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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豐滿誘人

天啟十二年,皇覺寺,夜。

柳依依望向天穹,北斗七星高懸。第二顆天璇星異常明亮,在夜幕中泛著冷冽的青光,恰似一柄霜刃高懸,寒光砭人肌骨。

“公主,快些回禪房吧,異星乃大兇之兆……”貼身丫鬟小翠聲音發抖,手里的燈籠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依依沒應聲。她只是盯著那顆異星——那青光忽地暴漲,竟在虛空中撕開一道裂縫,裂縫中浮出半面青銅鏡。

鏡面銹跡斑駁,邊緣纏繞著暗金色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的符咒。

“別碰那面鏡子——”

小翠的驚呼卡在喉嚨里。

依依恍若未聞,不知何故,她的手指已經鬼使神差般觸到了鏡面。

——鏡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臉。

而是一個蜷縮在紗帳內的少女,半褪的衣衫卻掩不住那抹雪膩春光。少女嫩顏雪潤嬌美,一雙美眸清徹透明,楚楚動人。整張臉頰溫婉柔美,明艷照人。

那少女拉過錦被,覆在自己胸前,滑下的衣服掩住豐滿誘人的嬌臀,裸露著水一般的玉背曲線,當真是瘦不露骨,明艷無雙。肩頸肌膚更是粉嫩無暇,如若潤脂。

一只大手攥住少女腳踝拖回床榻,鏡面映出男子俯身壓下的獰笑剪影。

“救……我……”

鏡中少女的嘴唇蠕動,聲音卻像隔著萬丈深淵。她突然伸手,五指穿透鏡面,一把扣住柳依依的手腕!

“啊!”

依依猛地后退,銅鏡“哐當”墜地。

鏡中少女消失了。

只剩一地碎片……

小翠嚇得癱坐在地:“公、公主,鏡子里……剛才是不是……”

依依似未聽見。

“公主。”

身后突然傳來低沉的男聲。

依依回頭,正對上沈小炎那雙冷如寒刃的眼睛。

——這位鎮西王世子,年紀輕輕便以鐵血手腕執掌羽林衛,是圣上最鋒利的刀,也是朝中最令人膽寒的權臣。此刻他出現在皇覺寺,不知是奉了密旨,還是另有所圖。

他站在廊柱陰影里,玄色輕甲映著月光,腰間佩刀紋絲未動,仿佛只是路過。

“世子,”她勉強穩住聲音,“夜深露重,您這是?”

沈小炎沒答,目光掃過地上的鏡片,又落在她腰間發光的玉佩上。

“異星之夜,陰氣最盛。”他緩步走近,靴底碾碎一片鏡面,“公主還是……少看些不該看的東西。”

他彎腰,撿起一塊最大的碎片,斷面上映出半張冷峻的臉龐。

“對了。”沈小炎忽然抬眸,唇角勾起極淡的弧度,“近日北狄細作猖獗,圣上特命微臣晝夜各處巡察。”

他指尖輕轉,那鏡片便沒入廊柱縫隙之中。待他身影離去,夜風送來漸散的余音:

“——古寺夜寒,公主……仔細著涼。”

禪房內。

依依死死攥著玉佩,鏡中畫面揮之不去。

“救……我……”

那聲音又來了,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貼著她的耳畔低語。

窗外忽地刮過一陣風,燭火劇烈搖晃,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她猛地抬頭,目光落在寺后那棵橘樹——

在月光中泛著詭異的暗紅色,樹影婆娑間仿佛藏著無數雙眼睛。

......

三日后。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盞盞宮燈高懸,恰似繁星密布,將整座玉寰宮映照得金碧輝煌。

依依穿著舊宮裝,站在紫宸殿前的庭院中。她微微仰起下頜,目光輕柔地投向夜幕,仿若與漫天繁星深情對視。

這次宮闈詩會——她要用才華贏得所有人的尊重,洗刷往昔因母妃遇害而遭受的冷遇,更要讓那份深沉的愛化作最耀眼的回報。

她正欲前行,忽聞身后一聲嬌笑——

“哎喲!我當是誰,原來是依依妹妹!”

