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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世界
納西妲曾經做過一個夢。
那是在她還沒有被旅行者解救出來之前。她小小的軀體漂浮在凈善宮中央巨大的球當中,他們用來自于她的權能,制成了困住她的囚籠,她的意識在一片茫茫無垠的黑暗中,不管怎么努力,都無法睜開眼睛。
在被關進這里之前,她也曾醒過一段時日。那時候大慈樹王剛剛耗盡了神力,只留一條新生的枝丫,獨自生長在密林當中,那就是納西妲最初的記憶。那時森林中友善的蘭那羅們認出了納西妲。她雖然不像曾經那樣高、那樣聰明智慧了,但它們從來不會認錯一切草木的主人。蘭那羅們和她重新做朋友,就像和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做朋友一樣。它們一起在森林中玩耍,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它們給初生的神明講童話故事,講天上掉下來的星星變成了地上的星蕈,講羞澀的月蓮在夜空三姐妹的腳邊盛放,講許多個太陽和月亮以前,桓那(森林)還遠沒有現在這樣繁茂的時候,仙靈曾在地面上與那菈同行。
這樣的日子還沒有持續多久,大賢者們就找到了她,可當他們發現她并不像曾經的大慈樹王一樣無所不曉,甚至于缺乏人類社會的基本常識之時,他們就徹底失望了。自此,她再也沒有看到過凈善宮之外的世界。
她明白自己被囚禁了,也清楚他們為何要囚禁她。她從一出生起,就無數次聽過曾經那位草木之主的故事。她睿智而慈愛,所有的劫難、焚火、死亡和毀滅,都在她的妙慧前退卻,每邁出一步,就有千朵月蓮在她身后靜綻。馚馥的繁花在死境中再度盛開,時至今日依然豐茂,颶風也因她的歌聲而止息。森林里的蘭那羅們稱納西妲為“草木的主人”,賢者們也說她是那位至慈的神明的繼任者。她從上任那日起,便下決心要不斷學習、追趕上那位大慈樹王,至少要像她一樣保護好她的子民,但在她學會之前,賢者們就已經對她失去了信心。
在囚籠永恒的黑暗當中,她分不清日夜,也不知道外界的時間過去了多久。在無數人無數幻夢的間隙中,她陷入沉沉的睡眠,意識卻在另一個世界醒來。
納西妲睜開眼。一大片金燦燦的光芒涌入她的視野,刺得她又眨了幾下眼睛,伸手去擋住面前的陽光。在她終于看清這里的一瞬間,傍晚微涼的空氣驟然流動起來,晚風從她的背后向前肆意狂奔,吹過一片又一片搖曳的荒草,挑起她的發絲、撩動她的裙擺。夕陽安靜地躺在西邊的山坡上,慢慢收斂起她最后的一點燦爛,天邊由金黃變為橘紅,然后是溫柔的粉紅。
太陽就要落山了,在須彌的雨林里,夜晚的降臨意味著危險,蘭那羅們通常會和納西妲一起回到夢中的桓那蘭那。可是這里沒有蘭那羅,沒有森林,也感受不到地脈的氣息。她不知道該到哪里去。無論如何,先選一個方向走吧?
