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陛下。”

綠色斗篷掃過地面時帶起細碎的風，洛基垂著眼皮行禮，黑色皮靴的靴尖在石地上輕輕一頓。

上身的黑綠仿皮短甲泛著冷光，銅金色的紋路沿著肩胛骨蜿蜒。

綠瞳在垂首時被睫毛遮去大半，卻仍有微光從縫隙里漏出來，落在身前那片覆蓋著黑曜石般鱗片的巨爪上。

尼德霍格的呼吸是帶著硫磺味的白霧。

黑龍盤踞在破碎的云巔，鱗片如凝固的熔巖，每一片都泛著陳年血銹與暗金的光澤。

衪太大了，大到翅膀收攏時能遮蔽半個天幕，呼吸間噴出的不是氣息，是裹挾著尸骸氣息的灰霧。

此刻祂熔金色的眸子正垂著，掃過洛基身上的綠。

那是阿斯加德的顏色，卻被洛基給這雙眼睛穿出了幾分嘲弄的意味。

洛基直起身時，斗篷下擺掃過甲胄，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

他忽然笑了，不是平日那種藏著算計的輕笑，而是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幾乎要撕裂空氣的癲狂笑聲。

“陛下，”洛基抬手理了理斗篷的系帶，綠瞳里的光陡然亮起來，像淬了毒的綠焰。

“叛神者——惡作劇與謊言之神洛基，為您送葬！”

最后三個字落地的瞬間，尼德霍格熔金色的眸子猛地睜大。

那不是對洛基的憤怒，而是對后方驟然壓來的氣息的驚懼！

比世界樹根部的腐朽更沉，比塔爾塔羅斯的黑暗更冷。

洛基緩緩側(cè)過身，讓出身后的景象。

他們是克洛諾斯、伊阿珀托斯、許珀里翁、克利俄斯等等，一群本該被壓在塔爾塔羅斯深淵的身影，此刻正踏著破碎的時空站定！

“轟——”

尼德霍格的巨爪猛地砸向地面，震起的碎石在半空就被泰坦們周身的氣場碾碎。

它熔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滾出巖漿般的淚，混著不甘、憤怒，還有最原始的恐懼。

那些被它視為“過往塵埃”的泰坦，正用看死物的眼神掃過來。

洛基直起身，綠眸轉(zhuǎn)向天穹某個方向，笑意更濃：“宙斯，你聽到了嗎？”

奧林匹斯的方向傳來驚雷般的怒喝，震得云層翻卷：“洛基——！”

那聲音里的驚怒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卻在觸及泰坦們周身的氣場時，像被無形的墻撞得粉碎。

洛基抬手理了理斗篷領口，綠眸里的火焰終于燒到了眼底：“好戲，才剛開場呢。”

硫磺味還黏在鼻腔里，像沒散盡的余燼。

云瑜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熔巖與巨爪驟然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窗欞投下的日光，在課桌上洇出一塊暖黃，粉筆灰在光里浮浮沉沉，混著后排同學轉(zhuǎn)筆的輕響。

云瑜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指腹蹭到額角的薄汗，黑眸里掠過一絲極淡的茫然，快得像錯覺，隨即就被一層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蓋住。

“唔，這究竟是什么夢？”他側(cè)過頭，看見鄰座的楚子航正盯著習題冊，筆尖懸在草稿紙上，沒動。

楚子航的視線從習題冊上抬起來，黑眸沒什么情緒，像結了層薄冰的湖面。

指了指云瑜攤開的作業(yè)本，紙頁邊緣已經(jīng)被風吹得微微卷邊，上面還留著半道沒寫完的函數(shù)題。

“這是今天的作業(yè)。”聲音平穩(wěn)，沒帶任何起伏，像在念課本上的定義。

云瑜“哦”了一聲，指尖敲了敲作業(yè)本封面，目光掃過窗外的香樟樹。

樹葉被陽光照得透亮，晃得人眼睛發(fā)輕。

云瑜其實沒太聽清楚子航的話，腦子里還殘留著洛基那身綠斗篷以及尼德霍格熔金色的眸子，像兩團燒不盡的火。

“我睡了多久？”云瑜問，語氣里帶著點剛睡醒的散漫，尾音輕輕揚了揚。

楚子航的筆尖終于落下去，在草稿紙上劃下一道筆直的線。

“一個小時三十二分鐘十一秒。”楚子航報出精確到秒的數(shù)字，視線又落回習題冊，“物理老師剛才點過名，我?guī)湍愦鹆说健！?

“這么久。”云瑜挑了下眉，拿起筆轉(zhuǎn)了兩圈，筆桿在指間劃出輕快的弧線。

他看向楚子航的側(cè)臉，對方下頜線繃得很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永遠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表面上他像是在感慨夢長，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筆桿，剛才夢里宙斯的怒喝還在耳邊回響，震得耳膜發(fā)疼。

可這些話沒必要說，說出來像個精神病，所以說出來也只是“做了個怪夢”，像所有普通的午后閑聊。

云瑜翻開作業(yè)本，筆尖落在紙上時，忽然頓了頓。

紙上的函數(shù)圖像扭曲了一瞬，像被巨爪踩碎的云巔。

云瑜眨了眨眼，那錯覺又消失了。

勾了勾唇角，筆尖流暢地劃過紙面，聲音輕快：“謝了啊子航，回頭請你喝可樂。”

楚子航“嗯”了一聲，沒回頭。

陽光還在課桌上淌著，粉筆灰繼續(xù)飄。

云瑜低頭寫題，黑眸里映著公式，可鼻腔深處那點硫磺味，卻像扎了根似的，總也散不去。

就像剛才那個夢里的洛基說的——好戲才剛開場。

他筆尖微頓，隨即又恢復了流暢。管他什么夢呢，先把這道函數(shù)題解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