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第1章
在我確診懷孕那天,我還沒來得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的老公。
就接到了他的電話:「悠悠,爸中風了,你辭職去照顧吧。」
當我表示明確不同意時。
又聽到他說。
「聽話,這是做兒媳的本分!」
我想我是時候該離婚了。
01
這天。
在公公確診中風后。
這已經是我老公不知道第幾次給我來電了。
「悠悠,爸中風了,你知道吧?」他口氣不對。
我心里咯噔一下:「嗯,聽說了,媽怎么樣了?」
他話頭一轉:「你那份工作,辭了吧。」
「啥?辭職干嘛?」我懵了。
「回來照顧爸啊,醫院家里兩頭跑,媽身體頂不住。」
他接著說:「照顧公婆是兒媳婦的本分。」
本分?這個詞像根刺扎我耳朵里。
「那張春梅呢?你姐不是人?她不能搭把手?」
我火氣蹭的上來了。
「姐說了,她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
他學他姐那調調,「說爸媽最疼的是我這個兒子,該我擔著。」
「放屁!」我差點吼出來,「她張春梅是爸媽撿來的?還潑出去的水?」
「媽也累得夠嗆了,認不清路,再跑要垮的……」
他還在那兒念叨。
「所以呢?就得犧牲我?!」
我氣得手抖,「我工作干得好好的,眼瞅著要升職了!憑什么?」
「你一個女人家,照顧老人天經地義……」他還想搬他那套老理兒。
「滾蛋的天經地義!」我直接打斷。
「陳浩你聽好了,」我聲音冷得我自己都怕,「工作,我不辭!我都說了沒時間可以請保姆。」
「你媽非不同意請保姆是你們的事,家里又不是沒錢!」
電話那頭他急了,嚷嚷著什么「不孝不像話」。
我聽著他那堆指責,心像掉進冰窖里。
02
大學那會兒,陳浩在我們系是真出名,帥得扎眼,球打得好,成績頂尖。
他這個「寒門貴子」人設也挺抓人。
窮山溝飛出來的金鳳凰,全家砸鍋賣鐵供他,壓力賊大。
他說,他要是讀不好書,就是對不住爸媽的指望。
我那會兒就一小城傻白甜,爸媽寵著長大,哪懂這些沉重?
光看他那張帥臉,聽他講題時低沉好聽的聲音。
還有那股子不服輸的勁,我就栽了。
他說我像照進他灰撲撲人生里的一束光,特純粹。
姐妹勸我:「悠悠,他這家境……負擔太重了,你想清楚啊!」
我梗著脖子回:「愛還不夠嗎?我倆有手有腳,面包會有的!」
我現在真想抽醒當時的自己。
他家啥樣?
我覺得都不是事兒!有愛飲水飽,懂不懂?
那時候,愛情濾鏡厚得呀,真覺得自己能拯救全世界。
03
就在去年冬天,回他老家過年。
我和他新婚第一年。
我從沒嫌棄過他家破。
可是那破天氣冷得骨頭縫都疼。
我扛不住發了高燒,頭疼得炸開,渾身沒一點兒勁。
我跟我老公說:「老公,我難受…不行,送我去醫院吧…」
他媽王桂香一聽,臉立馬拉下來了。
「哎呀,一點小燒去啥醫院?年輕輕的身子咋這么嬌氣!」
她一邊數落,一邊抱來一床厚得壓死人的老棉被。
「捂著!發發汗就好了!」
她不容分說,直接把我摁死在床上,裹得像個粽子!
我喘氣都費勁。
被子沉得像山,汗出得黏糊糊的,卻感覺更冷,燒得眼前都發暈。
又過了兩天,整個人還是不見好。
「媽…我真不行…」我聲音都虛了,眼巴巴看向我老公。
指著他幫我說話,或者直接帶我去醫院。
他那么高大,抱我出去應該不難吧?
結果呢?
他眼神躲得那叫一個快!
根本不敢看我,也不敢看他媽,縮在墻角跟個鵪鶉似的!
他媽還在那兒念叨:「娶個城里媳婦有啥用?活干不了多少,身子骨倒弱,凈給人添麻煩!」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我心上。
喉嚨干得冒煙,心里更冷。
他就聽著,一聲不吭!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一刻,滾燙的身體里,心像被灌進了冰渣子,唰一下涼透底了。
連著燒了兩天,后面實在是扛不住了。
我使出吃奶的勁吼出來:「送我去醫院!」
最后去了鎮醫院,醫生說再燒下去可能出大事。
他媽還是撇著嘴:「嬌氣。」但他媽的眼神和話語,我已經麻木了。
真正讓我心死的,是我老公那死一樣的沉默。
像往我滾燙的額頭上澆了一盆冰水。
從那時我就知道我跟陳浩可能走不遠了。
04
電話里他又來那套「兒媳婦本分」,口氣跟圣旨似的!
