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含站在警戒線外，深吸了一口氣。清晨六點的陽光穿過高樓間隙斜斜地照在她臉上，卻驅散不了那股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這是她正式加入刑偵大隊的第三天，也是第一次真正踏入兇案現(xiàn)場。

“新來的？“一個穿著便衣的中年警察瞥了她一眼，“證件。“

江含連忙掏出警官證，手指微微發(fā)抖。證件照片上的她穿著警服，表情嚴肅自信，與此刻忐忑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

“江含，23歲，警校刑偵專業(yè)優(yōu)秀畢業(yè)生...“中年警察念著證件上的信息，突然抬頭，“穆隊的新徒弟？“

“我...我不知道。“江含有些茫然。她昨天才完成入職手續(xù)，甚至還沒認全隊里的人。

中年警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祝你好運。“說完掀開警戒線讓她進去。

案發(fā)現(xiàn)場是一棟普通的居民樓三樓公寓。江含踏上樓梯時，聽到樓上傳來清晰的說話聲，其中一個低沉的男聲格外突出。

“...切口整齊，兇手要么有醫(yī)學背景，要么做過充分準備。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10點到12點之間...“

江含走到門口，眼前的景象讓她胃部一陣抽搐。客廳中央，一名年輕女性仰面躺在地板上，胸口插著一把手術刀，鮮血在地板上蔓延成一片暗紅色的湖泊。最令人不適的是，死者的左手被擺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食指伸直，其余四指彎曲，像是在指向什么。

“站在那兒別動。“那個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

江含這才注意到站在尸體旁的高大男人。他穿著深藍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男人約莫三十五歲左右，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打量著她。

“你是...“

“江含，新來的刑警。“江含挺直腰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fā)抖，“接到通知來現(xiàn)場學習。“

男人微微挑眉：“穆白。刑偵大隊長。“他簡短地自我介紹，然后指向尸體，“既然來了，說說你看到了什么。“

江含咽了口唾沫，這是考驗嗎？她小心翼翼地避開血跡，靠近尸體，強迫自己專業(yè)地觀察而不是本能地回避。

“女性，25到30歲之間，致命傷是胸口的刀傷，兇器應該是那把手術刀。現(xiàn)場沒有明顯打斗痕跡，可能是熟人作案。“她停頓了一下，“死者左手姿勢很奇怪，像是被刻意擺放的。“

穆白點點頭，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繼續(xù)。“

“兇手可能戴了手套，現(xiàn)場沒有明顯的指紋痕跡。門鎖沒有被破壞的跡象，要么死者認識兇手自愿開門，要么兇手有鑰匙。“江含絞盡腦汁回憶警校學到的知識，“還有...死者穿著家居服但妝容完整，可能正準備出門或剛回家不久。“

穆白突然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抬起死者的右手腕：“你漏了一點。“

江含湊近看，發(fā)現(xiàn)死者右手腕內側有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小針孔。

“這是...“

“兇手先注射了某種藥物，可能是肌肉松弛劑，然后再用刀刺入心臟。“穆白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死者幾乎沒有掙扎的機會，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場這么'干凈'。“

江含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這不是沖動犯罪，而是精心策劃的謀殺。

“現(xiàn)在，告訴我兇手是什么樣的人。“穆白站起身，直視江含的眼睛。

江含心跳加速，這個問題超出了她的預期。她猶豫了一下：“男性，力氣足夠制服受害者；有醫(yī)學知識，知道如何使用手術刀和藥物；冷靜、有條理，可能從事醫(yī)療相關職業(yè)...“

“年齡？“

“30到40歲之間？“

“為什么？“

江含咬了咬下唇：“太年輕缺乏專業(yè)知識，太年長體力可能跟不上。“

穆白嘴角微微上揚，這可能是江含見到他的第一個接近表情的變化：“不錯的推理，但忽略了關鍵點。“他指向那個奇怪的左手姿勢，“這個手勢不是隨意的。兇手在傳達某種信息，這意味著他有特定的心理需求——可能是炫耀，可能是懺悔，也可能是某種扭曲的儀式感。“

他走向公寓的書架：“再看看這個。“書架上的書排列得異常整齊，按高度和顏色分類，“兇手在殺人后整理了書架。這不是為了消除痕跡，而是強迫癥的表現(xiàn)。“

江含驚訝地看著穆白：“您是說兇手有強迫癥？“

“不完全是。“穆白搖頭，“強迫型人格障礙更準確。這種人追求完美、注重細節(jié)、控制欲強。結合醫(yī)學背景和儀式感...“他停頓了一下，“我推測兇手年齡在35到45歲之間，從事需要高度精確性的職業(yè)，可能是外科醫(yī)生、牙醫(yī)或藥劑師。他與死者有某種特殊關系，殺人對他而言不是目的，而是完成'作品'的一部分。“