她向太陽落山的方向走去。夕陽緩緩下垂,深藍色的夜幕從天邊悄然伸展開來,粉色的天際線逐漸暗淡,泛出火焰即將熄滅時的暗紅。遠處的黑暗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閃過。她心中泛起一絲驚喜:也許那里有人。有人聚居的地方,大概率是安全的地方,至少能夠度過這個晚上。
納西妲不自覺加快腳步。她并未感到疲憊,光著腳行走在草地上,也沒有被什么突出的東西傷到——她的能力似乎仍然能夠和這個世界的自然產生共鳴,夜風使她的腳步輕盈,草木為她的前進側身讓路。在天光完全暗淡之時,她終于接近了那些光芒的來源。
一片黑沉沉的陰影從地平線上猛然躍出,將她嚇了一跳。它比雨林中最高大的樹木還要龐大,像一頭鋼鐵巨獸匍匐在荒原當中。它的外層覆蓋著坑洼不平的金屬板,已經有些銹蝕磨損,散發著一股微弱的令人鼻酸的氣味。它的表面像被巨爪撕開了無數的口子,從中伸出色彩各異的線纜,蜿蜒遍布在金屬的皮膚上。它沒有任何窗戶,不像是什么建筑,更像是一臺巨大的機器,納西妲在遠處看到過的燈光,也許就是機器運行時各個部件閃爍的指示燈。四周的地面和著機器微微的嗡鳴聲,低沉地震顫著,陣陣熱浪從機器的位置放射開來,四周的草地都被烤得萎靡不振。先前和納西妲有微妙共鳴的草木們,此刻陷入了全然的寂靜,似乎它們在此處已經失去了靈魂,連痛苦的悲鳴都無力發出。
納西妲有些猶豫。面前的這個大家伙給她一種不妙的感覺,她所熟悉的生命的氣息,在這附近好像都消失了;然而夜晚的荒原也不見得安全,她能感受到背后的夜風逐漸泛起一絲冷意,似乎在驅趕她向前。月亮沒有升起來,荒原上漫天的繁星也被這里的燈光掩蓋,再往前走,溫暖堅實的泥土就被冰冷的、灰色的路所覆蓋。道路上有兩條奇怪的印記,一路向前延伸到這臺巨獸的底部,那里有一個方形的門洞,從里面透出冷白的光。
她不再猶豫,踏上這條路,循著印記向前走。腳底的觸感變得冰冷而有些扎人,也不再有夜風為她提供助力,熱浪從面前撲來,周圍的一片死寂顯得有些滲人。她咬咬牙,向那處光亮跑去。忽然間,不知從哪里冒出一片藍色的光,掃過納西妲的全身。她忽然被晃了眼睛,嚇得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藍光是從一個白色的方形柱子中發出來的。柱子上端有個屏幕,她剛準備觀察這屏幕,它的光便驟然變成刺眼的紅色,一個冰冷的女聲念道:未認證。
她條件反射性地退回陰影中去,可紅光仍未退散,反而追著她來了,似乎是試圖重新掃描她的身份。納西妲的大腦飛速運轉:她可是外來者呀,當然不可能有認證,多掃描幾次都不通過的話,可能就會引來這里的人了。她試圖躲開紅光,但紅光快速地追了上來,納西妲還沒跑出它的范圍,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胳膊,拖到旁邊凌亂堆起來的箱子后面。
“剛從漫展回來?學妹你運氣真差,今天晚歸檢測系統更新,抓得可嚴了,老辦法進不去的。”
納西妲還沒完全適應黑暗,她瞪大眼睛,才勉強看清面前的人。這是個十三四歲、中等個頭的男孩,頂著一頭硬而翹的棕黑短發,穿著松松垮垮的運動裝,黃色的眼睛里反射出外面的一點紅光。他身上有一股明顯的洗衣液味道,卻隱約帶有些水果和酒精的氣味。
“你哪個年級的?新來的?還是隔壁廠區的?”他打量了一下納西妲,疑惑地皺起眉頭,“我好像沒見過你這號人。衣服料子也挺特別,是從生態區那邊搞的仿生材料嗎?”
納西妲盡全力從這段話里提取出有用的信息。她作為草木與智慧之神的權能也許有所削弱,但她的聰慧并不會消失,歷經無數夢境的她片刻間就模擬出了這個世界可能的設定。
她面色平靜,暗自調動力量,試圖讓自己的眼睛微微亮起:“‘花匠’們通常不會在‘花園’里大聲介紹自己,不是嗎?”
男孩似乎沒有聽懂,愣了一下。納西妲接著說:“那是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培養生命的地方。”
男孩瞪大眼睛:“靠!”他忽然反應過來,捂住自己的嘴巴,壓低聲音,“所以你不是這兒的人,不是晚歸??你不會是黑戶吧?”
納西妲微微歪頭:“我們的‘通行證’不走光路。通常,只認‘根’。”
男孩望向納西妲赤裸的腳掌,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我去,我之前在酒吧聽說生態區那邊有秘密項目,那幫人吹得神乎其神,沒想到是真的!”
