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鄉里集市上一個識字的先生正在大聲念著立在路口的晉國征兵通告，“泰然國近日越過大泰然嶺，已進犯國內，錦寧城兵源不足，國君特下征兵通告。鄉內三戶征一，著令兵勇部選人，即日開赴前線！郭星六年五月十五日。”

鄉里人聽了，紛紛小聲議論。晉國與泰然從郭星二年開戰，雙方互有勝負，好不容易在去年年關前簽了合約，現在怎么又打起來了？看現在這架勢，三戶里就要出一男丁，情況不太樂觀啊。

胡小聽著征兵通告，心里正盤算著：自己跟左右隔壁里，只有自己一人適齡，其他都是老弱婦孺。看來自己是逃不過去了。心下想著，胡小默默買了些豆腐回了家。作為農人，肉平日是吃不起的，今天買點豆腐打打牙祭吧，沒幾天在家的時間了。

推開屋門，胡小的母親看著本來要買雜糧面的錢變成了豆腐，氣得拿起掃帚就往他臉上扔：“敗家子，一塊豆腐頂三天的雜面了！”胡小把事情說給母親，母親的淚流了下來：“你爹走的早，咱家就剩你一個男丁了，連婚都沒結，朝廷也讓去？”胡小嘆了口氣，其實母親是知道他必須去的。“我去做豆腐飯……”母親哭了一會，又站起身來去灶臺了。

夜里，母親點亮了平時用都不用的油燈，默默給胡小準備行裝。通告一出，兩三天內兵勇部的人就會來拉人，根本不管通告是不是都下發到村。若不趕緊準備，到時連冬天的衣服都沒有，就會活活凍死在戰場上了。胡小心下煩悶，走出了屋門。院內月光蒼涼如水，竹影搖曳，很是美麗。只可惜過兩天就看不到了。

“胡哥哥。”院墻外突然有清澈的女聲傳來。胡小輕輕打開院門，看著眼前的姑娘：“趙欣欣，你不在家伺候你爺爺，又來找我。”趙欣欣眼圈馬上紅了起來：“你是不是要走了。”胡小嘆了口氣。鄉里消息走得快，已經傳遍了，各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趙欣欣家里只有她和爺爺，平時過得很苦，胡小時不時就會幫幫他們，現在倒是因禍得福，不用去戰場送命了。“我不在的時候，托你多幫忙看顧下我娘。有什么事，就寫信來。”趙欣欣對胡小的情感，胡小是知道的，兩家也都默認了二人，本是一樁好事，此刻也戛然而止了。趙欣欣終于按捺不住，撲進胡小的懷里，嚶嚶哭了起來。

二人手牽著手，在月下聊了很多。

三天后，兵勇部的人就在鄉里支起了一個棚子，開始登記兵員了。各家男丁要么自愿過來，要么被村里小吏押著過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胡小前面是個大高個子，后面是個面白無須有些風度的男子，反而像個讀書人。三人在隊伍中無聊，相互攀談了一番。高個子名叫陳傳說，白面書生名字卻很怪異，叫個孟爬。除了胡小，其他二人都是家里頗有資財，但因為是次子而被拿出來充數的。孟爬本名孟凡起，確實是個讀書人，但家中長子受寵，自己不被待見，三歲因算命先生說他名字與長子犯沖，被強行改成了孟爬，今年剛滿十七歲。陳傳說孔武有力，家中是屠豬大戶，平時幫家里生意，但是生來嘴拙，結結巴巴，怕將來做不好生意只能出苦力，又是家中倒數第二的老四，被推了出來當兵。

孟爬對胡小說道：“你的名字倒是跟我一樣怪。”胡小撓了撓頭，說：“我爹走得早，那時候我才半歲，還沒來得及起名字。我媽不識字，就按平時我們鄉下人‘兒子’的叫法，給我起名胡小了。”孟爬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趁機會把名字改了得了。我們參了軍就是入了軍籍，改完名字兵勇部的就會通知你們鄉里，把你在戶籍上的名字一起改了。胡小這個名字還沒我這個孟爬好聽，改個名字也算有新的開始。”胡小說：“那我娘又不識字，她都叫了一輩子胡小了。”孟爬哈哈大笑：“改不改名，她不都是你娘。她自叫你胡小又沒關系。”胡小想了想也對，于是對孟爬說：“老哥你讀書多，就幫我起一個好聽的吧。”孟爬想了想說：“那就改叫胡無疾吧！健健康康，好好活下去，有個好兆頭。”胡小聽了很高興：“這名字好。”

“姓名，籍貫。”排隊到了胡小，兵勇部的人頭也不抬。孟爬把前因后果一說，兵勇部的人便在冊子上寫下了：胡無疾，拙誠鄉胡趙村六二戶。

一番忙碌后，胡無疾幾人各自散去，越好開拔前再見，便回了家。到家里，胡無疾對母親說了前后，雖然免不了被母親說道一番“叫了十五年的名字說改就改”，不過聽著新名字總比胡小強得多，也就這樣了。胡無疾又與趙欣欣說了，趙欣欣也很高興，自己的心上人總算有了個像樣的名字，不然將來結婚天天喊他“小”也不是個事兒。

三日后，在母親和趙欣欣擔憂的目光下，胡無疾與孟爬、陳傳說幾人共同離開了拙誠鄉，前往千葉山下的部隊集結地千葉塢，就此踏上從軍路。誰也不知道將來的他們會是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