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網絡詐騙犯。

因為在組織里從沒開過單還賊能吃，成天被混合雙打。

后來我當了一回西北錘王，一個猛A把園區老大砸暈。

我被小弟們一路追殺，跑了四五個街區后，左腳拌右腳，光榮撲街。

再次清醒，還沒等我抱著懷里的包袱繼續逃亡，年輕版老媽就這么水靈靈的端著碗西紅柿雞蛋面出現了。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在我八歲時就被打包賣掉的老電視機里確認了年代。

我來到了十九年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為了以后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

我決定輔佐老媽考上大學，Boss直聘一個有錢爹。

1.

騰飛高中門口，十幾個花花綠綠的爆炸頭在校門口搖頭晃腦。

一個個跟有病的似的。

我怎么忘了，現在正是殺馬特的流行期。

一個黃毛爆炸頭頭搖尾巴晃的走到我旁邊。

“嗐~美眉~我是葬愛花蝴蝶王子~要不要加一個QQ？”

我舉起了手里的拳頭。

“俺是西北錘王，要不要我把你錘成QQ？”

非主流捂著臉，直呼我好壞，甩著他的黃毛離開。

過了十幾分鐘，下課鈴響。

我媽背著書包出來。

看見我歡喜的招手。

下一秒，一個腦袋頂著炫彩雞毛的殺馬特出現。

他手拿玫瑰，腳踩縫紉機，跟個癲癇病人一樣顛到了我媽旁邊。

看著我媽嬌羞的臉，我心里警鈴大作。

2.

老媽十三歲就成了孤兒。

一個人生活在過世姥爺留給她的小房子里。

領著貧困補助，吃著百家飯長大。

高中和我爸一見鐘情，第二年就有了我。

因為我，她沒能繼續念書，直接輟學打工。

我媽曾說過，她和我爸是彼此的初戀。

我算了算日子，小小的老子在有幾個月就要在我媽的肚子里發芽了！

天殺的我爹！

青春沒有售價，今天怒錘親爸。

試問人生有幾個能光明正大捶自己親爹的好時機呢？

我揮舞著神之右手直達我爸門面。

“龍卷風摧毀殺馬特！

“烏鴉坐鳥窩！”

我爸大張著嘴，技能全吃。

安詳躺尸后，他被一群紅黃藍紫毛慌里慌張的拖走。

獨留我媽在風中凌亂。

我雙手搭在她肩上：“紅霞，別怕。”

我媽發出尖銳爆鳴：“殤王子——”

她一把甩開我，邁著內八的小步子朝著我爸飛奔而去。

我突然想起，我媽曾經也是葬愛一族珍貴的公主大人。

3.

我還是和我媽去了診所。

我在我爸暈倒的時候，拽著他的炫彩雞毛在旁邊銳評。

“他的側面好像大便，沒說正面不像的意思。

“想拿甘蔗一棒子拍死他，但又怕他嘗到甜頭。

“他和鬼最大的區別，就是鬼沒有這么丑。”

旁邊送我爸來的殺馬特們縮在角落。

我媽心疼地打理我爸頭頂的炫彩雞窩。

她問我，為什么這么討厭他。

4.

我爸在我沒出生的時候就嘎了。

老媽未婚先孕，不顧街坊鄰居的阻攔，非要生下我。

十月懷胎。

我不動腦子想都知道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有多辛苦。

有了我這個拖油瓶后，她更累了。

我如果是個乖孩子她倒也省心，偏偏我是個皮猴子。

腦瓜子也不靈光。

以為上學沒出路，不如跟著社會人去創業闖蕩。

所以剛上高中就被人騙到了南方，當起了電信詐騙犯。

從小到大我想得最多的就是，要是我爸還在，我和我媽肯定會過得很好。

所以我特別討厭他。

為什么嘎那么早。

為什么不再多照顧我媽一段時間。

為什么不讓我也感受一次父愛。

所以討厭，非常討厭！

5.

我反問我媽：“你又看上他什么了？一個沒上高中的炫彩雞毛撣子。”

我媽撥開我偷偷拽我爸頭發的手。

“他忠義。”

我深呼吸，我爸忠義這一塊，曾經天真的我以為他是仗義，對人真誠，對我媽忠心。

但現在看來，我和我媽果然是有代溝的。

放我那個年代，我爸配上豆豆鞋，緊身褲，旺仔背心。

整個就是一混的哥。

道上可不就講究忠義這一塊。

沒工夫等我爸醒，我就拉著我媽的手離開了。

我媽戀戀不舍的模樣，襯得我像惡毒繼母。

晚上我媽做好飯，簡簡單單四個菜。

我一粒米都沒浪費。

熟悉的味道，宣！

我媽咽著口水問我吃飽了沒有，我狂點頭。

這已經是我來的第四天了。

6.

