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推開木門時，霉味混著寒氣撲面而來。

小汐和蜷在角落里，臉頰燒得通紅，呼吸帶著不祥的灼熱。

墻角水桶結了層薄冰，模糊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該你了。”嬤嬤聲音有些急，冰涼的手拽起她滾燙的手腕，“別磨蹭，凍病了更遭罪！”

破舊禮堂中央，灰撲撲的覺醒石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汐和冰涼的手掌貼上石面。

“滋啦…”一股冰冷的濕氣瞬間從石頭裂縫里鉆出，順著她指尖爬上胳膊，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老魂師“咦”了一聲，湊近細看：“手這么冰？石頭都凝水珠了…”

話音未落，一種沉悶的、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傳過腳底，屋頂簌簌落灰。不是巨響，更像極遠處傳來的、壓抑的潮涌悶響。

劇痛毫無預兆地從尾椎骨炸開！

像有根冰冷的鋼針沿著脊椎向上猛刺！她眼前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

草席上幾只螞蟻詭異地漂浮起來，水桶冰面無聲地鼓起幾個凹凸不平的疙瘩，隱約像是扭曲的五官。

“嗚…”她剛想喊疼，一股濃烈的、帶著鐵銹腥氣的咸水猛地倒灌進喉嚨，嗆得她劇烈咳嗽，眼淚鼻涕一起涌出。

嬤嬤的尖叫刺破空氣——

小汐和后背的舊棉襖下，七個點狀的凸起正沿著脊椎骨節(jié)的位置劇烈地起伏、頂動！薄薄的棉布下，能清晰看到銀白色的尖銳物在皮肉下快速游走、沖撞，仿佛要破體而出！

更詭異的是，冰冷的、帶著淡淡咸腥水汽的幽藍水漬，正無聲無息地從斑駁的墻壁、破舊的地板縫隙里滲出、蔓延。墻壁上，那些水漬扭曲晃動，隱約形成一些模糊晃動的人影輪廓——一個佝僂著咳嗽的身影，一個蹦跳的小女孩虛影…伴隨著極其微弱、似有似無的啜泣和嘆息聲。

老魂師臉色煞白，踉蹌著連退幾步，撞到供桌，嘴唇哆嗦著：“邪…邪門！這…這是什么鬼東西？！”

汐和的世界卻充斥著更嘈雜混亂的聲音——像無數個頻道混在一起的模糊雜音：尖銳的啃噬聲、痛苦壓抑的哀嚎、遙遠地方沉悶的爆炸和瀕死的呻吟…這些聲音擰成一股冰冷的、帶著針尖的亂流，狠狠扎進她的腦子！

“別吵了…別吵了！”極致的痛苦和混亂中，她發(fā)狠一口咬在自己右手虎口上！劇痛和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喉嚨里的咸腥，讓她瞬間清醒了一剎！

就在這剎那——

“噗嗤！”

她后背脊椎中間的位置（第七節(jié)），那劇烈頂動的凸起猛地刺破了薄薄的棉襖！一小截約莫半指長、銀梭形、半透明的奇異晶體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晶體表面縈繞著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水霧狀藍光。

墻壁和地板上那些幽藍的水漬，仿佛受到某種牽引，竟開始極其緩慢地、如同粘稠的油一般，朝著那暴露的晶體方向蠕動、匯聚！一絲絲微不可查的藍氣，被晶體無聲地吸納進去。

晶體內部，似乎有極其細碎、微弱的銀白色光點在緩慢旋轉，最核心處，一點比針尖還小的深藍液滴正在凝聚、沉浮，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冰冷、咸澀與沉重悲傷的微弱氣息。

汐和隱隱知道這是什么，他叫眾生淚。

水漬徹底消失的瞬間——

“咔…咔嚓嚓！”

覺醒石發(fā)出一連串刺耳的崩裂聲，表面的蛛網裂紋瞬間擴大、加深，整塊石頭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般，無聲無息地坍塌、碎裂成一堆灰白色的、毫無光澤的石屑，散落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

老魂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死死盯著那堆石屑，又猛地看向汐和背上那截正在緩緩縮回體內、只留下一個破洞和幾點詭異藍芒的晶體位置，喉嚨里咯咯作響，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極度的恐懼和茫然：“碎…碎了？！石頭…石頭廢了？！那…那鉆出來的…到底是什么鬼？！”他看向汐和的眼神，充滿了驚疑和本能的排斥。

嬤嬤也被這超乎想象的詭異景象嚇得渾身發(fā)麻，但看著地上蜷縮成一團、咳著血沫、小臉慘白如紙的孩子，一股狠勁沖上來。她猛地撲過去，一把將汐和緊緊摟進懷里！一股刺骨的、仿佛能凍到骨髓里的寒意立刻從孩子身上傳來，讓她狠狠打了個哆嗦，手臂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抱得更緊了，用自己粗糙溫暖的棉襖緊緊裹住那冰冷的小身體。

汐和吐出半顆帶著血絲的斷牙，舌尖舔到虎口上深深的、滲著血絲的齒痕，那里似乎殘留著一絲冰涼的、金屬般的觸感——是那晶體縮回時帶過的氣息。背上火辣辣的疼，而靈魂深處，仿佛被硬生生塞進了一片冰冷、沉重、充滿咸澀回響的微型海洋。

“丫頭…別怕…別怕…”嬤嬤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扯下自己破舊棉襖上的一截褪色紅布繩，胡亂地、緊緊地扎住汐和汗?jié)癖涞乃{色頭發(fā)，“活著…活著就好…嬤嬤在呢…”她不懂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懷里的孩子像個剛從冰海里撈出來的小冰塊，需要溫暖。

當夜，孤兒院并不安寧。

幾個孩子半夜莫名驚醒，哭鬧不止，眼神發(fā)直地指著窗戶外面黑漆漆的后山，含含糊糊地嘟囔：

“水…好多水在哭…”“汐和姐姐…冷…她背上在漏水…”“牙齒…牙齒掉了…”

一處角落，汐和吐出的那半顆帶血的斷牙旁邊，積了一小灘顏色比普通水略深、近乎墨藍的水漬。幾只螞蟻爬過去啜飲，片刻后，其中一只竟異常輕松地拖拽起一顆比它身體還大的草籽，飛快地鉆進了墻角的縫隙，動作比平時迅捷了數倍。昏暗的光線下，那灘水似乎極其短暫地、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快得像錯覺。

而老魂師正翻閱著一本書，眉頭微微皺著，最終無奈的嘆口氣，《武魂大全》中并沒有記載汐和的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