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光很刺眼，極白的光穿透我的眼皮落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又忘記關(guān)手機了”手機里重復播放著白玫瑰的間奏，從下午一覺睡到晚上十點，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覺了可再次接觸枕頭我的睡眠時間仍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小時，我已不知靠安眠藥入睡多少年，五年？六年？我的人生早在我十二歲被確診精神分裂的那天變化了。

小時候父母總問我一些我沒做過的事情“小諾，你今天又把同學的鉛筆扔到垃圾桶了嗎？”這種如此討厭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一直是大人眼里的乖乖孩子呀，可為什么大家都說我在老師面前一套在同學面前一套呢，我很愛你們啊我的同學，我總是會把父母給我的零花錢用來買棒棒糖給同學吃，她們一開始很開心的接過，總是笑著說“小諾我要和你做好朋友！”怎么這段時間慢慢不愿意吃我遞出去的糖呢，有時候我明明記得我在房間看書，可打個盹的功夫我就出現(xiàn)在秋千上，緩慢的上下擺動，我的記憶總是一段一段的，小時候我和大家說大家都說我愛編故事不是誠實的小孩，于是我慢慢學會了閉嘴，把那些做過的壞事都承認下來，可我平時生活中仍然努力去成為一個“乖小孩”。

直到我四年級的暑假，我又一次打盹起來看到自己手里滿是鮮血，右手握著一把美工刀片，鋒利的刀片劃傷了我的手，口子從虎口延伸到無名指，我呆呆的把視線從手上挪開，寂靜的雜物間哦不對有人使勁擰門把手，和拼命撞擊的聲音，我沖到門口，是隔壁班的大塊頭，他右手拼命捂著嘴，可血從他的指縫里流出來，他的手是鮮紅色的了，他眼里滿是驚恐，瞳孔擴大，發(fā)出嗯嗯嗚嗚的嗚咽聲，“你怎么了需要幫助嗎，為什么我們兩都在這里”我走過去想觸碰他的肩膀，他立馬閃躲到一邊，慌亂的從地上拾起一把掃帚往我眼前亂晃，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么，我把我流著血的手展示給他看，眼淚竟然忍不住躺滿眼眶，“你怎么害怕我，我的手好痛，你知道是誰傷害我們的嗎，我們一起想辦法出去好嗎，你的頭上怎么也在流血呀，要不要我?guī)湍阄嬉幌拢磕阍趺慈矶荚诙叮坎灰阒液脝幔俊彼贿呌蒙眢w使勁的撞門，一邊瞟我一邊使勁嗯嗯嗚嗚的大喊發(fā)出哀求的聲音，快速掃視身邊他能扔到我身上的任何東西，掃把，水桶，甚至一條抹布。

最后門開了，我看著圍在現(xiàn)場的大人，無助的把手伸出“老師，有人把我和小壯關(guān)起來還打我們。”老師顫抖著拿過我手中的刀片，逞笑著抱過我，“沒事沒事老師來了。”人群散開后，我剛才站的窗邊遺落了一小截紅紅的軟狀體，鮮活的甚至還留存著液體。

四年級的小孩已經(jīng)會闡述自己發(fā)生的事情，當小壯一筆一畫寫下我和他在雜物間發(fā)生的全部，所有人都不禁頭皮發(fā)麻，小壯是被我用巧克力騙到雜物間的，而我并不是說讓他去幫我拿什么東西，而是割下了他的舌頭，一開始所有人都不信，小壯雖然不高但是體重至少有110了我比他還矮體重只有60多平時斯斯文文雖然偶爾發(fā)神經(jīng)但是也不至于如此。直到不下十次的詢問小壯仍然堅持，可我這邊的口供卻完全不一樣，“我不知道誰對我們有這么大恨意啊，我只記得我在教室睡覺，迷迷糊糊被撞門聲吵醒我才發(fā)現(xiàn)我在雜物間。”很顯然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很快這件事就被移交給了警察，小壯媽媽是一個很潑辣的女人，她在警察面前大鬧非要把我舌頭也割掉，她叫了一大堆記者，日夜守在警察局門口，那時候的媒體影響力是非常厲害的，我很快就變成了山城里人盡皆知的割舌娃，警察叔叔總是會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刀片從哪兒來的”“為什么傷害同學”可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雖然小壯總是欺負同學但是他并沒有欺負過我，他雖然給我取外號叫送糖小子但是也沒有打過我，我自認為我們兩很和平，我送他巧克力他對我手下留情，我也是無意中總看到他書包夾縫里總?cè)鞣N各樣的巧克力包裝紙猜到的，我不喜歡刀，我不喜歡鋒利的東西，因為父母總和我說刀會傷到自己和別人，我對那天的事情一點記憶也沒有，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夢里沒醒過來，這么恐怖的夢我真想早點回到正常的生活啊，可手心的疼痛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后來一個姓李的醫(yī)生來看我，帶了一盒棒棒糖，還是國外進口的，其實我不喜歡棒棒糖，只是看動畫片里面的小朋友都喜歡棒棒糖，所以我總是會去家樓下的小超市買很多棒棒糖，慢慢的很多小眾牌子我也從其他大超市里得知。

李叔叔第一次見我并不像別的大人對我避而遠之板著個臉，他的嘴角總是掛著淺淺的微笑，他喜歡叫我啊諾，他說警察局不適合我他想帶我去另一個地方生活，順便幫我喚醒那些我‘丟失’的記憶，“那我去那里每天還會見到爸爸媽媽嗎？”他搖搖頭，“我想很長一段時間是不會的，可我會陪著你的，你想干什么就來找我，我可以給你講童話故事，你媽媽說你最喜歡聽神話故事對嗎？”我點點頭，的確我的偶像就是孫悟空。

臨走那天，媽媽抱著我說了很多很多，我記不得了，只記得她說“你要乖，要乖，一定要乖知道么，媽媽會一直等你回家的。”媽媽在我上車之際塞給我一個娃娃，一個圓頭圓腦的長發(fā)娃娃，媽媽說“這個娃娃是她縫的，晚上一個人害怕就抱著它，它代替媽媽一直陪著你。”我輕輕撫摸著娃娃的頭，看著車窗外遠去的家。“我以后應該都不會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