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共夢后,佛子他破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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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妖物的誘惑
夢里頭霧蒙蒙的,分不清天和地。
姚小滿覺著自個兒的身子輕飄飄,像是踩在棉花上,軟得沒處使勁。
袍角被人輕輕拽著,力道不大,卻帶著一股子不肯放手的執拗。
她低頭,看不見人,只瞧見一團白霧,就那么纏在她的衣角上。
一個哀戚戚的聲兒,不知男女,就那么鉆進了耳朵里。
“我要的不多。”
那聲兒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在她心窩子里頭響。
“借點佛子的純元陽,修個形就行。”
“我從不害人,真的,一個先天佛子頂我吸上百年日月精華。”
那團霧氣蹭了蹭她的袍角,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姐姐幫幫我,我也幫幫姐姐。”
“世子家要傳宗接代的,又不拘門第,姐姐要是成了,就不用再做伺候人的腌臜貨。”
“你若對世子家有功,用孩子換身份,換錢,都是使得的嘛!”
“我化了形,也絕不會忘恩負義,到時候你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小滿聽著,心里頭沒半點波瀾。
她與府中其他丫鬟不同,沒有那種想要攀高枝成為主子的野心。
她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在姚小滿十歲時穿越到她的身體上,那天正是她被賭徒父親賣身為奴的日子。
靈魂附體后,她四處向府中的丫鬟和嬤嬤了解這個朝代的風俗習慣。
并用第一個月的月銀為二管家的妻子買了吃食,打聽原主的契約到底被父親賣了多少年,是活契還是死契。
她發現原主的父親簽的是活契,十八歲可以離開府邸。
這意味著她與世子府簽訂的合同是八年,八年之后可以解除合約。
她可以選擇自由離開。
在了解了民風后,她發現這個大乾朝并未出現在歷史書中,但這里的民風淳樸且開放,有才能的女子可以立女戶,自力更生。
也就是說,她只要熬過八年,即使自己出去闖蕩,也不會被鄙視或欺壓。
前世,她叫蔣依依,二十八歲那年猝死在加班的辦公桌上,他們都說她是卷王,精通Excel算收益、PPT畫大餅、用釘釘管理日程。
經過上輩子教訓,這輩子,她在此地秉持的最大信條是:堅決拒絕宮斗、宅斗、商斗。
在這封建的職場中,她堅守穿越后的三大生存原則——不參與任何派系站隊,不加班加點,還有就是準時下班,早睡早起。
她這輩子的終極目標是:安穩度過八年的活契期限,取得身契離開府邸,購置兩畝薄田,過上收租躺平的悠閑生活。
現在她就盼著老夫人身子骨康健,自個兒再熬上一年半載,等年紀到了,老夫人一高興,興許就把她的賣身契還了。
到時候她就揣著這些年攢下的幾個辛苦錢,找個沒人認得她的地方,安安生生過日子。
她還真不怕這憑空出現的精怪。
畢竟前世在現代,小時候《聊齋》、《倩女幽魂》、《仙劍奇俠傳》這樣的電視劇沒少瞧。
穿越這事都能降臨到自己頭上,何況精怪呢,只可惜她沒有女主命,要不然來個系統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這精怪許她的那些好處,金山銀山似的,可她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她比誰都明白,貪多嚼不爛,這些精呀怪呀的最會誘惑人心。
她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那團棉花糖似的霧氣,軟乎乎,涼絲絲的。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小滿的聲音很輕,卻很實在。
“我沒半點上位的野心,再等一兩年,我就能離開世子府,不想節外生枝。”
“你找別人吧。”
那團霧氣猛地一僵,纏著她袍角的力道也緊了些。
“腌臜人配不上他。”
霧氣里的聲兒冷了三分。
“你倒是滿身清爽,與他倒是契合。我一眼就相中你的。”
“你再想想,再想想……”
那聲音像是魔咒,一遍遍在小滿腦子里打轉。
她猛地睜開眼,窗外天色還是灰蒙蒙的。
屋里頭靜得能聽見自個兒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擂鼓似的。
夢里的話還繞在耳邊,小滿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那只填了蕎麥殼的枕頭里。
枕頭硬邦邦的,硌得慌,卻讓她覺得無比踏實。
天一亮,夢里的事兒就得扔到腦后頭去。
還一眼相中我,呵呵,精怪的一見鐘情?
