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靈域燕國，青虛山上，夏日清早的溫差形成一大片霧氣。

層霧縹緲，攬抱峰巒。

有鳥雀出密林，落在道觀飛檐。伸出翅膀，側(cè)頭輕啄，像是在止癢。

不遠處，一片蔥郁的林子結(jié)滿果子，多數(shù)是桃樹，少有幾棵杏樹。

幾棵果樹下，各有一弟子正在修行。

一呼一吸間，先天之氣融入在身前的果樹中，壯大本源的同時喚醒果樹的靈性。

要說最惹眼的，還是一旁盤坐在葫蘆架下的虞歌。

葫蘆藤上掛著七個綠皮葫蘆，表皮附有細微絨毛，可見還未成熟。

虞歌腦海中觀想一尊，戴青精玉冠，著九氣青羽衣，頭頂青色華蓋的法相，心中默念青帝長春經(jīng)。

“東方青帝，青靈始老九炁天君...”

“...上導九天之和氣，下引九泉之流芳，養(yǎng)二儀以長存，護陰陽以永昌。”

忽然，藤上的兩個葫蘆大肆掠奪靈氣，一個葫蘆由綠變紫，逐漸變?yōu)樽辖鹕?

另一個由綠變白，逐漸變?yōu)橥钢饘俟鉂傻你y白色。

其余幾個葫蘆迅速枯萎變黃，就連葫蘆藤也跟著變得枯萎。

虞歌睜開眼，看著紫金色和銀白色的兩個葫蘆，臉色平靜，輕聲道：“寶貝葫蘆，成了。”

葫蘆掠奪靈氣的聲勢十分明顯，將其他幾位正在修煉的弟子驚動，紛紛睜開眼。

一個最先發(fā)現(xiàn)的激動著大喊：“虞歌？是虞歌！他養(yǎng)成靈根啦！”

其他幾人同樣驚訝不已，萬萬沒想到，最先喚醒靈性，養(yǎng)出靈根的，會是虞歌這個選了葫蘆藤的家伙。

虞歌沒理會他們的驚訝，數(shù)年努力，一朝功成，曾經(jīng)的種種正在他眼前一一浮現(xiàn)。

虞歌前世去景區(qū)道觀游玩，隱約中看到，五方五老中的青帝神像在發(fā)光，再一眨眼，又以為自己看錯了。

下山路上，因為分神思考此事，不幸墜落山崖，去世了。

恢復意識，他就來到這方世界，轉(zhuǎn)生成一個嬰兒，可惜父母在他八歲時先后去世。

好在被這青虛門掌門景明老道發(fā)現(xiàn)，說他不僅有修行的天賦，而且天賦上佳，要帶他回山，賜下修行之法。

要說此世修行頗為奇妙，因南荒域妖獸蠻獸影響，天地靈氣中夾雜著狂暴的蠻荒妖氣，不適合人族修行。

因此人族另辟蹊徑，研究出三種修行之法。

其一，是虞歌修行的，將有靈性的靈植培養(yǎng)成靈根。

借助功法，與靈根性命交修，通過靈根滌蕩狂暴的妖氣，共享純凈靈氣。

同時，所選的靈根還可以作為修行的資源，煉丹、煉器等等。

自虞歌上山獲得修行法，腦海中就出現(xiàn)一尊青帝法相，從中得到一卷青帝長春經(jīng)。

現(xiàn)在他使用的，便是這卷功法，這卷功法并非修行法，無法提升修為。

這卷功法只有一種效果，一種可使靈根更加靈異，更具威能的效果。

正因如此，虞歌在培養(yǎng)之初，便讓靈根按他所想的方向去蛻變，后續(xù)甚至可以讓靈根自發(fā)的成長。

而他人，皆是培養(yǎng)一個性命交修的靈根，只有這樣，才能讓靈根的蛻變不會走偏，才會更適合本人。

經(jīng)過養(yǎng)氣期的鍛體、胎息，壯大先天之氣，再到先天之氣大成后的孕養(yǎng)。

如今，足足十年，終于培養(yǎng)為靈根，可以進入煉氣期了。

幾位同門走到虞歌身邊，齊齊躬身見禮：“拜見師兄！”