還記得醒來的時候我真嚇了一跳。

但我也深知沒有人會沒事閑的惡作劇整蠱我。

這就是老天爺給的奇跡！

那一整碗西紅柿雞蛋面，我看著我媽邊哭邊吃完的。

這一口我差點以為這輩子都吃不到了。

我媽說我倒在路口的時候嚇了她一跳。

我趁機教訓她，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領。

可我媽說我面善，看著就喜歡。

我媽又問我家在哪里。

我又不能說你就是我媽，這里就是我的家。

我擦擦嘴說自己父母身亡，無家可歸，餓了一周沒吃一頓飽飯。

我媽果然心疼的直掉眼淚，非要我和她住下。

那時候我暗爽的拿舌頭舔后槽牙。

嘴里就差發出“桀桀桀”的惡人笑聲。

小小老媽，我直接拿捏。

7.

吃完飯后。

QQ滴滴聲響起，我媽一臉蕩漾的在電腦屏幕前點來點去。

早就淘汰掉的臺式電腦，也不知道我媽從哪個垃圾堆里淘出來的。

我輕手輕腳站在她身后，不大的電腦屏幕一覽無余。

我媽的QQ頭像就是她本人，扎著亂七八糟的頭發，手指點著酒窩，嘟著嘴唇。

網名：驕傲の尕釹R3n（翻譯：驕傲的小女人）。

個性簽名：莪承認閉仩眼睷，杺哋嘟湜沵（翻譯：我承認閉上眼睛，心里都是你）。

我爸不遑多讓，炫彩雞毛頭像。

網名：葬愛·殤少?

個性簽名：抓不住莪旳心，就別說莪花心！

這給我干哪兒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8.

驕傲の尕釹R3n：殤少GG，你嘟傷怎木樣嚕（哭泣）（擔心）。

葬愛·殤少?：MM，偶沒逝，（豬頭）寶寶，不要（哭泣），偶會（心碎）。

驕傲の尕釹R3n：殤少GG，請原諒她吧，她不知道你尊貴（寶石）的身混（委屈）（對手指）。

葬愛·殤少?：你系偶的女人，偶不允洗你道歉（發怒）！

驕傲の尕釹R3n：殤少GG，你好霸道（害羞），偶很稀飯（玫瑰）。

......

我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圍觀了全程。

9.

第二天我送我媽上學。

又看見我爸搔首弄姿的在門口擺poss。

西北錘王還是沒忍住亮起了她的鐵錘。

我爸落荒而逃。

等待老媽放學的這段時間我也沒閑著。

老街區里店鋪百花齊放，我嘴里吃著西瓜泡泡糖，坐在街機廳里和七八個小學生大戰。

姜還是老的辣，雖然我沒玩過這種游戲，但是我喊的聲音大！

我越叫越慘，聲音里還疊加著陰人的音調。

和我對戰的小學生們，開始還是手抖，最后目光完全渙散，直到摸著耳朵投降。

“爸爸媽媽，我的耳朵好像聾了。”

“你說啥？我聽不見！”

其中最小的那個孩子直接跪下：“姐姐，你不要叫了！”

我淡定喝著尖叫飲料：“菜，就多練。”

10.

我在街機廳里接了小學生代打，時而鬼哭狼嚎，時而陰惻低笑，全程音波攻擊。

吃了四桶泡面，三瓶可樂，也賺了20塊錢。

出門的時候，我的嗓子已經廢了。

我媽生氣的帶我買了兩個梨子。

我硬是分了她一個。

這棟五層小樓后院有一小片土地，是單獨劃分給一樓的區域，其他樓層都養著小動物，或者翻新種了菜。

我還記得在我八歲前，我媽帶我種過小番茄。

但這片地沒什么營養，長出來的番茄蔫蔫的，從來沒結過好果子。

我啃完梨子，帶著我媽把梨核種了下去。

然后我媽又要去做飯了。

因為我能吃，這段時間快把家里的口糧都吃沒了。

我有問她會不會怪我太能吃。

我媽笑著搖頭和我說，能吃是福，你這是有福氣。

仔細回想，我媽真是從小到大都沒餓過我一頓。

她從來沒有說過我比其他小姑娘能吃。

要不是我自己不懂事，被人騙去搞詐騙，也不至于有那么一段成天吃不飽的日子。

11.