受不起呀!
引誘佛子,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人知道是一丈紅后躺板板出去,還是浸豬籠水逆懲罰,想想都后怕。
要不起要不起。
小滿忽然對著屋里的四個角拜了拜。
老天爺,觀世音菩薩,上帝都來保佑,我不找麻煩,麻煩也別來找我。
她一個二等丫頭,每日里的活計多得像穿針的線,數都數不清,哪有功夫想那些個有的沒的。
梳洗利索,換上干凈的青布衣裳,小滿就跟個陀螺似的轉悠開了。
剛給老夫人的屋子熏完香,一等丫頭秀禾就從里頭出來,遞給她一個眼色。
“長孫少爺來了。”
小滿趕忙垂下頭,退到廊廡下頭,站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
門簾子半掀著,能聽見里頭祖孫倆說話。
林清玄的聲兒清清冷冷的,像是山澗里的泉水,干凈,又帶著股子寒意。
“孫兒謝過祖母,這幾卷佛經,孫兒很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老夫人的聲音里滿是慈愛。
“你啊,也別整日里悶在院子里,佛法是修心,不是讓你修成個石頭疙瘩。”
小滿站在門外,聽著里頭的動靜,心里卻想著別的事。
這已經不是她頭一回做那個怪夢了。
打從那日給林清玄送佛經回來,她這覺就沒睡安穩過。
一閉上眼,就是那團霧,那個聲兒,反反復-復,跟唱戲似的,唱的都是同一出。
那日的事兒,現在想起來,她后脖頸子還冒涼氣。
隴南世子府的佛子林清玄,號元覺,是整個隴南世子府里,甚至是整個盛京的奇人。
他出生那天天降異象,生產當天金光大盛,隱隱能聽到誦經聲。
法華寺主持親到世子府,為世子祈福,并收為入室弟子,還送佛骨舍利一枚給他做護身符。
整個大乾也就三枚,一枚在通天塔供奉,一枚在皇宮欽天監思禮臺守護天地異象。
大乾朝崇佛,能被高僧點化是全家族之榮光,連皇上都驚動了。
他三歲就會背法華經,五歲就能坐臺傳法,京城無人不識佛子。
更離譜的傳言傳出,說先天佛子林清玄能醫死人肉白骨。
一時世子府風頭無倆,就算皇家也禮讓三分。
鎮遠將軍林德尚也就是佛子林清玄的二叔說:我打一輩子戰,也頂不過一個先天佛子。
就連二叔家的三個女兒,都早早被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盯上,都希望等到她們合適的年紀求娶,好沾個佛子榮光。
這邊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卻愁得頭發都白了
好說歹說,才讓林清玄答應,等給林家留下血脈,再剃度出家。
可說媒的踏破了門檻,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送來的畫像堆成了山,林清玄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他心里頭,好像真就只有佛法。
那日,老夫人從普陀山拜佛回來,特地求了幾卷據說是高僧手抄的經書,點名讓小滿給林清玄送去。
當時老夫人指定小滿去送佛經的時候,她心里就一百個不樂意。
長孫少爺的院子,清凈得跟廟堂似的,府里頭的下人沒事都不往那兒湊,生怕擾了佛子的清修。
可老夫人的話就是天,她一個做丫頭的,只能應著。
揣著那份差事,小滿心里頭盤算著,早些送到,早些回來,就算完事。
可等她到了長孫少爺林清玄的“祥云居”,才覺著不對勁。
太靜了。
院子里頭連個掃灑的仆從都沒有。
她站在院門口,清了清嗓子,喊了幾聲。
沒人應。
她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個兒進去。
一腳踏進院子,一股子異香就鉆進了鼻子里。
好像不是林清玄慣用的那種禮佛的檀香,那味道甜絲絲的,膩得很,像是三月里頭的花粉,又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勾著人往里頭探。
小滿心里犯嘀咕,推開書房的門,又喚了一聲長孫少爺的書童。
“石頭?石頭?”