我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本分?陳浩你腦子進水了?我說八百遍了請保姆!錢我出也行!聾了嗎?!」
「你們一家子合起伙來裝傻充愣,就非把我捆在你們老陳家當苦力是吧?!」
「告訴你,做夢!老娘不伺候了!」?
我吼得喉嚨發疼,「這日子沒法過了!」
「離婚!聽清楚沒?明天就去民政局扯證!」
那邊靜了,大概被我喊懵了。
幾秒后炸雷一樣:「離……離婚?!林悠悠你他媽瘋了!」
「瘋的是你!還有你那腦子長在舊社會的一家子!」?
我胸口劇烈起伏,「我愛過你,但更愛我自己這條命,愛我自己!」
「我有工作!正在升職檔口!不是給你們家當免費保姆的料!」
「我的事業、我的時間,不是你們嘴里輕飄飄一句『本分』就能隨便糟踐的!你算老幾!」
他還在那兒咆哮:「我爸都癱了!讓你辭職照顧幾天怎么了?!盡點孝道是害你了?!」
「自私!冷血!一點當人家媳婦的樣子都沒有!我爸白疼你了!」?
他爸啥時候疼過我?
總共才見過幾次,真是張嘴就來!
「去你媽的孝道!」我氣得渾身哆嗦。
「那是你爸!你自己盡孝去!別拿你那老古董的規矩來綁架我!」
「這婚,離定了!」我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子。
他像被踩了尾巴,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惡毒的詛咒:
「離!你離!離了我看哪個男人肯要你這種女人!」
「二婚頭?」我反而氣笑了,眼淚卻不爭氣在眼眶打轉。
「睜開你那狗眼看看日歷!現在二十一世紀了?大清早亡了!」
「我林悠悠有手有腳有腦子,離了你這潭死水,老娘只會過得更好!你算個屁!」
他還在嘰里呱啦地罵「不知好歹」、「沒人性」。
「閉嘴吧你!」?
我厲聲打斷,心口那塊地方,徹底死寂了,一點火星子都沒了。
「陳浩,明天上午九點,民政局門口,」?
我的聲音異常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你愛來不來。不來我就當你放棄財產分割權利。」
「有種你就別來!」
說完,再不給這傻逼一秒鐘表演時間。
手指狠狠戳在掛斷鍵上!世界清凈了。
05
第二天民政局門口。
我看見他走來了,時間卡得剛剛好。
頭發有點亂,眼圈發黑,看著是沒睡好。
他皺著眉走過來,像看個不懂事的孩子:「悠悠,鬧夠了吧?別作了行不行?」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往里走。
「為了這點事離婚?你至于嗎?」
他跟在我身后,聲音透著不耐煩。
心里冷笑:這點事?把我前途當保姆使喚是「這點事」?
抽號,排隊。
空氣里有股消毒水味,怪難聞的。
他還在旁邊小聲叨叨:「跟我回家,跟媽道個歉認個錯,這事兒就過了……」
我選擇直接無視。
輪到我們了。
工作人員是個中年阿姨,眼皮耷拉著,公式化地遞表:「簽字,按手印。」
我拿起筆,手穩得出奇,唰唰幾筆簽上大名。按手印也干脆。
他看著我簽,臉色更難看了,拿起筆猶豫了下。
「快點!」工作人員催了句。
他像是賭氣,也簽了,用力把筆拍在桌上。
阿姨拿回材料,推推眼鏡:「材料齊全。好了。」
她抬頭看我們倆,沒什么表情:「按規定,有 30天冷靜期。」
「30天后,記得雙方一起準時來拿證。」?