我剛到園區那會兒，不懂規矩，以為人人都是三菜一湯，還有大雞腿。

吃了兩天的白米粥后，我不服去食堂鬧了。

結果被四個人拽著頭發打了一頓。

打過才知道，只有開了單的人，才有雞腿吃。

我也說了我不聰明，三個月騙不到20塊錢還每天餓死鬼投胎庫庫吃，被三天打九頓。

最餓那段時間，他們不給我飯吃，我就故意鬧事被關水牢。

水牢里有蛇，不過他們在乎我們的命，不放毒蛇，要不就是微毒，反正死不了人。

其他人在水牢里和蛇愛的轉圈圈，我抓起蛇身咔擦就是一口。

蛇肉又腥又澀，我不敢多嚼，囫圇吞幾口覺得不餓就不吃了。

園區里的蛇，大多進了我的肚子。

好歹是沒把自己餓死，我挺知足的。

12.

隔天我又去街機廳賺外快，少了一個孩子，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那個哭喪著臉叫我別叫了的小男孩。

我打聽他叫趙建國。

小小的身體，大大的使命。

其他幾個小孩子嘲笑他是輸不起。

我也就沒當回事。

但第二天又少了幾個。

第三天，只剩下了兩個孩子。

我發覺了不對，問他們兩個其他人怎么不來了。

他倆說，最近有人販子，他們的父母不讓他們來街機廳了。

我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和我媽說了這事。

我媽讓我放寬心，我這么大不會被偷的。

我說萬一我被拐去山溝溝里給人當媳婦，三年抱倆娃可咋整。

她面色沉思。

隔天，家門口來了一堆殺馬特。

13.

我爸格外瀟灑的撩起他的炫彩雞毛對我媽深情款款。

“小紅兒，你放心，我的好兄弟們，會好好保護小燕子的。”

我叫李燕。

在我媽最喜歡看《還珠格格》這年，她當機立斷想讓我沾上小燕子的大女主氣運。

也在我名字里加了個燕。

我媽開開心心被我爸送去上學。

我面目猙獰對著這群非主流。

“小燕子，讓哥哥做你的永琪。”

“我先看看你有沒有勇氣。”

連續三部恐怖片后，四個大男人嬌弱抱在一起，五顏六色的頭發扎在一團。

玷污我的眼睛，他們是有一套的。

14.

在我強烈要求下，我媽終于通知我爸讓他們的朋友不用來了。

我如釋重負，抱著我媽躺在床上訴說委屈。

臨睡覺前，我突然聽到了外面一陣吵鬧。

我和老媽對視一眼，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趴到了窗戶上。

道邊停了一輛面包車兩個裹得嚴實的男人抱著一個不停掙扎的孩子。

我媽捂嘴驚呼：“人販子！”

我倆當機立斷選擇報警。

但天色太黑，看不清車牌號。

我決定趁著面包車還沒走，記一下車牌。

我媽死死攔著我。

我再三保證不會有事。

最后躲在墻角，我背下了前四個數字。

一周后，警局傳喚，因為我們舉報有功，給我們發了一千元的獎金。

我和我媽也沒想到，一個電話，竟然讓警察順藤摸瓜的找到了人販子的大本營，解救了30多個被拐賣的孩子。

15.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終究是沒阻止我爸媽熱戀，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簽名改成了。

﹏愛你俄會入迷〆╰→想你俄會上癮ヤ。

我成為了閃亮的燈泡。

我媽說想給我注冊一個QQ，我們三個在群里一起聊天。

可我滿腦子只想把我爸的腦袋拽下來掛在大風車上吱呀吱呀的轉。

我耐心教育我媽不要早戀，把心放在學習上。

出社會了什么優秀的人找不到。

我媽表面柔順，背后還是偷偷和我爸聯系。

雖然我無法將現在這個香香軟軟的媽媽，和之后記憶里那個兩塊錢都能和菜攤阿姨，吵得熱火朝天的潑辣女人聯系到一起。

但我能想象到，那段我們誰都沒有參與的日子里，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16.

我徹底接了街機廳的管理職位。

老板一個月給我開了950塊錢，偶爾生意好還會多出百八十塊。

有了這筆錢，我媽多了新衣服，家里的伙食也豐富了不少。

再次見到那個委屈的小男孩，趙建國，已經是兩個月后了。

他整個人頹靡不已，臉上橫著一條貫穿左臉到下巴的傷疤。

人販子們從不會對小孩子心慈手軟。

賣出去的賺錢，賣不出去的就毀容，斷胳膊斷腿，扔去大街乞討。

趙建國是幸運的，他沒有被賣，也沒有被砍了手腳，只是給他劃了一刀。

可我看著他的臉不可置信。

“疤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