只見那玉瑤貴妃之女柳婉兒被一眾宮女簇擁而來,身上穿著織金牡丹云錦宮裝,外罩霞影紗蹙金孔雀氅。

“妹妹今兒這衣裳倒別致,”婉兒拿絹子掩口一笑,眼眸往依依身上一掃,“這料子……莫不是往年南疆進貢的素綾?我記得,母妃曾說這料子只配賞給末等嬪妃裁里衣呢。”

依依聞言,只垂眸淺笑,福身一禮道:“姐姐好記性。這料子雖粗陋,卻是母妃親手所繡。妹妹愚鈍,只知‘慈母手中線’,倒忘了‘貴人眼里砂’了。”

婉兒聽她話里藏鋒,面上笑意更濃,偏頭對身邊宮女道:“你們聽聽!依依妹妹如今愈發伶牙俐齒了,倒顯得我多嘴似的。”

她又轉向依依,“只是妹妹也該知道,這紫宸殿詩會不比尋常,若穿得寒酸了,豈不叫人笑話咱們皇家氣度?”

依依仍不惱,溫聲道:“姐姐教訓的是。只是圣人云‘衣貴潔不貴華’,妹妹雖愚鈍,卻也記得‘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道理。今日詩會,原是為品評才學,若只論衣裳,倒辜負了父皇一番雅意。”

婉兒臉色微變,冷笑道:“好一張利嘴!既如此,待會兒倒要瞧瞧妹妹的‘才學’了。”說罷,扶了宮女的手徑自去了,氅衣掠地,驚起一片香塵。

依依凝視著婉兒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眸再望夜空。

忽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旋即,天空似被無形之力撕開,幽藍色的冷光洶涌而出,照亮了整個玉寰宮。那冷光在她眼中漸漸凝聚,深邃如淵,吞噬光線,映出奇異光影。

她感到一絲不安,仿若虛空深處有什么正注視著她。她緊盯天空,想要一探究竟,可異象如曇花一現般消失,夜空恢復寧靜,似乎一切只是幻覺。

她滿心疑惑,卻見殿內香已燃過半,只得按下思緒,暗忖道:“今日這場詩會,我定要爭個高低。”

她斂了斂心神,匆匆往殿內行去。

紫宸殿內,金猊吐瑞,青煙裊裊,混著殿外夜露的濕氣,倒像是籠了一層薄霧。

啟明帝端坐御案之后,指間一枚羊脂白玉扳指映著燭火,泛著溫潤的光。他目光掃過殿中諸人,沉聲道:

“今日詩會,諸位才女即景賦詩,限半炷香為度。”

話音方落,宮人已展開一幅《春江圖》。那畫上煙波渺渺,遠山含翠,墨色尚新,松煙香氣隱隱浮動。

謝家小姐謝清沅款步上前,執筆略一沉吟,便見素絹上落下四行簪花小楷:

“煙波籠翠幕,桃李笑春風。

誰家玉笛起,吹落滿江星。”

翰林學士林羲之撫掌贊道:“好一個'吹落滿江星'!謝姑娘此詩,以笛聲化星雨,清麗婉轉,如聞其聲。”

婉兒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謝姐姐這詩,美則美矣,只是太過脂粉氣,倒像是教坊里的曲子詞。”

她不等眾人反應,已提筆揮毫,但見狼毫過處,字字如刀:

“鯤鵬擊水三千里,扶搖直上九重天。

敢借東風燒赤壁,不教春色老江南!”

啟明帝覽畢,龍顏大悅:“好!婉兒此詩,頗有朕當年親征漠北的豪情!”

玉瑤貴妃聞言,指尖輕撫鬢邊鳳釵,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幾位武將更是擊節稱贊,殿中一時喝彩聲不絕。

正當依依欲上前時,忽聽“啪”的一聲輕響——

一只碩大的黑色蜘蛛從房梁垂落,落在《春江圖》上,八只腳快速爬動,留下一串黑色黏液,原本秀麗的江水圖變得污濁不堪。

第2章黑影

幾個小宮女“呀”的一聲驚叫,手中執著的宮扇“啪嗒”掉在地上。年長的嬤嬤們雖強自鎮定,卻也忍不住以袖掩面,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婉兒見狀,拿絹子掩著嘴角,卻掩不住那一聲冷笑:“怎么依依妹妹才剛上前,就出這等晦氣事兒?”

依依神色微凝,很快恢復從容,快步走到案前,對著啟明帝盈盈一拜:“陛下,此乃意外,卻也為詩題添了別樣意趣,容臣女以此新景賦詩。”

啟明帝饒有興致地點點頭。

她略作思忖,提筆蘸墨,在畫卷被污處寫道:

“墨蛛點春波,亂痕入畫歌。

江心藏逸趣,意韻自嵯峨。”

詩句一出,眾人先是一怔,隨即紛紛贊嘆。翰林學士林墨卿撫須贊道:“依依姑娘應變非凡,將這意外之痕化為詩中妙趣,奇哉!”