羨慕之情無需言表，都表現(xiàn)在臉上。

其他人羨慕之余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早日養(yǎng)成靈根。

只有一個看起來年紀最長的，心里想著，第一個養(yǎng)成靈根的為什么不是他。

靈根一成，就可以被掌門收為弟子，虞歌先一步，他們想不叫師兄也不行。

虞歌被恭賀聲拉回，微微一笑，回了一禮。

“多謝！祝各位師弟早日喚醒靈性，養(yǎng)成靈根。”

說罷，虞歌走到葫蘆藤邊上摘下兩個葫蘆，拿在手中打量。

紫金葫蘆高貴內(nèi)斂，銀白葫蘆冰冷肅殺。

他還想伸手摸摸那幾個變黃的葫蘆，可剛一觸碰，葫蘆紛紛從藤上落下，掉在地上。

看來是死透了，估計枯黃的葫蘆藤也是如此，著實可惜。

看到這一幕，之前那人眼睛一亮，虞歌這是出意外了。

腳步聲傳來，確是掌門景明道人察覺到動靜過來了。

眾人不敢遲疑，紛紛躬身行禮：“拜見掌門！”

還未正式入門，不敢稱呼師父，就連虞歌也一樣。

景明道人伸手虛抬，幾人被無形之力扶起。

一捋發(fā)白的胡子，景明道人哈哈一笑，道：“原來是你啊，虞歌，結(jié)了兩個葫蘆，當真不錯。”

“走吧，跟我去大殿內(nèi)拜過祖師，正式收你入門。”

虞歌是景明道人最看重的，上佳的天賦讓他能夠第一個養(yǎng)成靈根，景明道人毫不意外。

見此一幕，之前那人急忙開口：“等等！掌門！”

在場所有人將目光看向他，其余幾人暗自感嘆這家伙的膽子真大，竟然打斷掌門。

葉華，景明道人對這孩子同樣印象很深。

葉華是幾人中最先上山，也是年紀最大的。

當初要帶葉華上山，葉華的家人百般不愿，認為什么修行成仙完全是虛無縹緲，所謂的妖獸不過是以訛傳訛。

葉華年紀雖小，意志卻極為堅定，鐵了心要跟景明道人離開。

兩人約定后，葉華第二天偷偷留書一封，離家找到景明道人跟著上了山。

“嗯？葉華，你有何事？”景明道人不明白葉華想干什么。

雖然眾人看著有幾分緊張，葉華還是很快鎮(zhèn)定下來，說道：“掌門，虞歌的靈根，那根葫蘆藤已經(jīng)死掉了。”

眾人聽完，看向架子上枯萎的葫蘆藤，好像是這回事。

他們都下意識的認為，那么大動靜是養(yǎng)成靈根產(chǎn)生的，就連景明道人也沒想過，靈根還有死掉的情況。

沒有靈根，后續(xù)無法修行，這是眾所周知的，現(xiàn)在虞歌的靈根死了，別說拜師，甚至要重新再來。

現(xiàn)場一片寂靜，本該是拜入師門，獲得后續(xù)功法的好事，現(xiàn)在不知事情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子。

葉華不說，虞歌也沒想到這個問題，他只想著兩個成熟的寶貝葫蘆，忘記了養(yǎng)成靈根的根本目的，是修行。

當初選擇靈根的時候，虞歌發(fā)現(xiàn)，當屬這根葫蘆藤靈性最高，便沒有選擇樹木類的靈植。

畢竟，有好的不去選擇，反而選擇差的，沒人會這么做。

從這根葫蘆藤，虞歌想到了先天葫蘆藤，幻想著自己也能養(yǎng)出七個寶葫蘆，毫不猶豫選了這根葫蘆藤。

從無例外，青虛門有史以來選的都是果樹一類，這也是虞歌被人說離經(jīng)叛道的原因。

只不過當時景明道人都沒意見，其余人也不敢亂說。

如今想象中的葫蘆有了，靈根的根本卻沒了。

虞歌卻不知道，葫蘆藤原是一年一生的靈植，葫蘆成熟后不會再長，甚至整根藤都會枯死。

如今即便化為靈根，摘下葫蘆，也沒能改變葫蘆藤枯死的結(jié)局。

幾人看到虞歌沉默不語，心里替虞歌惋惜也不免帶著些幸災樂禍。

可能這就是人性的復雜吧。

虞歌站在原地，眼神呆滯，他現(xiàn)在很茫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如今葫蘆成熟，雖然不盡如他意，只得到兩個成熟的葫蘆。