納西妲笑了笑,伸出手。她的手心躺著一根枝條,微弱的綠色光芒在側芽上閃爍,接著,枝條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起來,冒出嫩綠的葉片、粉白的小花苞。光芒消失了,納西妲將這枝小小的新生命遞給男孩。
“這里好像沒有草木的氣息呢。一直待在這樣的環境里,一定會很沉悶無趣吧。送給你,就當是見面禮了。你可以叫我納西妲。”
男孩震驚地接過枝條。他晃了晃它,摸摸葉片,似乎在確認這不是什么幻象。葉片和花瓣手感柔軟,在這片荒漠當中,煥發出少有的生命力。男孩愣愣地盯著這支花,幾秒后突然抬起頭,雙眼放光地看向納西妲。
“哎,納西妲……姐?你來學校這兒是有什么任務嗎?是組織上……”他擠擠眼睛,不自覺抬高了聲音。
納西妲豎起一根食指笑了笑:“噓。”
男孩連忙閉嘴了。納西妲輕聲說:“我需要一個地方,一個能觀察這里的土……環境的地方。一個能讓我學習‘規則’的地方。”
她話音未落,剛剛那根發出紅光的奇怪柱子忽然間向這邊投下光束。男孩見狀,拖著納西妲就沖出了箱子堆,順著這臺鋼鐵巨獸的下緣陰影,向側邊繞去。似乎是脫離了柱子的檢測范圍,那根柱子不再發出可怕的紅光追著他們跑了,可男孩并未停下。他帶著納西妲,頂著烘烤般的熱浪和撲面的沙塵,一直跑到側邊一塊突出的金屬板下。
“我叫諾瓦。有啥事兒咱們到安全屋再說。來,抓這根線,爬上去。”
納西妲跟著諾瓦,沿著花花綠綠的管線,鉆進了一個狹窄的管道。熱氣從周圍的金屬中烘烤出濃重的鐵銹味,機器的轟鳴近在咫尺,整根管道都在隨之微微顫抖。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諾瓦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運動服的衣兜褲兜里翻找了好一會兒,掏出一個迷你手電筒。伴著晃動的光源,納西妲跟著他爬出了管道。諾瓦摸索著打開了燈。
昏黃的燈光照出一個凌亂的房間,嗆人的灰塵粒子在空氣中飄飛。他們越過一地橫七豎八的鐵皮箱子、木板和鋼管,走到房間中間勉強能立足的地方。諾瓦拖過一個凳子,讓納西妲坐下,從旁邊不知哪個抽屜里摸出一根能量棒,拆開啃了一口,包裝袋隨手扔在一張破桌子上。
“咳咳……安全屋!”他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可是咱悄悄拜托了各路神仙大佬才弄來的地兒,我花了好久,才把這地方搞得勉強能住人。雖然說是破了點,但我保證一切身份認證和巡查都查不到這兒來。今晚怕是只能在這兒湊合一下了,外邊到處都是巡邏的。”
“行了,說正事兒。”諾瓦轉向納西妲,臉上瞬間掛上笑容,“姐,你是要進學校,是吧?這事兒好說,門路我很清楚。不過……如果你們有什么大動作,要提前知會我一聲。你看這樣成嗎?”
“當然沒問題。草木不會傷害腳下的土壤。”納西妲回答。
“成交!”諾瓦爽快地握住納西妲的手上下晃了晃,仿佛簽訂了一個合同。“沉重的話題到此結束咯,要不咱倆先打打游戲吧?”
納西妲暗自觀察著諾瓦。這個男孩的笑并不是坦誠、信任和友善的笑容,他剛剛刻意表現出的幼稚,現在早已無影無蹤。他如此果斷地摻和到她入校的事務上來,比起單純的熱心,更像是一樁交易、或是一場投資。但納西妲并不介意,這是一個入校學習的突破口,使她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獲取知識,必須要抓住。日后的事情,她自信能夠解決。
諾瓦并未在意納西妲的視線。他扒拉開房間地板上散亂的雜物,清出一條路來,通往房間另一頭的一扇小門。小門旁放著一臺看起來有些破舊的設備,泛黃掉漆的鐵皮和塑料外殼勉強湊成了一個機箱,側邊的蓋子完全打開,里面紅、紫、藍色的炫彩熒光不斷跑動閃爍,螺絲刀、幾顆螺絲和可憐的機箱側蓋被隨意地丟在旁邊。起皮包漿的木桌上,擺著一塊微曲的大顯示屏,面前是一把閃著和機箱里同款熒光的鍵盤。納西妲好奇地看了眼,諾瓦馬上熱情地向她介紹。
“看,這是咱自己組裝的電腦!最頂級的顯卡和 CPU……”
諾瓦敲了幾下鍵盤,顯示屏忽然亮起,上面是一個服飾華麗、面容精致的少女,四周排布著大大小小的按鈕。旁邊的機箱里,風扇猛地旋轉起來,發出嗚嗚的嗡鳴聲。
“怎么又沒關游戲就跑了……”諾瓦扶額,“不過你看!這絲滑的幀率,這細膩的畫質,這鮮艷的色彩!”
