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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歸
“姜姑娘,前面就到京城了。“車轅上傳來年輕男子清透的聲音,是陸府舊日侍衛陸青。女子望著青色簾隙間漏進的晨光,緊握銅匣的手微滲出薄汗,四年前被驅出這道城門時,檐角鐵馬也是這樣叮當作響,彼時不甘,狼狽以及憤懣連帶荒唐的少女情愫涌入記憶,如同被拔下來的倒刺,終究還連帶了血肉,傷口早就愈合了,但還是結了痂,還會有些痛癢,可淬了毒的舊夢哪能填補的了新傷,女子似自嘲的一笑,默了一瞬,握緊手中銅匣……
晨光熹微,青石板道的滾動車輪聲已然停止。青色車簾被兩只細白手指挑開,漏出了那張未施粉黛清透白凈的臉,瓷白膚色,眼睫濃長,長睫一眨,抖落細碎鎏金,在光影下投射出清絕的輪廓,平添了中原和異族特有的矜貴和余韻,一身素色衣裙裹著單薄肩頭,只著了根靛藍色發帶松松的挽著烏發垂在一側肩上。
陸青已牽馬佇立在車旁等候,身邊幾個隨從護衛,見她下車,一時也都望了過來。
“這一路有有勞陸大人了”,多謝陸大人照撫,這是還剩下的藥”女子雙手上托著一個紙包,如今官庶有別,她是應該也要稱呼他的。
姜孜鳶頷首后望向陸青,晨熹順著濃長眼睫流淌下來,碎成點點金箔,睫毛末梢染著極淡的金棕色,連一頭青絲都恍若披上了薄霜,陸青微征,到底還是有些別扭,昔日她是主,他是仆,一朝風云驟變,千金貴女跌入塵埃,還是那張臉,依舊嬌好,不過幾年未見,雖未施粉黛,卻更加姝麗明媚,陸青雖未敢仔細瞧,但舊日里的囂張跋扈惹人厭煩的模樣和面前這連日來都禮貌和煦的臉如何都重疊不起來,此女除了途中似腿部有舊傷實在不適,請他代買一些所需藥物外,一路上皆是安安靜靜,未生任何事端,西州回京的路上路途艱阻,此次明為護送實則押送,又時間緊迫,日夜兼程,無法周全她許多,她倒是也未曾有過一句抱怨,與舊時無禮蠻橫,惹事囂張的大小姐樣子倒是大相徑庭,讓他省心不少,思及此,陸青一直冷峻緊繃的面皮終是緩了又緩。
“姜姑娘不必客氣,在下職責所在”,姜姑娘自去隨宮人入宮,我等還需回去交差,這些藥物,姑娘留下便好,若…若還有需要,著人通知陸青”…….陸青似頓了一下,難得有一絲不知該不該說的局促,倒有了些少年時追在他家少主后面被訓斥時慌里慌張的青澀模樣,可是滄海桑田,如今她與他更是云泥之別,甚至她連他屬下的一根藥材的恩情都承不起…..,姜孜鳶聞言并未應答,向陸青淡淡一笑,玉質般的臉龐溫潤和煦,真誠平靜,陸青一頓,別開眼。
御書房內,鎏金獸爐吐著龍涎香,朱漆廊柱,映著惶惶燭火,將殿內照的如同白晝,年輕的皇帝執朱筆批閱軍報,玄色袍袖上的金線龍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姜孜鳶跪伏在漢白玉石的地面上,雙手托起那枚青銅虎符,符上暗紅的血槽在晨光中格刺目。那虎符冰冷沉重,虎目猙獰,齒銜金環,此乃西州的掌屬之權,母族在母親嫁給父親后就已經敗落,母親的勢力掌控早已經被分解的七零八落,現在是舅舅掌權,母親臨終前將虎符給她,希望能由她帶領族人,可又能怎樣呢,母親當年拋棄權利和責任孤注一擲跟了父親回了中原,如今自己深陷圇毋,自身都難保,舅舅近些年與朝廷明爭暗抗,昏聵暴虐,百姓早已民不聊生,至于代表掌屬權的銅符在誰那里,早就不重要了,她不是母親,她不需要放棄本來就沒有得到的權利和責任,可若能用一枚銅符給當今皇上立一個名正言順的收復西州的名目,讓在夾縫中的百姓能少受點苦,少遭點罪…..
“民女姜孜淵,愿獻虎符,懇請陛下開恩,撥太醫院存藥,救西州百姓于疫病。”她聲音清透,字字如鐵,額頭抵地,青磚冷硬如刀。
殿內靜得落針可聞,唯有御座之上,皇帝指尖輕叩龍案,發出細微的“嗒、嗒”聲。良久,他抬手,示意內侍接過虎符。
“疫情之事,朕會命太醫院全力救治,西州歸順朝廷之心,朕也了然,只是如今朝廷百廢待興,西州自古以來又是自治,術赤不適何做西州首領,朕會派人協助你拿回你母族的掌屬權,你以后還是中原的郡主。”
姜孜淵緊繃的肩背微微一松。
無論朝廷是否會出兵力絞殺舅舅一黨勢力,但總算有所干預,不會放任西州百姓自生自滅,圇毋中的西州百姓有救了。
時隔四年,姜孜鳶又成了郡主,并非天家有意抬舉,更多是牽制震懾,她是中原的郡主,她要服務于朝廷,要和朝廷交易,要去做朝廷的鷹犬。
一無封地,二無食邑,她是全京城最落魄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