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城的演武場，從未如此死寂。

擂臺上，凌燼染血的指尖堪堪觸碰到那枚冰魄珠——大比魁首的獎勵，也是妹妹凌霜寒毒續命的唯一希望。滾燙的汗珠混著血水，從他崩裂的虎口滑落，砸在冰冷的青玉臺面，濺開一朵小小的紅花。臺下數千觀眾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像等著看一場盛大戲劇的終章。

“呵。”

一聲輕嗤，如同冰錐刺破緊繃的鼓膜。

所有人，包括剛剛擊敗最后一人的凌燼，猛地抬頭。

天空不知何時暗了。并非烏云蔽日，而是一架由九條冰晶蛟龍拉曳的龐大玉輦，碾碎了天光，懸停在演武場上空。玉輦珠簾無風自動，露出一張俊美到近乎妖異的臉，銀發如瀑，冰藍色的瞳孔俯視眾生，不帶絲毫溫度。玄穹圣地的徽記，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流淌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玄穹圣子！

死寂瞬間化為無形的海嘯，敬畏與恐懼席卷了每一個人。寒州城主早已匍匐在地，抖如篩糠。

圣子的目光，卻像精準的冰錐，越過人群，越過擂臺，死死釘在凌燼身后——那個被凌燼死死護在身后，臉色蒼白如紙、裹著厚厚棉襖的少女，凌霜。

“九陰寒脈……”圣子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得如同在每個人耳邊低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此乃我圣地失落之寶，豈容凡塵玷污？帶走。”

冰冷的命令，砸碎了凌燼最后的希望。

“不！”凌燼喉頭涌上腥甜，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猛地轉身，張開雙臂，死死擋在瑟瑟發抖的妹妹身前。那枚近在咫尺的冰魄珠，滾落在地，沾滿塵埃。“霜兒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寶物！她的寒毒只有冰魄珠能……”

“聒噪。”

圣子甚至沒看他一眼。只是隨意地，抬起了手。

那一掌，輕飄飄地，隔著數十丈虛空，按了下來。

轟——！

凌燼只覺得整個天地都朝他碾壓而來！空氣凝固成萬載玄冰，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全身的靈力，寒州大比魁首、被譽為百年難遇天才的磅礴靈力，在那股絕對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瞬間消融、潰散！

噗！

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面，也染紅了妹妹凌霜驚恐欲絕的臉。

“哥——！”凌霜撕心裂肺的哭喊被無形的力量扼在喉嚨里。

咔嚓！咔嚓嚓——！

清晰到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從凌燼的小腹丹田處爆開！那聲音不大，卻像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修煉者的心頭！那是…道基崩毀的聲音！是天才隕落的喪鐘！

丹田…碎了！

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攫取了他所有的意識。世界在旋轉、顛倒、褪色。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風箱的喘息，還有…還有圣子那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如同天憲：

“阻撓圣地者，死。念你無知，賜你三掌贖罪。”

第二掌！

虛空再次塌陷！比之前更恐怖的力量降臨！凌燼的身體像破麻袋一樣被狠狠摜飛，骨骼寸寸斷裂的脆響連成一片。視野徹底被血色淹沒，他重重砸在擂臺邊緣，碎石飛濺。

“呃啊——！”他甚至發不出完整的慘叫，只有喉嚨里嗬嗬的血沫聲。他能感覺到，自己苦修十七載的根基，正在以一種無法挽回的速度徹底崩潰、湮滅。天才？呵…廢人都不如！

第三掌！圣子的手，終于真正抬了起來。掌心，一點刺目的金光在凝聚，帶著滅絕一切的森然殺意！

臺下的“瓜眾”們，早已忘了吃瓜的興奮。巨大的恐懼扼住了他們的咽喉，只剩下死寂和顫抖。有人閉上了眼，不忍再看。

完了。凌燼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有這個念頭。他掙扎著想轉頭，再看一眼霜兒，哪怕一眼……

就在這時！

“不要傷我哥哥——！”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撕裂了死寂！

是凌霜！那個平時連說話都細聲細氣、被寒毒折磨得弱不禁風的妹妹，此刻不知從哪里爆發出駭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無形的束縛，像一只撲火的飛蛾，張開雙臂，決絕地撲向圣子按下的第三掌！小小的身軀，妄圖擋住那滅世的金光！

“霜兒！！！”凌燼目眥欲裂，破碎的丹田竟強行榨出一絲力量，讓他想撲過去！可太遲了！

圣子冰藍的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仿佛看到螻蟻不自量力般的…譏誚？那點金光，毫不停滯地落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凌燼看到了妹妹回頭望來的最后一眼。那雙總是盛滿依賴和溫暖的眼睛里，此刻是鋪天蓋地的恐懼，還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被強行刻入的冰冷藍芒，正瘋狂吞噬著她瞳孔中最后的光彩。

冰心咒！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心臟！

霜兒的嘴唇無聲地開合，用盡最后的力氣，似乎在說：

“哥…快…逃……”

轟——！！！

金光吞噬了那抹單薄的身影，也吞噬了凌燼最后的光明。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將他像垃圾一樣掃出了擂臺邊緣，朝著演武場外那深不見底的…葬神崖！

風聲在耳邊凄厲呼嘯，失重的感覺包裹全身。下墜，無盡的下墜。丹田處碎裂的劇痛如同業火焚燒，提醒著他天才的隕落。妹妹最后那染血的唇語，那雙被冰藍吞噬的眼睛，成了他意識沉入黑暗前，唯一烙印的景象。

霜兒……

黑暗徹底淹沒了他。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剎那——

【嗞…嗞嗞…檢測到…文明級怨念…能量峰值…符合綁定條件…】

【正在嘗試連接…主服務器…連接失敗…嗞…備用協議啟動…】

【綁定殘次品…編號：BUG-114514…加載中…加載失敗…能量不足…嗞…正在…強行…綁…定…】

一個扭曲、卡頓、充滿電流雜音的古怪聲音，如同最劣質的破鑼，粗暴地在他瀕死的意識里…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