納西妲困惑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這是……什么?”
“誒??”諾瓦驚道,“你沒玩過電腦嗎?”
“我見過那種用于顯示圖像和信息的終端,那是電腦嗎?在花園里,它可以用來監測所有苗圃的情況。我長大的地方,有很多這樣的終端,它們隨時都看著我,也可以幫助我。”
諾瓦的眼睛猛地睜大,手里的能量棒“啪嗒”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一樣愣在原地。忽然,他猛地轉向納西妲,語氣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和顫抖: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們的項目……你不只是‘花匠’,你不只是培養的人。你是被培養的人。你們是人造人,是……新人類!現在組織把你們像種子一樣散出來了!”
納西妲看著恍然大悟的諾瓦,只是微微歪了下頭,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不置可否的微笑。她甚至沒有點頭,只是平靜地回答:
“每一個花匠曾經都是一顆種子。”
“果然!生態區果然有動作了,果然要出手了!”諾瓦激動地說,“姐,你這個情況進學校勢必要隱藏身份。入校體檢、異能登記之類的環節,我盡力幫你跳過。只要過了這幾關,基本沒人會注意到這些了,你小心行事,有啥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謝謝你。”納西妲向他微笑,“作為回報,我先幫你簡單改造一下這個屋子吧。”
她伸手撫摸那張縫隙里能掉下個人的木板床,指尖觸到冰冷粗糙的木板,一絲微不可查的綠光沒入其中——剎那間,新鮮的藤蔓絞纏著嫩葉,從木材的纖維縫隙中鉆出,柔韌的綠藤編織成一張軟墊。她把諾瓦拉到床邊坐下。諾瓦瞪著這張嫩得仿佛要滴下露水的藤床,半天憋出了一句話。
“賽博朋克要變成秘密花園了嗎。”
納西妲笑笑,回到了電腦跟前。她戳戳屏幕,屏幕上的少女沒有任何反應。
“對了,你還得趕緊學會怎么用電腦,這個時代離了它可以說是寸步難行。”諾瓦一拍腦袋,坐到電腦面前,“來,看著,我教你。”
男孩抓住一個鵝卵石一樣的小玩意兒,在桌上滑動了幾下,屏幕里的場景視角隨之變幻。他敲了敲面前一個滿是按鈕的板子,忽然,場景界面就消失了。
“你是怎么操控這個終……電腦的?”納西妲問。
“鼠標和鍵盤呀。喏,這是鼠標,”他抓起那塊鵝卵石一樣的東西揮了揮,“上面有按鍵,左邊的叫左鍵,右邊的叫右鍵,中間的那個可以滾動,叫滾輪。”
他耐心地介紹納西妲看不懂的每一樣東西,從名字到用途,再到實戰訓練。這孩子在這方面異常專業,而且透露出極大的熱情和興趣。納西妲心中感嘆。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里,諾瓦已經教完了最基礎的操作。他把椅子讓給納西妲,她坐在這臺電腦面前,熟悉著鍵盤和鼠標的手感,試著認真閱讀每一行文字、瀏覽每一個按鈕。諾瓦在一旁看著她操作,時不時發表一些評價。
“我說,你們那里用的系統肯定比咱們這個高級,真的。那群人帶來這科技的時候,這東西就是這個樣子,結果這么多年了,還長這個鬼樣子,你們那邊估計都用上意念控制了,民間的機器還是一點改進都沒有。這東西都是我在市場上淘的,真正的高級貨,咱根本就沒那門路。上邊那群人永遠只知道把研究精力投入到那些軍用玩意兒身上,什么生物識別啊、神經網絡啊、量子計算啊什么都出來了……成果卻封得嚴嚴實實。”
諾瓦沉重地說:“去年黑市上流出一批神經接口,結果第二天之后那賣家就再也沒了消息,聽說是被處決了,現在沒人敢碰那玩意兒。咱們學校里倒是有科技,也教那些有相關異能的人,但保密協議一簽,監測器一戴,誰還傳得出去?研究出來的高級東西,有用的又被軍方收走了,到死都進不了老百姓的家。”
納西妲心中劃過一絲悲哀。她轉頭深深凝視著旁邊的機箱,忽然間,一絲熟悉的感覺打斷了她的思緒。隨著微弱的光芒閃過,她的雙眼不自覺亮起,意念像沉入虛空一樣,進入龐雜的數據流中。一旁的顯示器上,原本通過鍵鼠操作的界面忽然開始以百倍的速度運行起來,大量的窗口在一瞬間打開又關上,數據像河流一般從屏幕上掃過。諾瓦震驚地盯著這一切,幾秒鐘之后,界面停止運行,納西妲似乎回過神來。
“你剛剛干了什么?我去???”