啟明帝目光掃過臺下三名少女,捻須輕笑:“此輪比賽,婉兒和依依勝出。接下來,進行第二輪比試,以‘深宮梧桐’為題,七步成詩。”

婉兒搶先出列,姿態從容,目光如水,盈盈一拜后,提筆蘸墨,略作沉吟,隨即揮毫寫下:

“鳳棲梧桐老,月映宮墻深。

葉落知秋意,風起送清音。”

詩句筆鋒遒勁,如行云流水。她抬眸望向啟明帝,聲音清亮:“兒臣拙作,望陛下垂鑒。”

啟明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撫須笑道:“婉兒此詩,既有梧桐之靜美,又含深宮之幽思,更以風送清音作結。意境清雅,余韻悠長,甚妙!”

玉瑤貴妃聞言,唇角微揚,眼中滿是得意之色。幾位文臣也紛紛點頭稱贊:“婉兒姑娘才情出眾,此詩當為佳作!”

依依款步上前,正欲開口。殿外忽起一陣狂風,呼嘯著卷入殿內。帷幔如白蛟翻騰,燭火在青銅燈樹上瘋狂搖曳,光影交錯間,最后一盞宮燈驟然熄滅,大殿陷入一片昏暗。

在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殿外掠入,悄無聲息地逼近高臺。他身著內侍服飾,面巾下露出半截疤痕,手中環首短刀的刀刃泛著幽藍寒光。

刺客的目光鎖住高臺上的啟明帝,腳步輕如踏雪。此刻殿內的尖叫與推搡完全掩蓋了他的逼近。距離御案僅剩五步時,啟明帝猛然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刺客暴起躍出,刀刃直刺咽喉,卻被啟明帝側身躲過。刀鋒擦過他的肩頭,未能傷及皮肉,卻狠狠劈在御座扶手上,硬木雕花的扶手應聲斷裂,碎屑四濺。

啟明帝踉蹌后退,跌坐在地。刺客一擊未中,身形一轉,再次發動攻擊。眼看刺客一步步逼近,周圍的大臣嚇得驚慌失措,無人敢上前阻攔。

依依離啟明帝最近,情急之下,她抓起案幾上的青銅燭臺,狠狠砸向刺客的后背。

刺客察覺到身后的動靜,側身一閃,燭臺擦過他的肩膀,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這一瞬間的干擾,給了世子沈小炎可貴之機。他大喝一聲,從殿門處疾沖而來,手中橫刀劃出一道寒光,直取刺客咽喉。

刺客被迫放棄對啟明帝的致命一擊,轉身揮刀格擋。兩刃相撞,火星四濺,金鐵交鳴之聲震得人耳膜發顫。沈小炎步步緊逼,刀法凌厲,招招直取要害。刺客雖身手敏捷,但在沈小炎的猛攻下漸顯疲態,只得且戰且退。

沈小炎的橫刀再次劈下,刺客勉強架住,卻被震得連退數步,撞翻了案幾,青銅器皿滾落一地。

刺客見勢不妙,虛晃一招,翻身躍上窗臺。沈小炎揮刀追擊,刀刃擦過刺客的衣角,卻未能將其攔下。刺客身形一閃,消失在夜色中。沈小炎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躍出窗外。

啟明帝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群臣,神色冷峻,聲音低沉卻充滿威嚴:“徹查今夜出入人員,務必將刺客抓捕歸案。”眾羽林衛領命而去,殿外火把晃動,腳步聲急促。

目光轉向依依,啟明帝眼底浮起一絲復雜的神色,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溫和:“依依,你很好。”

依依微微一怔,隨即低頭行禮:“父皇,兒臣只是盡了本分。”

啟明帝微微頷首,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起身吧。詩賽尚未結束,你且繼續。”

“兒臣遵旨。”依依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殿中央。她目光沉靜,高聲吟誦:

“深宮梧桐夜未央,燭影搖風暗藏霜。

刀光乍破驚鴻夢,金枝敢護九重天。”

詩句一出,殿內頓時寂然。群臣相顧失色,繼而紛紛拊掌贊嘆。太傅謝墨淵連聲贊道:“公主此詩,既應景又顯氣魄,妙哉!妙哉!”

啟明帝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微微頷首:“依依此詩,甚合朕意。”他舉起酒杯,對群臣道,“諸卿,共飲此杯,為公主賀!”

群臣齊聲應和,紛紛舉杯:“為公主賀!”

