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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第五病區
第五病區。
謝春招被單獨叫去坐在醫生對面,雙手被拘束衣綁得牢牢的。
“春招啊,最近怎么樣啊?”
他頭發有些長了,病區又不給剪刀,低頭時遮住眉眼,抬頭時也戳得眼睛疼。
謝春招瞇起眼睛,看著眼前殷切望著他的山羊頭醫生,那羊嘴一歪一歪地講著話。
“還行吧?!敝x春招模棱兩可地回答。
“聽張護士說你昨晚動手打人了,為什么,人家許光寶沒惹你吧?!毖蜥t生的眼珠子一轉,橫瞳盯緊了他。
謝春招腦袋一歪,眼神飄忽看向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回憶昨晚。
“哦,那個大蘑菇啊,昨晚一直在角落里大喊著……”謝春招腦袋左右晃動,模仿許光寶的語調,跟撒潑的小孩一樣,“快來吃我!快來吃我!”
學著許光寶叫完,他又恢復淡然的模樣。
“我怕他打擾同病房的人休息,所以就拿襪子堵住他的嘴,但張護士判斷我有暴力傾向……我也沒辦法,這年頭伸張正義都能被罰,太離譜了,我不就因為這個進來的嗎?!?
醫生想起早上張麗護士給他看的監控回放。
許光寶蹲在病房的角落里抱著腦袋時不時的就抖一下,過了晚上十一點,謝春招開始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像睡不安穩。
監控畫面放大,他俊朗陰郁的臉上明晃晃的不耐煩,他從床上坐起來,三兩步來到了許光寶面前。
路上還順手把病友搭在床尾的襪子拿在手里。
許光寶蜷縮在墻角,謝春招的目光卻幾乎平行的落在半空。
他抓著襪子憑空比劃了幾下,最后放棄了什么一樣,肩膀微塌深深嘆了口氣,舉著手從平他肩膀的地方開始攥著襪子往前懟。
直到他半蹲下,拳頭落在了許光寶的身上。
他動作一頓,如同找到了發聲部位,開始在許光寶身上落下拳頭。
“你打了他很多下?!贬t生陳述著這個事實。
謝春招眉頭苦惱地皺起,“請您相信,我只是沒有找到蘑菇的發聲部位,摸索了一段時間,而且,我那不是打,只是夜晚找不到插座孔那樣,我需要嘗試。”
醫生并不打算和他糾結蘑菇不蘑菇的問題,只是在鍵盤上敲字,加大藥量,病得不輕。
“你看,你又認為我有病?!?
謝春招清楚的知道他在干什么,眼前的羊頭醫生橫瞳中倒映著病歷輸入頁面。
一條黑細的小蟲子隨著他打字而變長。
“我可沒這么說。”醫生否認道,“不要想太多,年輕人。”
楊醫生很年輕,他是首都醫科大學少有的年輕精神科醫生。
面對這個帥氣的羊頭醫生,謝春招看著他胸前的胸牌,羊頭正面照十分的標致,是那種標準化的模型羊頭,旁邊寫著他的名字——楊桉凡。
“嗯……醫生,你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我不搞基的,醫患也不應該有戀情的。”
楊桉凡用羊蹄扶了一下小眼鏡,“……你想多了,該有的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
這讓謝春招更加肯定,這醫生可能愛上了自己,有職業操守和他喜歡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沒關系,他會原諒他,只要他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愿意體諒他不該存在于世的愛意。
“沒關系,我都理解?!敝x春招善解人意地說。
楊醫生郁悶氣極,打開旁邊的杯子,謝春招就見他羊嘴一張,一條肉粉色的蛇吐著信子伸了出來,蛇腦袋半埋在杯中的水面上,嘴咧開一鼓一鼓的吸著水。
這回輪到謝春招不說話了。
“咕咚咕咚?!?
辦公室里一旦安靜下來,喝水聲音就明顯了一些,謝春招看著那蛇腦袋,上面還有對水靈靈的大眼睛。
注意到了謝春招的目光,楊醫生一口郁氣也順了下去,“怎么,你渴了?渴了就回去吧,玩一玩然后等中午吃飯,多休息,年輕人不要想七想八,在這里你又沒有房貸車貸要還?!?
說完,他就抬頭招手,讓走廊的護士進來將謝春招帶走,謝春招十分配合的站起身,對著醫生鞠了一躬,之后跟著護士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第五病區是由中間一條員工走廊,進門一邊是醫生辦公室和會議廳、值班室等等,還有另外一邊就是通過鑰匙開門進入第五病區之內。
其主體就是這三部分組成,位于住院部大樓的八樓,第五病區內都是男性病人。
謝春招乖乖地站在護士旁邊,看著護士的兩只耳朵像只蝸牛殼外表一樣是螺旋狀的,長長一條盤在一起。
這時候身后的醫生總辦公室里面門沒有關好,開了一條小縫,傳出了一點談話聲音,這個護士她仍保持著低頭找鑰匙的動作,一大串鑰匙在她手中叮呤哐啷響,她的兩只盤起來的耳朵已經全都像蝸牛一樣伸展開,向著腦后游蛇一樣地擺動。
謝春招都能看見上面那細密密的皮膚樣紋路。
找到了打開門的鑰匙,護士先讓開身體讓謝春招先進去,謝春招笑瞇瞇地對她點了點頭,“謝謝季姐姐?!?