一個和老君的紫金紅葫蘆類似，一個像是護道攻殺的寶貝，他應該滿足了。

可是，寶貝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沒有靈根，無法修行。

他開始懷疑自己，真的選錯了嗎？

該后悔嗎？

難道要老老實實選一棵果樹，重新開始嗎？

至于放棄修行，虞歌還沒想過。

才剛看到山下的風景，神秘而瑰麗的風景還在前方等著，就這樣回歸平凡，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他做不到。

看到虞歌本人都無話可說，景明道人開口打破沉默僵局：

“虞歌，你還是考慮一下，重新養(yǎng)成靈根吧。”

說完景明道人搖搖頭離開，心痛啊。帶上山的這些人，他都寄予厚望，其中又以虞歌為最。

先天之氣是從身體中孕育的，養(yǎng)成一個靈根已經(jīng)消耗一部分，甚至是大部分。

除非重新養(yǎng)氣，壯大先天之氣，否則，二次煉化靈根極有可能失敗。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先天之氣會逐漸散溢消逝，甚至越來越快，這就陷入了某種循環(huán)。

再養(yǎng)成一個靈根，能否成功誰也無法肯定。

之前向虞歌道賀的幾人聚在一起低聲私語，不時把目光投向虞歌。

有替虞歌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漠不關(guān)心的。

注意到虞歌的目光，幾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到樹下修行。

虞歌看著葉華，說了聲“謝謝”。

確實該感謝的，能夠當場發(fā)現(xiàn)問題是好事，不然后續(xù)的修行無法進行，更為難堪。

葉華笑著擺擺手，留下一句話就回去修煉了。

“你不必謝我，我也是為我自己。我是一定要成為師兄的，那不僅是一個名號，還關(guān)系到地位與掌門的倚重。”

原來如此，虞歌明白了葉華話中的意思。

兩人閑聊時，葉華曾說過，他家境不好，不是讀書的材料，好不容易可以修行，他一定要有所成就，一定要爭。

葉華說這番話時的表情，眼神里的光，虞歌現(xiàn)在還記得。

正所謂，萬人爭過獨木橋。參與者眾多，機會卻有限。

爭的道理虞歌也懂，只是沒想到葉華會是出于這個目的，連一個師兄師弟的稱呼也要爭。

稍微感慨一下，虞歌還是要考慮自己的事情。

走到另一邊，坐在懸崖邊的石頭上，看著下方被晨霧籠罩的青虛山，思考著他接下來要走的路。

葉華幾人在樹下修煉一上午，虞歌坐在懸崖邊想了一上午。

幾人去吃午飯的間隙，虞歌還是沒想出什么好辦法。

沒有好辦法，那就用最笨的辦法，再養(yǎng)成一個靈根。

他一直都不是無路可走，只是轉(zhuǎn)生到這方世界后，青帝法相以及幾十年人生的閱歷，讓他變得高傲。

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找捷徑，沒將葉華等人放在眼里。

用前世的話說就是，他飄了，腳有些不沾地，不知道該如何正常走路了。

其實他和葉華等人沒什么不同，或許能找到捷徑，但是最后能走到哪里，走多遠，還說不定。

想通這些，虞歌整個人輕松不少，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更是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他覺得，可能這就是所謂心境的成長吧。

來到果林，閉上雙眼沉心靜氣，通過青帝法相尋找靈性最高的樹苗。

驀然睜開眼，有了，林子中間一個剛栽種不久的杏樹苗，靈性最高。

盤腿坐下，將兩個葫蘆放在身邊，虞歌觀想青帝法相，心里默念青帝長春經(jīng)。

葉華等人吃過飯回來，看到虞歌盤坐在樹下，又是一番私語和爭論。

都是早這么老實不就好了，非要選什么葫蘆藤，活該之類的話。

后面的葉華見到幾人在說閑話，冷不丁來了一句。

“你們的廢話還真多，盡快修煉吧，說不定虞歌第二次養(yǎng)成靈根也比你們快一步。”

想到虞歌二次養(yǎng)成靈根，還是快他們一步的場景，幾人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敢廢話，各自修煉去了。

其實，仔細想想，那幾人說得也沒錯，這就是虞歌錯誤選擇的結(jié)果。

看眼虞歌，葉華也也不再關(guān)注。

他選的是一棵杏樹，樹枝上掛滿一個個青色、黃色、黃中帶紅的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