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瑜覺得自己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鉛。手術臺上無影燈刺眼的光暈還在視網膜上蹦迪。混合著消毒水和牧羊犬阿福身上那股子……嗯，剛生完崽的血腥味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鉆。她剛把難產的阿福從鬼門關拽回來，累得手指頭都在抽筋。

“搞定…收工…”現在她只想一頭栽進值班室的床，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忽悠一下就飄走了。迷糊中，似乎有個電子音在腦子里滋啦亂響：

【滴！目標鎖定…靈魂波長匹配中…匹配度99.9%…確認目標：韓郁！外科圣手！綁定啟動！滴滴滴！警告！靈魂波長異常！識別錯誤！綁定…綁定不可逆！時空躍遷…啟動！宿主：韓瑜…獸醫…性別矯正…強制執行…滋滋滋——！】

韓瑜：“？？？”韓郁？外科圣手？她一個天天跟牛馬豬羊打交道的獸醫，跟“圣手”有半毛錢關系？還有性別矯正？啥玩意兒？

沒等她想明白，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把她扯進了一個漩渦，天旋地轉。

“嘶！”

頭痛！腦殼像在被錘子們猛敲！

她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聚焦。

入眼的不是熟悉的醫院白墻，也不是她那個堆滿寵物糧和藥箱的出租屋。頭頂是布滿蛛網的房梁，還有幾根看著就不太牢靠的木頭搖搖欲墜。

“這是…哪兒？”她下意識地想坐起來，身體卻軟得像面條，差點又栽回去。

等等…有點不太對勁！

她低頭看向自己撐在“床”上的手。這手…骨節分明，皮膚粗糙，指甲縫里還有可疑的污垢…這絕對不是她那雙雖然不算細膩但至少干凈的女獸醫的手！

她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臉，觸感陌生，棱角分明，還有…扎手的胡子？！

再往下…平的！硬邦邦的胸膛！還有…她顫抖著手，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往兩腿之間探去…

“臥槽！！！”

一聲變了調的、屬于年輕男性的慘嚎，瞬間沖破了這間破屋的屋頂，驚得窗外樹上的幾只麻雀罵罵咧咧地飛走了。

男的！

她！韓瑜！一個如假包換、芳齡二十六的都市女獸醫！變成了一個男的！！！

巨大的沖擊讓她眼前發黑，差點又暈了過去。就在這時，腦子里無數混亂破碎的畫面和記憶碎片洶涌而來。

杜晗生…男…二十出頭…父母雙亡…開了間小破醫館…夢想懸壺濟世…奈何…醫術稀爛…開錯藥、扎錯針是家常便飯…最近一次，差點把隔壁王大爺的咳嗽治成肺癆…欠了一屁股債…街坊鄰居見了他都繞著走，生怕沾上晦氣…昨天好像被債主堵門嚇得夠嗆…

記憶的最后，是原主杜晗生蜷縮在這張硬板床上，在恐懼和絕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韓瑜，不，現在她頂著杜晗生的殼子和債務，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嚨眼，上不去下不來。

“我…我加班猝死…就為了穿成這個欠了一屁股債、人嫌狗憎的庸醫？！還是個男的？！”她欲哭無淚，只想仰天長嘯，“老天爺，你他娘的玩我呢？！”

就在她悲憤交加，恨不得再死一次的時候，那個滋啦亂響的電子音又冒出來了，帶著明顯的慌亂和心虛：

【滴…滴！宿主韓瑜，靈魂綁定成功！歡迎使用名醫拐賣…啊不，名醫養成系統實習版！我是您的專屬輔助系統小迷糊…呃，小智！】

韓瑜嘴角抽搐：“小迷糊？我看你是真迷糊！你綁錯人了！我要投訴！還有，性別矯正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變回來！”

【滋啦…滋啦…】系統聲音更慌了，【宿主息怒！綁定程序…不可逆！時空躍遷…不可逆！至于性別…滋滋…檢測到目標身體為男性，為保障宿主靈魂與身體最佳契合度，避免排異反應導致宿主原地爆炸…本系統自動啟動了性別矯正程序，將您的靈魂波長微調至…呃…更陽剛的頻譜…】

“陽剛你個頭啊！”韓瑜簡直要氣瘋了，“我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你把我塞進男人身體里還強行陽剛？這叫哪門子保障？！這叫非法改裝！我要退貨！差評！零分！”

【宿主冷靜！冷靜！】系統快哭了，【實習期操作失誤在所難免嘛…而且，您看，您現在不是活蹦亂跳…呃，雖然處境有點艱難…但活著就有希望！本系統會全力輔助您成為一代名醫，走上人生巔峰的！】

“名醫？就憑我？”韓瑜指著自己這個破敗得四面漏風、家徒四壁，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是那張三條腿的破桌子的醫館，悲憤道，“原主就是個能把活人治死的庸醫！我？我是個獸醫！獸醫懂嗎？給貓狗牛羊看病的！你讓我當人醫？你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