屋里還是沒聲。
她想著,把經書放他書桌上就走。
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屋里光線有些暗,她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書桌后頭的林清玄。
他閉著眼,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俊秀的臉上沒什么血色,嘴唇也抿得緊緊的。
瞧著不像是睡著了,倒像是……魘著了。
小滿心里頭一個咯噔,站住了腳。
“長孫少爺?長孫少爺?”
她小聲喚了兩聲。
林清玄一動不動,像是沒聽見。
那股子甜香越發濃了,就是從他身上散出來的。
小滿覺著自個兒的腦袋也跟著發昏,腿腳有點軟。
她想把手里的托盤放下就跑,可鬼使神差的,她又朝前走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出了事。
一只手猛地從桌案后頭伸出來,鐵鉗似的,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滿嚇得魂兒都飛了,尖叫堵在嗓子眼,手里的托盤“哐當”一聲歪了,上頭的經書稀里嘩啦往下掉。
她想掙,可那只手力氣大得嚇人。
也就在那時,一個陰森森的,帶著幾分得意的聲音,直接在她腦子里炸開。
“不如借這丫頭身子,誘了這先天佛子,吸了佛子元陽,功力大增,就能化人形了!”
“要不然不人不鬼不妖的,三界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
那聲音不是長孫少爺的。
尖利,刻薄,充滿了怨毒。
小滿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都顧不上了。
她以為自己是撞了邪,聽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猛地一甩腦袋,另一只手也顧不上什么規矩,死命去掰那只手。
也不知是她力氣突然變大了,還是那東西松了勁,手腕上驟然一輕。
小滿連滾帶爬地往后退,也顧不上掉了一地的經書,轉身就往外跑。
她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一口氣跑出了靜心苑,跑出了老遠,才敢停下來,扶著一棵老槐樹大口大口地喘氣。
而書房里,林清玄緩緩睜開眼。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抬眼,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單薄的青色身影消失在門外。
桌上,那個黃楊木的托盤翻倒著,幾卷經書散落一地。
從那天起,姚小滿就開始做夢。
夢里的東西,就是那團霧。
可夢里那東西的聲兒,跟她在書房里聽見的那個,又完全不一樣。
一個哀戚戚,裝可憐。
一個陰森森,藏著刀。
小滿心里頭跟明鏡似的,這倆,就是同一個玩意兒。
它想借她的身子,去害長孫少爺。
小滿心想管他什么先天佛子,什么純元陽。
她只知道,長孫少爺是主子,她要是真按那東西說的做了,別說拿回賣身契了,只怕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說了,她姚小滿雖然是個丫頭,卻也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
害人的事兒,她干不來,也違背她的生存原則。
想到這,小滿站直了身子,廊廡下的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哆嗦,也讓她更清醒了些。
里頭,老夫人又開口了。
“清玄啊,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傳宗接代的事兒……”
“祖母,”林清玄的聲音打斷了老夫人,“孫兒心里只有佛,容不下旁人。”
“你這孩子……”
老夫人一聲長嘆。
小滿聽著,心里頭突然冒出個念頭。
長孫少爺心里只有佛,那精怪想借她的身子去誘他,只怕是打錯了算盤。
可轉念一想,那日在書房,他分明是被那東西給魘住了。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真要是被那東西纏上,又能怎么辦呢?
姚小滿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想惹事,可事兒已經惹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