謝春招先一步進去,走到正面就看見那個護士的兩只眼睛上也是各自鑲嵌著一只蝸牛,聽到他這聲稱呼,兩只眼睛的地方,蝸牛殼下面各自彈出了一截蝸牛,蠕動著觸角對他晃了晃。
季護士樂了,“一天到晚嘴甜得很,什么時候能不給我們添麻煩就好了。”
謝春招走進去點點頭,“一定一定?!?
進門就是護士站內,謝春招被季護士帶著前往特殊關照的大病房,在這里房間是無死角的監控,時時刻刻都監視著的。
一進去,謝春招就坐在了靠近門那里自己的床位,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護士去開了儀器間的門,拿出約束帶走了過來。
謝春招坐在床上,抬頭看著這個有門框高的男護士——他的嘴巴被黑色絲線縫了起來,在喉結處長了一張嘴巴,里面是鋸齒狀的牙齒,這就是他的發聲部位。
他蹲在謝春招面前攤出一只手勾了勾,謝春招乖乖地伸出一只手給他。
他看著這個男護士,心想,我什么時候要有龐護士這個身材就好了,現在這樣也太像白斬雞了。
龐護士將約束帶綁在謝春招的右手手腕上,打了兩個結,又將帶子的另一頭從床下的鐵欄桿中穿過,綁了好幾道結。
如果謝春招試圖去解開,那么他將連著失去他另外三個肢體的使用權利。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靠近,就那么站在旁邊看著護士把謝春招綁起來。
而謝春招就笑瞇瞇地看著他們,目光又投向了不遠處還坐在角落里的大蘑菇。
他貼心地問男護士,“許光寶……他沒有被我打出病來吧?!?
現在他倒是不說人家是大蘑菇了,龐護士抬起頭,用那雙青蛙似的凸起的眼睛看著他,喉嚨上的嘴張張合合。
“你去問問他?!饼嬜o士懶得搭理他,起身靠到這個超大病房門口站崗。
在另一個床上的病友是躺著,被綁住了四肢,他扭頭一看,謝春招也被綁住了,他嘿嘿一笑,胡子拉碴的對他直樂。
謝春招閑得無聊,和他對上眼也對他直樂。
這個剛剛新來不久的男人,謝春招在心里稱呼他為山哥,因為這人發病的時候,他老是喜歡念著:“中國有四大名山,天山、泰山、昆侖山、祁連山和九華山,還有喜馬拉雅山阿爾卑斯山?!?
山哥躺在床上看著謝春招樂,謝春招看著他在跳舞的五臟樂。
可憐的醫生們,還說他有病,看看這滿病區奇形怪狀的病人,明明有病的是他們好不好?
謝春招進精神病院里全非他本意,他今年也才22歲,正是剛畢業的大好年紀。
但是苦于現在就業形勢嚴峻,他就算再是一位俊朗青年,也抵不過社會浪潮的侵襲。
在春季招聘會上第N次被招聘會的HR們拒絕,說他學歷不符,但是招聘的旁邊易拉寶上明明就標注著本科及以上的要求。
奈何現在資本都貪得無厭,標注著本科生及以上,卻想要研究生及以上,而薪資水平卻連大專和工廠里都不如。
還不給五險一金,勞務派遣都比人高級。
于是謝春招怒了,謝春招為這個世道而憤怒。
他看著滿場苦于求職的大學生,和已經被歲月摧殘的中老年職員們,他撥打了熱線電話,舉報了這個公司。
之后的確來了一群西裝革履仿佛專業的打假人士,但是經過那些招聘的黑心HR打了一場辯論賽之后,再回頭,那群人的眼神就不對勁了,周圍喧鬧的人群也靜止了下來。
謝春招還沒來得及噴糞,就被他們這么從春季招聘會上丟了出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瀟灑的頭也不回離開現場,大有一種李白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感覺。
“狗屁的春季招聘會,凈把大學生忽悠進去宰,就差割肉賣錢了。”
回到家之后,面對母親的詢問,他也只是搖了搖頭就去洗澡了。
在洗頭的時候,他卻聽見大晚上的,家里的大門反復被打開了好幾次。
有了白天的經歷,他內心頓時想到了許多不好的事情,諸如報復、入室搶劫、謀殺,之類的。
他草草地將頭發上的水沖完,就圍了一條浴巾在腰上。他走出浴室,站在浴室門口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他母親的身影。
這時候他的小心臟就更加地撲通撲通直跳了。猶豫了片刻,他張嘴喊道:“媽?”
然后,他就見他們家臥室方向,從門口歪著探出來了一顆頭——是他母親的。
他母親一臉不耐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干什么?你咋這么快就洗好了,洗干凈了嗎?一天到晚凈在糊,跟你爸一樣?!?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頓時春光回暖,萬物復蘇一般。
還沒等謝春招緩了一口氣,就見他母親往外走了幾步,長長的脖頸懸在空中,他那慈祥的母親一邊數落他一邊從臥室里走出來。
全身上下都是十分正常的,當然,除了一個能拉的老長,去當單人跳繩的脖子。
看著站在面前的母親,他渾身汗毛直豎,后知后覺地將身上兩點遮了起來。
看著他這副羞澀難言的模樣,他媽一臉嫌棄,“你干什么?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
他母親也只是說說,出來瞄一眼兒子喊她干什么,說完之后還是轉身回了臥室,一邊走還一邊嗤笑謝春招那慫樣。
“你身上哪塊肉我跟你爸沒有看過,就這二兩肉有什么稀奇的,拿出來炒菜都不夠。”
謝春招放空了大腦,應和道:“……皇后娘娘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