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溝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村東頭那間低矮的土坯房里，陳鐵柱就已經起床了。

“爺爺，我去山上采藥了！“十六歲的少年麻利地捆好草鞋，把一把小鋤頭別在腰間，又往破舊的布包里塞了兩個玉米餅子。

土炕上，滿頭白發的老人咳嗽了兩聲，顫巍巍地支起身子：“柱子，今天別去太遠，聽說山里有狼...“

“知道啦！“鐵柱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我就在老松坡那邊轉轉，挖點黃芪就回來。“

出了門，晨風帶著山間特有的清冽撲面而來。鐵柱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向村后的山路跑去。他身形瘦削卻結實，常年勞作練就了一身精瘦的肌肉，跑起來像只靈活的山羊。

陳家溝是方圓百里最窮的村子，鐵柱和爺爺陳老漢相依為命。三年前那場瘟疫奪走了村里大半人口，包括鐵柱的父母。從那以后，這個半大孩子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

“嘿！鐵柱！又去挖你那破草藥啊？“村口磨盤旁，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攔住了去路。為首的張大虎比鐵柱高半個頭，是村里屠戶的兒子，仗著家里有肉吃長得膀大腰圓。

鐵柱腳步不停，想從旁邊繞過去：“嗯，爺爺咳嗽又犯了。“

“急什么？“張大虎一把拽住鐵柱的衣領，“上次讓你帶的野山參呢？我爹說了，再弄不到好藥材，你家欠的肉錢就得翻倍！“

鐵柱的臉漲得通紅：“山參哪那么好找...我這幾天挖的黃芪都給你們了...“

“廢物！“張大虎猛地推了鐵柱一把，“今天要是再空手回來，看我不揍你！“

鐵柱踉蹌幾步站穩，抿著嘴沒說話，低頭快步離開了村子。轉過山腳，確認沒人看見后，他才讓眼里的淚水流下來。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臉，少年握緊拳頭：“總有一天...“

這個“總有一天“后面是什么，鐵柱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每當夜深人靜，躺在咯吱作響的木板床上，他總會想起爺爺講的那些江湖俠客的故事——飛檐走壁，快意恩仇。那些故事像一粒種子，在他心里悄悄生根發芽。

太陽完全升起時，鐵柱已經爬到了老松坡。這里地勢陡峭，村里人很少來，卻長著不少好藥材。他熟練地撥開灌木叢，眼睛像掃描儀一樣搜尋著地面。

“咦？“鐵柱突然停下腳步。前方的草叢有被壓過的痕跡，還有幾滴暗紅色的...是血！

少年頓時緊張起來。是受傷的野獸？他握緊小鋤頭，小心翼翼地撥開草叢。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躺在那里！

鐵柱的第一反應是逃跑。村里老人常說，山里的陌生人最危險，不是土匪就是逃犯。可當他轉身要走時，那人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救...救我...“

鐵柱的腳步頓住了。他咬咬牙，轉身回到那人身邊。湊近了看，這人約莫四十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即使昏迷中也透著一股威嚴。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器劃得破爛，最嚴重的傷在腹部，雖然用布條草草包扎過，但血還是不斷滲出來。

“大叔？大叔你醒醒！“鐵柱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臉，沒有反應。他探了探鼻息，還好，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

鐵柱想了想，解下自己的布腰帶，用力扎在男人傷口上方。然后他飛快地收集了幾種止血的草藥，用石頭搗碎敷在傷口上。做完這些，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開始發愁怎么把這么個大男人弄下山。

“小子...“男人突然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卻有力，“你叫什么名字？“

“啊！“鐵柱嚇了一跳，“我、我叫陳鐵柱。大叔你別動，傷口會裂開的！“

男人沒理會鐵柱的勸阻，強撐著坐起身來。他檢查了一下腹部的包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手法不錯，跟誰學的？“

“我爺爺以前是村里的赤腳醫生...“鐵柱老實回答，隨即瞪大眼睛，“大叔你別亂動啊！我、我回村喊人來幫忙...“

“不必。“男人一擺手，“追我的人就在附近，你若是喊人來，只會害了全村。“

鐵柱心頭一顫：“追你的人？大叔你是...“

男人盯著鐵柱看了幾秒，突然笑了：“好一雙干凈的眼睛。小子，我姓程，江湖人稱'鐵掌'程山河。今日你救我一命，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程山河說著，竟直接站了起來。鐵柱看得目瞪口呆——那傷口要是放在村里人身上，怕是連炕都下不了，這人居然站得筆直！

“程、程大叔，你的傷...“

“皮肉傷而已。“程山河擺擺手，“不過失血過多，需要調息片刻。小子，這附近可有隱蔽之處？“

鐵柱想了想：“翻過這個坡有個山洞，是我偶然發現的，村里沒人知道。“

“帶路。“

山洞不大但很干燥，鐵柱經常在這里避雨。程山河盤腿坐下，閉目調息。鐵柱好奇地看著他，發現這人的呼吸越來越慢，最后幾乎微不可聞，可臉色卻漸漸紅潤起來。

約莫一個時辰后，程山河睜開眼，精光四射。他解開腰間的布條，鐵柱驚訝地發現那傷口竟然已經結痂了！

“這...這怎么可能？“鐵柱結結巴巴地說。

程山河笑了：“內家功夫練到一定境界，自有療傷的法門。“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陳鐵柱是吧？你救我一命，我向來恩怨分明。說吧，想要什么報答？“

鐵柱愣住了。他撓撓頭：“不、不用了...就是順手...“

程山河眼中贊賞之色更濃：“不貪不驕，難得。這樣吧，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可愿隨我學幾手功夫？“

鐵柱的心砰砰直跳。那些爺爺講的故事突然在腦海中鮮活起來——大俠們飛檐走壁，行俠仗義...

“我愿意！“他脫口而出，隨即又猶豫了，“可是...我爺爺身體不好，我得照顧他...“

“白天你可以正常勞作，早晚各抽一個時辰跟我學。“程山河說，“我傷勢未愈，需在此調養半月。這段時間足夠教你些基礎了。“

鐵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