“我好像……能夠進入這些數據當中。”她說。
諾瓦徹底愣住了。
“不不不……這不對吧……”他喃喃道,“這樣的能力,我還從來沒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納西妲笑了笑:“嗯,你也知道生態區的系統交流方式很特別。也許我們用的方式,本質上和這些數據流是一樣的呢。”
諾瓦深吸一口氣:“姐……納西妲姐,你知道你這種能力意味著什么嗎?”
“這個學校的目的,就是在本地人中搜尋有異能的人、精英中的精英,在這里集中培養。你有這樣的本事,只要被檢測到,學校那邊分分鐘就會把你盯上的,要進去簡直是輕而易舉。像你這種能力,我敢說至少是信息部和生態部主管親自來接。我已經有想法了。”
他猛地拉開桌旁的一個抽屜,從中翻出一個小巧的銀色耳夾,遞給納西妲。它很輕,哪怕下面掛了一個吊墜,卻仍然輕得難以察覺,水滴形的吊墜整體由一塊手感溫潤的寶石構成,半透明的寶石泛出銀灰色的光芒。
“你拿著,這是身份識別器。這是我之前在舊貨市場淘來的。”
諾瓦晃了晃手腕——手腕上空無一物。
“呃,我沒帶是因為……你懂的,逃課嘛……”他反應過來,尷尬地笑笑,“識別器本質上是一個微芯片,當初推廣的時候是裝成飾品,用炒作爆款的方式分批賣出去的,所以什么樣的都有。最開始除了上面那幫人,沒人知道這是探測器。這些小玩意兒又漂亮又有用,不知不覺就人人身上都帶了點。我們這些學員,都是覺醒異能后莫名其妙被找上門的。經過大家好多年的‘對賬’,我們基本確定是這些東西起了身份識別器的作用,一旦檢測到異能的波動,立刻就會注意到你。電子社的哥們兒廢了老大勁,搞了好多秘密實驗和調查,也才勉強搞懂它們。這東西不竊聽,但是會監測生命體征,識別一些特定的信號,外加能發個定位。”
納西妲略帶疑惑地問:“你們知道了這些,為什么還要帶著它呢?”
“不能引起注意啊。”諾瓦嘆了口氣,“你想,一旦大家突然都不帶著了,上面是不是立馬知道事情泄露了?如果再以別的手法散布新的識別器,不就前功盡棄了嘛。說不定我們這群‘知道太多的’學生還要遭殃呢。”
“言歸正傳,”諾瓦正色道,“你戴著它接觸皮膚后幾分鐘,里面的陣列才會完全激活。明天清晨,你帶著這個去城外附近,把它戴在耳朵上,然后慢慢走進學校。你隨便找個由頭,稍微用一下你的能力,要不了幾分鐘,馬上招生辦就到你面前。你只要聽他們安排就行,這種級別的能力,入校和辦身份證明根本不成問題。只要你足夠強,沒人會管你的來歷和身份。”
諾瓦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納西妲。
“嗯……這身衣服要不要換,取決于你想給他們留下怎樣的印象。你完全可以仗著自己夠強,直接和他們攤牌,哪怕知道了你的來歷,他們也不可能處決你,只會盡力策反你。當然,我建議還是換一下,過早把行動和目的都暴露在他們面前不太好。”
諾瓦從角落的一個衣柜里,翻出一套灰色的布衣。
“這個,外邊的遺民都這么穿。”他頓了頓,“不過……你能現在用纖維織一套嗎?參照這個款式,聽我指揮再做一些細節上的定制和做舊。”
納西妲依照他的要求,試著做出了一套樸素而干凈的布衣,把吊墜放進去。出于感謝,她整理了房間,將房間里的木質和織物全部更新了一遍,凈化了空氣,將塵土收集起來作為土壤,種了點花花草草。諾瓦對此頗為滿意,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地在這堆翻新的家具和初生的植物中間轉來轉去。為了這些植物,他甚至提出改造安全屋,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給這里開個窗子,讓它們接收到陽光雨露。二人收拾完,滿意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