眼風掃向婦人身后,火堆將她的影子投在雪地上,隨火焰晃動微微搖曳。
看清影子的剎那,原本氣勢洶洶的騎士肩頭倏地一松,還好是活人,不是山魈野怪作祟。
這時,低頭哽咽的婦人似察覺動靜,緩緩抬眼。
火光落她臉上,含淚眸子先驚后怯,唇微張欲叫喊,看清袍服又咽回去,怯生生開口,聲粘膩如蜜糖帶顫:
“兩位好漢……可是公家人?”
這聲入耳,騎士骨頭似酥了二兩,緊繃心神莫名松了。
縱情景詭異,騎士被柔媚瞧著,竟生不出厲色,語氣不自覺放緩。
其中一人按刀開口,聲比往時柔和:“不錯,我等是右驍衛軍士。我且問你,這荒郊半夜,你為何在此哭泣?”
婦人見語氣平和,身子微松,柔弱更甚,抽噎著開口,聲帶哭腔細若游絲:
“妾身是戶部程員外郎妾室。今日娘家來人捎話,說家父身患重病,已是油盡燈枯,臨終前想再見妾身一面。
妾身得知此訊,心膽俱裂,便打理行囊,出城奔赴娘家,誰知返途中突遇風雪,更撞見一頭猛虎。
當時情況危急,眼看惡虎就要撲上馬車,妾身只顧著逃命,只得丟下馬車,任憑惡虎撕食馬匹,自己在荒野里狂奔。”
她抬手拭了拭眼角,淚水卻越涌越兇:“偏荒郊野嶺,一時只顧逃命,竟迷了路,眼下天色已晚,四周不見半個人影,我一個弱女子無處可去,也無人相救,怕是今晚就要凍斃在此了。
可憐我那老父即將撒手人寰,我又遭此橫禍……”
說到痛處,她泣不成聲,捶著胸口道,“我實在悲慟難忍,便點了這堆火,只求走完最后一程。”
聞此慘狀,騎士動了惻隱,忙收刀鞘溫言安慰:“莫哭,既是遇上我等,便是你命不該絕。我等正要趕往長安,你且等候,我去稟明將軍,”
言罷,騎士調轉馬頭,踏著積雪朝來路返回,只留另一名同僚守在火堆旁陪婦人等候。
不多時,先前離去的騎士領著大隊人馬折回。茫茫風雪里,近百支火把連成火云,將婦人團團圍住。
面對跨刀持槍、面帶煞氣的軍士,婦人嚇得身子微顫,緊緊攥著蒼白的手掌,垂頭大氣不敢喘。
這時,馬車一側窗簾被從內里掀開,右驍衛大將軍哥舒光露出威嚴面容。
他掃了眼婦人,又瞥了瞥四下空寂,神情莫測,不知在盤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