啟明帝目光掃過眾人,抬手示意,兩名內侍立刻捧出一面西域進貢的鎏金菱花鏡。鏡面光滑如月,邊緣鑲嵌著繁復的葡萄紋,在燭光下泛著幽幽金光。

“最后一題,以此鏡為引。”啟明帝聲音沉穩,目光深邃。

婉兒凝視鏡中容顏,指尖輕撫鬢邊金釵,唇角微揚,吟道:

“菱花映朱顏,青絲綰君心。

莫道顏色改,長門鎖春深。”

啟明帝聽罷,神色一滯,忽想起陳皇后巫蠱舊事,眼底寒霜驟起,臉色陰沉。

依依緩緩伸手,指尖輕觸鏡面。銅黃的鏡面上,仿佛浮現出母妃咳血時仍對她微笑的面容。她心中一痛,眼眶微紅,閉目片刻,再開口時,嗓音清越如碎玉:

“菱花照鐵衣,紅妝換吳鉤。

未老山河在,誓教胡馬愁!”

“好一個誓教胡馬愁!”鎮北將軍呂元霸猛地起身,甲胄鏗鏘作響。老臣們交換眼神,滿是驚訝與贊賞,仿佛看到將士們請纓出征的颯爽英姿。啟明帝撫掌大笑,臉上滿是欣慰。

突然,一名小太監慌張跑入,撲通跪地,聲音顫抖:“陛下,大事不好!邊境急報,匈奴大軍近日調動頻繁,似有大規模進犯之意!”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大殿內一片嘩然。眾人的目光紛紛轉向小太監,神色各異。

依依心中猛地一緊,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筆,腦海中浮現那句“未老山河在,誓教胡馬愁”,心中泛起一陣寒意——難道自己一語成讖?

啟明帝一聽匈奴異動,神色瞬間凝重,他深知邊境局勢危急,一刻也耽擱不得。他目光掃過殿內眾人,最終落在玉瑤貴妃身上,沉聲道:“愛妃素來通曉詩書,又深得朕心,詩賽便由你來主持。”說罷,便帶著群臣匆匆離去。

玉瑤貴妃起身行禮,溫婉應道:“臣妾遵旨。”她眉眼含笑,語氣從容,緩步走到殿中央。

她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道:“諸位,時辰已然不早,今番詩賽便作罷論。詩者,貴在用典。依依之詩,雖應景巧妙,卻少了幾分厚重。婉兒詩中有典可溯,既有豪情,又有深意,實乃佳作。因此,本宮宣布,婉兒為此次詩賽魁首。”

依依聽聞,心中一沉,眼神里滿是失落與不甘。

第3章懸浮之樹

依依悶悶不樂,邁著沉重的步伐,踏上了回宮之路。月色如水,灑在玉宸宮的石板路上,仿佛鋪上了一層銀霜。

她沿著蜿蜒的小徑前行,途經一座假山。這假山怪石嶙峋,形態各異,在月光的映照下,石影斑駁,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畫。

依依小心翼翼地拾級而上,待翻過假山,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可手卻觸到了一片虛空。她心中一驚,冷汗瞬間從額頭冒出,玉佩竟然不見了,急忙轉身,沿著來路仔細尋找。

就在她彎腰查看一處石縫時,一道黑影從暗處悄然閃出,眼中閃爍著陰冷的光芒。那人趁著依依全神貫注,毫無防備之際,猛地伸出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在她背后用力一推。

依依猝不及防,瞬間失去平衡,朝著假山下方直直墜去。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救命,可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哽住,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很快就被呼嘯的風聲淹沒。

隨著一聲悶響,依依重重地摔在假山底部。湖水冰冷刺骨,迅速包裹住柳依依的身體。她在水中拼命掙扎,雙手胡亂地撲騰。

岸邊一株橘樹在寒風中扭曲著枝干,枯黃的葉片簌簌作響。那人站在樹下,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他迅速轉身,隱沒在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只留下依依在水中絕望掙扎。而周圍的黑暗,如無盡的深淵,將她的呼救聲吞噬得干干凈凈。

一枚干癟的橘果突然墜落,“啪”地砸在岸邊,汁液濺開如血般暗紅。掉落的橘果散發出腐爛般的甜腥氣息,在寒風中久久不散。

……

東元225年,佑安醫院。

林一凡躺在病床上,猛地驚醒,冷汗浸透了衣衫。

“又是那個夢……”他喃喃自語,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夢中的畫面閃回:女友顧漫晴憤怒的臉,一疊文件被摔在桌上,紙張四散飛舞;懷里的龍形玉佩,發出詭異的綠光;他在無邊的黑暗中,拼命奔跑,卻無法找到出口。

他伸手摸向懷里,指尖觸到冰涼的玉佩——這是顧漫晴上個月從老宅帶回來給他的。他將玉佩握在手心,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玉佩映出林一凡憔悴的面容。這幾天,銀行卡見底的余額,房東催租的短信,顧漫晴莫名其妙的分手請求——讓他感覺像被困在生活的迷宮中,找不到出路。