她語氣平平,「超過時間不來,這次申請就作廢。」
「聽見沒?」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側頭盯著我,壓低聲音卻帶著威脅。
「30天呢,你好好想想!林悠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最后說一句,」他湊近一點,想看我表情。
「跟我犟對你沒好處!別到時候后悔!」
我嘴角扯了扯,連個像樣的笑都懶得給。
工作人員像是見慣了這場面,眼皮都沒掀。
流程走完,我立刻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響聲。
06
離婚申請交完沒幾天,他爸突然又嚴重了,進了縣醫院。
他挺著急,電話里問我能不能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想著人都癱了,送點東西算是仁至義盡。
畢竟是夫妻一場。
我現在想想真是多余。
買點營養品,開了幾個小時車跟他回了那個熟悉又厭惡的村子。
氣氛壓抑。
他爸躺床上哼哼,沒啥意識。
他媽王桂香,拉著個臉,眼皮耷拉著。
客套話都省了,放下東西,我就回以前住的房間收拾行李,準備待個一兩天。
行李箱攤在地上,正往里塞洗漱包,窗戶沒關嚴實。
院子那頭,他媽拔高了又尖又利的嗓子穿過來了:
「什么?!她還是死活不愿意照顧你爸?!」聲音尖得像鐵絲刮鍋。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耳朵下意識就豎起來了。
「我早說不行!城里來的大小姐,嬌氣得要命!」刻薄的話順風灌進耳朵。
「耗子啊,媽看啊,你不如趁早,直接娶了你秀姨家那個蘭丫頭!」
「人家打小就喜歡你!知道疼人!力氣又大,伺候人一把好手!」
「你看你娶的這個,除了嬌氣吃不了苦,還能干啥,我早就曉得你們過不長久!」
我心口猛地一揪,像被冰錐子捅了。
屏住呼吸,豎著耳朵想聽他的反應。
外面他媽還在叨叨:「誰家媳婦不孝敬公婆的,真是白瞎了!」
我死死攥著手里那支口紅,塑料殼都快捏變形了。
院子里死一樣安靜了幾秒。
然后……
沒有然后。
死寂!
他媽等了半天沒動靜,又催了句:「你倒是說句話啊!」
回應她的,還是那熟悉的、讓我心寒徹底的——
死一樣的沉默!
像兜頭一盆冰水,澆得我從頭頂涼到腳底板。
心里還希望他替我辯駁兩句。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什么話也沒有。
眼睛有點紅,心里也有點難受。
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心里堵堵的。
就當這些年青春喂了狗。
我一把合上行李箱,拉鏈唰地一聲扯響。
拎起箱子就往外走,路過堂屋,他媽和他都在門口。
他媽看到我,臉色變了變,有點尷尬,但又立刻梗著脖子。
他看著我手里的箱子,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么。
我眼皮都沒掃他們一下,腳步沒停,徑直去開院門。
「悠悠…」他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沒回頭,沒停頓。
把箱子扔進后備箱,「嘭」的一聲關上。
發動車子的手有點抖,但那油門踩得一點不含糊。
07
鑰匙插進門鎖,扭開家的那瞬間,眼淚就憋不住了。
看著爸媽熟悉的臉。
嘴張了張,擠出仨字兒:「…我離了…」
他倆愣了一下,沒訓我,也沒問為啥。
我媽沖過來一把抱住我,拍著我后背:「哎喲我的悠悠,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我爸紅著眼圈,摸了摸我頭發,就說了句:「我的寶貝丫頭,委屈了……」
就這一句——「委屈了」!
心里頭那座憋了太久的破河壩,「轟隆」一下,全塌了!
我死死抱著我媽,嚎得跟個丟了魂的傻子似的,眼淚鼻涕糊了她一身。
這些年憋的委屈、心寒、憤怒、還有那點不甘心……全泄出來了。
哭得打嗝,但奇了怪了,心里頭那塊又冷又硬的石頭,好像被這眼淚泡軟了一點點。
終于,有個地方能讓我不裝著了。
08
第二天睡到快中午,頭疼。
手機嗡嗡響,是他姐張春梅。
皺著臉接起來:「喂?」
那邊上來就假惺惺:「悠悠啊,聽姐一句勸,別跟耗子置氣了……」
「離了婚對你多不好啊!女人嘛,不就得…」
我把手機拿開點,開了免提:「婚已經離了,沒商量。」
張春梅那頭靜了一秒,立馬換副腔調,尖得扎耳朵:
「林悠悠你不識好歹啊!我弟怎么攤上你這么個沒良心的!」
「一點委屈受不了?讓你照顧下老人天塌了?!虧你還是大學生,一點孝道不懂!」
我冷笑,孝道?你們家人就靠嘴說孝道?
她越罵越難聽,唾沫星子好像能噴出話筒:
「你知道我弟工作多重要嗎?!前程毀了怎么辦?」?
「媽死活非要自己照顧爸,累得夠嗆!再說了,我也有家,我也不容易的。」?
