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漸漸被一層柔軟的白絨覆蓋，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那是雪天獨有的聲音。原本熟悉的街道變了模樣，屋頂的棱角被雪磨得圓潤，路邊的灌木叢成了一個個圓滾滾的雪蘑菇，連平日里喧鬧的車流也仿佛放慢了速度，怕驚擾了這份潔白，空氣里帶著清冽的寒意，吸進肺里像含了塊冰，卻又讓人頭腦格外清醒。偶爾有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雪面反射出細碎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整個世界都變得干凈又明亮。

林可穿著一件厚厚的米白色羽絨服，帽子和圍巾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像兩顆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她背著粉色的書包，乖巧地站在路邊的公交站牌旁，腳下的雪地已經積了薄薄一層，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她安安靜靜地站著，不蹦也不跳，偶爾會抬起頭，看著雪花從天空中慢悠悠地落下來，落在她的帽子上、睫毛上，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她會輕輕眨眨眼，雪花便化作細小的水珠，不見了。寒風吹過，她會下意識地把脖子往圍巾里縮一縮，小手也揣在暖和的口袋里。她時不時地望向校車駛來的方向，小小的身影在空曠的雪地里顯得格外單薄，卻又透著一股安靜的韌勁。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有雪花飄落的簌簌聲，和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模糊的車鳴。林可就像一幅雪中的靜物畫，安靜、乖巧，靜靜地等待著那輛熟悉的黃色校車，破開風雪，向她駛來。校車的黃色身影從街角慢慢探出來，像一只溫順的大甲蟲，車輪碾過路邊薄薄的積雪，發出“沙沙”的輕響。它打著轉向燈，在路口稍作停頓，然后緩緩靠近，而她不知道校車在雪后的街道上顛簸著，暖氣開得很足，玻璃上蒙著層薄薄的水汽。林可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無意識地劃著窗上的霧，目光落在窗外倒退的雪景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在發呆。

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

從上車起就沒斷過。

崔嬌嬌坐在斜后方的座位，沒像往常那樣和跟班說笑，反而異常安靜。林可不用回頭，也能猜到她此刻的樣子——大概是半側著身，手肘支在椅背上，眼神像沾了冰碴子，帶著點玩味，又藏著股說不出的惡意。那目光掃過林可的后腦勺，掠過她攥著書包帶的手指，甚至停留在她微垂的眼瞼上，像在掂量一件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

林可的家在老城區深處的筒子樓里，墻皮剝落得厲害，樓道里常年堆著雜物，晚上走路得格外小心才不會絆倒。每天放學，她要先去菜市場撿些別人丟下的菜葉，再快步回家——媽媽在社區做保潔，爸爸打零工總被拖欠工資，弟弟還在上幼兒園，一家人的晚飯常常是簡單的粥配咸菜。

她的書包是表姐用過的舊款，邊角磨得發白，拉鏈總卡住；校服洗得次數太多，袖口已經松松垮垮，顏色也褪成了淺灰。有次下雨，她穿著一雙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來上學，鞋里灌滿了水，在教室地板上踩出一串濕腳印，崔嬌嬌看見了，故意大聲對旁邊的人說：“有些人啊，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還來上學干嘛。”

林可很少跟人提起家里的事，可那些藏不住的細節——洗得發白的衣服、總是空著的飯盒、放學后匆匆離去的背影，像無聲的標簽，貼在她身上，也成了崔嬌嬌嘲諷她的理由。校車經過高檔小區時，崔嬌嬌總會故意提高聲音說“真羨慕住這兒的人”，眼睛卻瞟向林可，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林可對這些早已習慣但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