【呃…這個…】系統卡殼了，顯然它綁定的韓渝資料包是外科圣手，跟獸醫八竿子打不著。【宿主別灰心！系統功能強大！只要您完成任務，獲取名望值，就能解鎖…滋滋…解鎖…】

“解鎖啥？閹豬刀法還是給牛接生指南？”韓瑜（杜晗生）沒好氣地吐槽。

【叮！檢測到新手任務發布！】系統似乎為了轉移話題，趕緊彈出一個光屏：

【新手任務：初露鋒芒！】

【任務要求：三天內，獲得10點名望值（人醫方向）。】

【任務獎勵：新手大禮包一份。】

【失敗懲罰：輕微電擊體驗一次（保證提神醒腦）。】

韓瑜看著那“人醫方向”四個大字，只覺得眼前一黑。讓她用原主那半吊子醫術去給人看病？那不是初露鋒芒，那是直接送人去見閻王，順便把自己也搭進去！

“你殺了我吧！”她絕望地躺回硬板床，毀滅吧。

就在這時——

“砰！砰！砰！”破舊的木門被砸得震天響。

“杜晗生！開門！別給老子裝死！”一個兇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欠我們三爺的錢，今天到期了！連本帶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再不開門，老子把你這破棚子拆了當柴燒！”

債主上門了！

韓瑜一個激靈坐起來，心臟咚咚直跳。原主記憶里，這幫討債的可不是什么善茬，潑糞、砸東西都是輕的。

“完了完了…”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環顧四周，別說銀子，連個銅板都沒看見。目光掃過墻角一堆蒙塵的、原主用來裝模作樣的劣質草藥，又看看空蕩蕩的門口……

突然，一個帶著點破罐破摔的念頭，在她那被強行“陽剛”過的腦子里冒了出來。

給人看病是找死，給牲口看病…那可是她的老本行啊！這年頭，誰家還沒個牛馬豬羊雞鴨鵝的？萬一…萬一有動物生病呢？

債主的砸門聲越來越急，伴隨著污言穢語。

韓瑜一咬牙，豁出去了！她連滾帶爬地沖到那張三條腿的桌子旁，手忙腳亂地翻找。終于，在抽屜最底下，摸出了一塊邊緣都開裂了的破木板，還有半截快禿了的毛筆。

她蘸了點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墨汁，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牛馬也是馬”的悲壯，在那破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幾行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字：

專治：

牛、馬、豬、羊、

雞、鴨、貓、狗、

之疑難雜癥！

寫完，她看著那狗爬一樣的字跡，和上面羅列的病號種類，自己都覺得有點慘不忍睹。但債主的叫罵聲就在耳邊，沒時間猶豫了！

韓瑜鼓足勇氣，猛地拉開那扇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門板。

門外，兩個兇神惡煞、滿臉橫肉的混混正要抬腳再踹，門卻突然開了，害得兩人差點閃了腰。

只見門內站著一個臉色蒼白、身形瘦弱、頂著兩個碩大黑眼圈的年輕郎中。他手里高高舉著一塊破木板，上面鬼畫符似的寫著字。

為首的混混愣了一下，瞇著眼湊近，磕磕巴巴地念：“專…專治…牛…馬…豬…羊…雞鴨貓狗…之…疑難雜癥？”念完，他臉上的橫肉一抖，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杜晗生！你他媽是不是被嚇瘋了？！治人都能把人治死，現在改行治畜生了？！哈哈哈哈！獸醫？！你他媽連獸醫都不配！哈哈哈哈！”

另一個混混也笑得前仰后合，指著韓瑜的招牌：“哎呦喂！笑死老子了！疑難雜癥？我看你自己就是最大的疑難雜癥！趕緊還錢！不然老子把你當疑難雜癥給治了！”

街坊鄰居也被這動靜吸引，紛紛探頭探腦。看到杜晗生舉著的獸醫招牌，又聽到混混的嘲笑，頓時議論紛紛，指指點點，臉上全是鄙夷和看好戲的神情。

“完了，杜郎中是徹底瘋魔了…”

“唉，可憐啊，瘋了也好，省得再害人…”

“獸醫？嘖嘖，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哦…”

韓瑜舉著招牌，聽著滿耳的嘲笑和謾罵，感受著四面八方射來的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一張臉臊得通紅。她心里的小人兒在瘋狂咆哮：老娘堂堂現代高級獸醫！居然淪落到被古代小混混嘲笑專業的地步！系統！我跟你沒完！！

【滴…檢測到宿主強烈情緒波動…名望值-1…-1…-1…】系統弱弱地提示音在腦子里響起。

韓瑜：“……”我謝謝你啊！這負分是幾個意思？！

她深吸一口氣，頂著巨大的社死壓力，梗著脖子，對著還在狂笑的混混和看熱鬧的鄰居，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一句，試圖挽回一點尊嚴：

“笑…笑什么笑！獸醫怎么了？！眾生平等！牛馬的命也是命！我杜晗生…從今天起！專業治畜生！包治包好！童叟無欺！！”

回應她的是更加響亮的哄堂大笑，以及混混不耐煩的推搡：“少廢話！還錢！不然砸了你這獸醫館！”

韓瑜被推得一個踉蹌，手里的破招牌差點脫手飛出去。

完犢子！出師未捷身先死，獸醫生涯開局就是地獄難度外加社死現場！這穿越，還能更坑爹一點嗎？！

她看著手里那塊寫著“專治牛馬”的破木板，再看看眼前兇神惡煞的債主和哄笑的人群，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比阿福難產那晚的手術室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