「姐跟你掏心窩子,」她假模假式,「昨天還因為這跟媽吵了一架呢!」
「你猜耗子怎么著?心疼媽累著,那臉拉得老長!」?
電話那頭模模糊糊傳來我老公的聲音:「行了,少說兩句…」
張春梅正上頭呢,完全不聽:「你懂什么!人家林悠悠多硬氣啊!離!我看她離了能找個啥好……」
接著,突然清楚地傳來陳浩他媽王桂香那疲憊又帶著怨氣的聲音:
「唉…果然啊…老話說得好,不到事兒上,看不出個人來!」
這話像根針,猛地扎進我耳朵里。
到事兒上…呵呵。
腦海跟放電影似的:剛知道他爸中風那會兒,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不是木頭人!我也心疼他啊,知道他打小不容易,壓力山大。
那時候我咋說的來著?
他事業剛起步。
「別急,我們請個專業保姆吧?錢我出也行!照顧爸一日三餐沒問題,也不用你們誰天天跑。」
我還特意沒說讓大姑子出錢這茬!
結果呢?他媽王桂香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橫挑鼻子豎挑眼:「不行!花那冤枉錢干嘛?!外人哪能靠得住?這是兒媳婦的本分!就該悠悠來!」
現在倒好,全變成我「不孝」、「沒良心」、「看不出個人來」了?
他們還在那頭吵吵,聲音混雜著張春梅的叫罵、她老公的勸、王桂香的嘆氣……
惡心。太惡心了。
我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著屏幕上那個跳躍的通話計時,感覺在看一場猴戲。
一個字都懶得回了。
手指一劃,整個世界清靜了。
09
我躺在手術臺上,頭頂的燈慘白慘白的,照得人發慌。
空氣里一股消毒水混著鐵銹的味兒,不太好聞。
醫生護士戴著口罩,只露出雙眼睛,忙著手里的東西,金屬器械碰得叮當響。
腦子有點飄,忍不住摸了下小腹。
再睜眼是在觀察室,小腹還在隱隱作痛。
護士喊家屬,蘇晴立馬沖進來,眼睛紅得像兔子。
「悠悠!怎么樣?疼不疼?」她聲音都啞了,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搖搖頭,渾身虛脫,像跑了場馬拉松。「沒事…過去了。」
蘇晴用力點頭,眼淚啪嗒掉。
她扶著我,慢慢挪出去。走廊的陽光有點刺眼。
做這個決定,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除了我的閨蜜。
我很愛自己的寶寶,從結婚起,就期待他的出生。
不敢想自己以后的小孩會有多可愛。
可我打算離婚了。
寶寶出生后,沒有爸爸,注定給不了完整的家。
我的爸媽年紀也大了,不能讓他們為我的錯誤買單。
而我剛好也在事業上升期。
我希望它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
盡管心理明白,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來。
對不起,寶寶。
10
我掰著手指頭數,終于到了冷靜期最后一天。
一大早,準時踩點進民政局。
他比我早到,靠著墻。
嚯,臉蠟黃蠟黃的,頭發亂糟糟,眼袋掛到腮幫子,一副被吸干了精氣的樣兒。
看見我進來,他站直了,眼神黏糊糊的,讓人不舒服。
「悠悠…」嗓子像塞了沙子,「…冷靜期過了,咱們回家吧?」
「這段時間我反思了,是我不好…」他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就當賭氣,回來行不?」
我沒吱聲,繞過他,直接去窗口遞材料。
工作人員敲章、出證。
兩個小本本遞出來,鮮紅的封面刺眼。
他看我真的伸手去拿,急了!
一把搶過他那本,也不拿證當材料了,湊近了壓低聲音,帶著點狠勁兒:
「林悠悠!你玩兒真的?!」
「我告訴你,離了可別后悔!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那樣子,像被踩了尾巴急眼的狗,齜著牙裝兇。
我抬眼,仔仔細細看了看這張我迷戀了好幾年的帥臉。
胡子拉碴,眉頭緊鎖,眼神里一半慌張一半…不甘?