江含被這一連串精準的分析震撼了。這就是犯罪心理專家的能力嗎？從細微的現(xiàn)場痕跡中構建出兇手的心理畫像。

“穆隊，化驗結果出來了。“一個技術人員走過來，“死者名叫劉美玲，28歲，市中心醫(yī)院護士。初步檢測顯示她體內確實有琥珀膽堿殘留，這是一種麻醉輔助藥物。“

穆白看向江含，目光中有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看來你的醫(yī)學背景猜測是對的。“

江含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小小的驕傲，但很快被現(xiàn)實的沉重壓過。一個年輕女性被如此殘忍地殺害，而她將要參與追捕兇手的全過程。

“通知法醫(yī)把尸體運回去做詳細尸檢。“穆白對技術人員說，然后轉向江含，“你，跟我去醫(yī)院。“

“醫(yī)院？“

“死者工作的地方通常能提供最多線索。“穆白已經向門口走去，“記住，破案就是和時間賽跑。頭72小時最關鍵，之后證據會消失，記憶會模糊，兇手會逃跑。“

江含小跑著跟上穆白的步伐。走出公寓樓時，陽光已經強烈了許多，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普通的居民樓，里面藏著一個年輕生命的終結和一個扭曲靈魂的作品。

警車上，穆白專注地翻閱現(xiàn)場照片，江含則偷偷觀察這位傳說中的刑偵隊長。警局里關于穆白的傳聞很多——破案率最高但最難相處，犯罪心理分析精準如機器，曾經單槍匹馬制服過持槍歹徒。看著他現(xiàn)在專注的側臉，江含能相信所有這些傳聞。

“你在警校學過犯罪心理學嗎？“穆白突然開口，眼睛仍盯著照片。

“基礎課程，不是很深入。“江含老實回答。

“記住，兇手留下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他心理的投射。“穆白指著照片上死者奇怪的左手姿勢，“這個手勢，你覺得像什么？“

江含仔細看著照片：“像是...數(shù)字'1'？或者是字母'L'？“

“或者是某種符號、標志的一部分。“穆白若有所思，“兇手在標記他的作品，就像藝術家簽名一樣。“

江含感到一陣惡寒：“您是說還會有更多受害者？“

“不一定。“穆白終于放下照片，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也可能是他個人與死者關系的象征。我們需要了解劉美玲的一切——她的工作、朋友、敵人、生活習慣、感情狀況...“

市中心醫(yī)院比江含想象中更繁忙。上午九點，門診大廳已經擠滿了人。穆白亮出警官證，直接找到了護理部主任。

“劉美玲？“護理部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嚴肅女性，聽到名字后眉頭緊鎖，“她是個好護士，專業(yè)能力強，就是...“

“就是什么？“江含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猶豫。

“私生活方面有些...復雜。“主任壓低聲音，“她長得漂亮，很受男醫(yī)生歡迎，據說和幾位有婦之夫有過關系。“

穆白和江含交換了一個眼神。情殺的可能性上升了。

“能提供一下和她關系密切的同事名單嗎？特別是那些可能有...特殊關系的。“穆白問道。

主任猶豫了一下：“你們可以去問她的好朋友王敏，心內科護士。她們關系最好，應該知道更多。“

在心臟科護士站，他們找到了正在整理病歷的王敏。聽到劉美玲的死訊，這個圓臉女孩瞬間淚如雨下。

“不可能...我昨晚還和她發(fā)信息...“王敏抽泣著，“她說要在家等一個重要電話...“

“什么電話？“江含輕聲問。

王敏搖搖頭：“她沒說，但聽起來很緊張。最近她確實...遇到些麻煩。“

穆白敏銳地瞇起眼睛：“什么麻煩？“

“她和趙副院長...你們知道，那種關系。“王敏壓低聲音，“最近趙副院長想結束關系，美玲很不甘心。前天她還說掌握了趙副院長的某些把柄...“

“趙副院長全名是？“穆白已經拿出筆記本。

“趙明德，醫(yī)院分管醫(yī)療的副院長，心胸外科專家。“王敏的聲音更低了，“他妻子是市衛(wèi)生局副局長的女兒，如果婚外情曝光...“

江含感到心跳加速。這完全符合穆白的心理畫像——中年醫(yī)生，強迫癥傾向，與死者有特殊關系。

“趙明德昨天晚上的行蹤你知道嗎？“穆白繼續(xù)問。

王敏搖頭：“不清楚，但他今天早上有臺手術，很早就來醫(yī)院了。“

離開護士站后，江含難掩興奮：“這太明顯了！趙明德完全符合您對兇手的心理畫像——醫(yī)生、強迫癥、與死者有染、有作案動機...“

穆白卻顯得異常冷靜：“太明顯有時反而是問題。真正的連環(huán)殺手往往更隱蔽。“

您認為他不是兇手？“

“我沒這么說。“穆白走向電梯，“但我們需要更多證據。首先確認他的不在場證明。“

電梯門打開，里面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和一絲不茍的背頭，胸牌上寫著“趙明德副院長主任醫(yī)師“。

江含的呼吸一滯——目標自己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