奇怪。
我心里頭一點波瀾都沒有。
什么愛啊恨啊疼啊,前些日子還翻江倒海的,現在全沒了。
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后悔?」我聲音平平,拿起屬于我的那本小紅本,「該后悔的,從來就不是我。」
我把本子塞進包里,動作利索。
「拿著吧,你的。」我指了指柜臺上他那本。
他杵在那兒,臉色更難看了,像吞了只蒼蠅。
大概被我那平靜的眼神激怒了,他抄起本子,撂下最后一句狠話:
「行!林悠悠!你有種!以后哭都沒人看!有你腸子悔青的時候!」
說完,轉身就走,背影看著還有點踉蹌。
我瞅著他那狼狽樣。
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捏緊包里那個小紅本,我深吸口氣,邁步走出大門。
11
我的竹馬知道我離了,樂得跟撿了錢似的,非要請我吃飯慶祝「脫離苦海」。
挑了家新開的館子,環境不錯,菜也好吃,心情難得放松了點。
剛吃兩口,后背突然像被針扎了似的,感覺有人死盯著我。
一扭頭,靠!陳浩!他跟幾個同事模樣的人坐斜對面那桌。
他臉色鐵青,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死死盯著我,又掃了眼我對面笑呵呵的顧嶼。
顧嶼也看見他了,皺了皺眉,低聲問我:「沒事吧?」
我搖搖頭,懶得理,低頭繼續吃我的蝦。
沒一會兒,一個黑影就罩過來了。
陳浩直挺挺杵在我們桌邊,渾身酒氣,眼睛通紅。
「林悠悠!」他聲音壓著,但那股子恨意藏不住,「行啊你!動作夠快的!」
「我說怎么死活要離呢!原來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唾沫星子差點噴我臉上。
「這小白臉誰啊?顧嶼是吧?大學就圍著你轉那個!」他指著顧嶼鼻子。
「你們是不是早勾搭上了?看不起我農村來的?嫌我窮?嫌我家拖累你了?!」
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又臟又臭。
我氣得手抖,還沒開口,顧嶼騰地站起來了!
「陳浩你嘴巴放干凈點!」顧嶼臉也沉了,「自己齷齪別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
「我跟悠悠清清白白!倒是你!把好好一個老婆作沒了,還有臉在這兒潑臟水?!」
「你他媽算什么東西!輪得到你教訓我?!」
陳浩被戳了肺管子,猛地推了顧嶼一把!
顧嶼沒防備,踉蹌著撞到椅子,「哐當」一聲巨響!
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看過來。
顧嶼也火了,一把揪住陳浩領子:「你他媽動手?!」
兩個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桌子撞歪了,碗碟嘩啦啦碎了一地!
一片混亂中,陳浩被同事死死抱住,還在那兒跳腳罵:
「林悠悠!你個賤人!就是你看不起我!嫌我配不上你!你早想踹了我跟這小白臉跑!」
聽聽!
在他嘴里,永遠都是別人的錯!
他到現在都認為是我「看不起他」。
是我「早有預謀」,是我「嫌貧愛富」……
我冷眼看著他被拖走,像看一場鬧劇。
心里忍不住慶幸,還好離了。
12
風還是吹過來了。
老家的遠房親戚發微信,神神秘秘:「哎,悠悠,你聽說了沒?那個陳浩……」
「跟村里那個李秀蘭扯證了!就他媽說的那個『蘭丫頭』!」
我看著手機屏幕,嗤地樂了。
蘭丫頭?那個他媽眼里「打小喜歡他」、「力氣大」、「伺候人一把好手」的?
行啊,無縫銜接。
王桂香這下可得意了吧?
理想兒媳上崗了。
親戚緊接著又說:「哎呀,就是…那個老太婆…也就是你前婆婆,王桂香那個嘴啊…」
「到處跟人哭訴,說都是你不好…」
「說你不守婦道,早就跟人勾勾搭搭,看不上她兒子了才找茬離婚的!」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多不明就里的還真信了!」
親戚在那頭義憤填膺:「太氣人了!悠悠你別往心里去啊!」
我回了句:「沒事兒,知道了,謝謝姐。」摁滅手機。
心里頭沒啥怒氣,就覺得…特可笑。
「不守婦道?」
當年是誰被捂得快燒死也不讓去醫院,罵我嬌氣的?
是誰把我當免費保姆使喚還理所當然的?
現在倒好,屎盆子全扣我頭上了?
反正她那張嘴,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
村里那些人愛信就信唄,一群跟著聞臭的蒼蠅,關我屁事?
我盯著窗外,陽光挺好。
腦海里突然閃過當年大學里第一次見陳浩。
當初真是晃瞎了我的狗眼!
13
顧嶼是真好。
三天兩頭給我送吃的,變著法兒約我出去散心,微信上噓寒問暖沒斷過。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心思全寫在臉上。
「悠悠,給我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他話說得直白又誠懇,帶著點小緊張。
我看著手里熱乎乎的奶茶,暖是真暖。
可心里那地方,剛經歷場大地震,廢墟還沒清干凈呢。
「顧嶼,」我把奶茶放下,看著他眼睛,「謝謝你…真的。」
「但是…」我吸了口氣,「我現在…就想一個人待著。」
「就想好好賺錢,買自己的房子,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顧嶼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但他很快笑了,拍拍我肩膀:
「懂!我們家悠悠女王要搞事業了!行!哥們兒支持你!啥時候需要肩膀,我這永遠有位置!」
他這份不粘人也不煩人的分寸感,讓我打心眼里謝謝他。
工作確實成了我的大救星。
公司那個苦熬了大半年的項目,全組啃硬骨頭,我天天加班到后半夜,方案改了又改。
提案那天,我穿著新買的西裝,踩著小高跟,站在臺上舌戰群儒。
思路那個清晰,表達那個利索,連我自己都驚訝。
甲方老大笑著站起來鼓掌的那一刻,我知道,成了!
升職加薪郵件發下來的那天,卡里獎金到賬的短信「叮」一聲,那個響兒,比啥甜言蜜語都動聽!
下了班沒回家,一個人跑去吃了一頓賊貴的鐵板燒,慢悠悠地,每口都嚼出了成就感。
周末報了瑜伽班,在舒緩的音樂里拉伸身體,感受酸脹之后的放松。
還開始學著給自己煲湯,砂鍋咕嘟咕嘟冒熱氣,滿屋都是溫暖的味道。
站在剛租下、寬敞又向陽的新公寓落地窗前。
落日熔金,大片大片灑進來。
我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節兒都響。
手里端著熱牛奶,桌上攤著新簽下的、厚厚一疊的項目執行書。
14
好多年以后。
茶水間摸魚遇到了前夫之前部門的一個同事。
寒暄幾句,她突然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哎,悠悠,你知道那個你前夫嗎?」
我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了下:「哦,他啊,早沒聯系了。怎么了?」
王姐立刻來了精神,湊近一點:「哎喲喂!可別提了!聽說他現在過得喲…嘖嘖嘖!」
「他當初在你們離婚后不久聽說娶了自己村的一個姑娘也不要彩禮,他媽當初樂得見牙不見眼!」
「結果呢?」王姐一拍大腿,「報應不爽啊!那姑娘就一個初中畢業的!」
「怕陳浩學城里人搞外遇,看得那叫一個緊!」
「別說幫襯工作了,私人空間?屁都沒有!工作時候都能聽到他接電話報備聲!」王姐學了個叉腰瞪眼的樣子。
「她后面照顧他爸爸嗎?」我挑了挑眉。
「哈!」王姐撇嘴,「我估計他們后悔了,媳婦能親手伺候?」
「聽說他媳婦脾氣大得很!」
「聽說經常一天送一頓!衛生十天半月不搞一回,屋里臭得快進不去人!他爸啊!可憐!」
「不過也正常,照顧人確實累,而且一病就這么多年了。」
「那他媽呢?」我抿了口咖啡。
「我是聽說他媽不太高興的,抱怨他老婆,但是她媽媽直接在村里兩個人開懟,說是不能欺負自己閨女,」
「兩個人經常掐的。」
「唉!」王姐搖頭,「你前夫以前還能算有點拼勁,現在啊…」
「他夾在中間,焦頭爛額!」
「聽說整個人都萎了,工作哪有心思?還在老位置上熬著呢!」
「他媽王桂香,現在天天哭天抹淚!跟人說『比舊社會還苦』!」
「說……說『早知道當初那個林悠悠多好……省心……還能貼補……』」王姐說完,趕緊看我臉色。
我聽著,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咖啡杯里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一下視線。
心里?像口枯井,連個水花都砸不起來。
「至于我?」我放下杯子,對王姐笑笑,「燒高香,我跑得快。」
想當初是希望我辭職回家,怕影響前夫的前程,現在倒是得償所愿了。
怎么反而過得不好了呢?
回到我敞亮的獨立辦公室,桌上的文件堆得井井有條。
陽光斜斜打進來,落在我剛簽完的一份重要合同上。
助理輕輕敲門:「林總,下午的投資方會議確認了。」
「知道了。」我拿起簽字筆,在文件上利落地簽下「林悠悠」三個字。
窗外城市喧囂繁華,我的世界,天高海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