人生的意義究竟何在?——這個問題此刻又一次拷問著他。無論貧富貴賤,都逃不過死亡的宿命。想到自己終將徹底消失,一切愛恨悲歡皆成虛無,就像墜入永夜般的沉睡,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林醫生,你考慮好了嗎?”主治醫生陸辭安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陸辭安上月找過他,提出讓他參與一項醫學臨床研究試驗,報酬豐厚得令人難以拒絕。但他隱約感覺這項研究背后沒有那么簡單。

“林醫生!”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實習護士蘇小小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報告單,“您的血檢報告出來了。”

林一凡想起來,從上周起莫名的出現雙腿刺痛,兩臂無力的癥狀,進行了一系列檢查。他站起身接過報告單,隨手翻看,卻僵住了。

“這……這不可能。”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報告上清楚地顯示:血液中檢測到異常反應,指標超出正常范圍三倍。

“檢測是不是出錯了?”林一凡抬頭問道,卻發現蘇小小的表情比他還要震驚。

“林醫生,您的臉色好差……”蘇小小伸手想扶他,“您需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嗎?”

林一凡搖搖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墻壁,眼前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實驗室的白墻,閃爍的儀器指示燈,陸辭安戴著口罩的臉……

“林醫生!”蘇小小的驚呼聲將他拉回現實,“您沒事吧?我去叫陸醫生!”

“不,不用。”林一凡深吸一口氣,“可能是太累了。我坐一會兒就好。”

林一凡坐在病床上,視線無意間掃過窗外。

只見一株橘樹詭異地懸浮在空中!

它無土而生,枝葉翠綠欲滴,與病房慘白的墻壁形成駭人對比。

“窗外怎么會有一棵橘子樹?”他自言自語道。

“什么橘子樹?”蘇小小疑惑地問。

林一凡指向窗外,“那里,懸在半空中……”

蘇小小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表情更加困惑了,“林醫生,那里嗎?……什么都沒有啊。”

林一凡眨一下眼,卻發現——前一秒還清晰可見的橘子樹,此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當他看向蘇小小時,女孩眼中盛滿了不加掩飾的擔憂。

“可能……是我眼花了。”林一凡勉強笑了笑,但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來。

“那您早點休息,不打擾您了。”蘇小小轉身離開。

林一凡想起今天還有沒追更《天啟異聞錄》——這是女友顧漫晴創作的漫畫。特別是柳依依的劇情線,成了他這段時間唯一的慰藉,可以暫時忘卻身上的病痛和現實的困惑。

他點開最新的一話,畫面中的柳依依正站在假山上,突然被一個蒙面人推了下去。林一凡的心猛地揪緊,手指快速滑動屏幕,柳依依在水中掙扎的畫面戛然而止。

“全劇終?”他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就這么死了?這結局也太草率了吧……”再次刷新頁面,漫畫APP卻彈出提示:“作品已是終章,感謝支持”。

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他的胸口炸開。那痛感來得詭異——就像有人用冰錐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臟,寒氣順著血管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窗外驟然響起一聲驚雷,天色瞬間暗了下來。狂風裹挾著雨點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林一凡強撐著坐起身,伸手去關窗。就在這時,他感覺背后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拽他的衣角。

“不會吧……“他咽了咽口水,后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房間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可那觸感卻如此真實。

他僵硬地轉過頭,瞳孔猛地收縮——一只蒼白的手正死死拽著他的衣角!耳邊隱約傳來一聲虛弱的呼救:“快來救我!“

林一凡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整個人卷了進去。他的視野天旋地轉,仿佛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最后的意識里,他看見平板電腦的屏幕還亮著,畫面定格在依依落水的瞬間。

第4章人工呼吸

林一凡的意識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逐漸聚攏,耳膜嗡嗡作響,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捏住。水流翻涌的悶響,如惡魔的低語,在他的耳畔回蕩。他猛地睜開雙眼,目光中滿是驚恐與茫然。

刺骨的湖水瞬間將他淹沒,仿佛千萬根冰錐同時扎入他的毛孔,冰冷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他的肺葉在胸腔里劇烈收縮。求生的本能讓他瘋狂地蹬動雙腿,濺起的水花在黑暗中閃爍著絕望的光芒。

他在浮出水面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十余步開外的湖面上,一襲素色襦裙正被漩渦撕扯著下沉,袖口在水面劃出最后一道掙扎的弧線。

“有人落水!”這個認知讓林一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我怎么也掉進水里了?”他顧不上思考為何會出現在這片陌生的水域,深吸一口氣扎入水中,冰涼的湖水瞬間吞沒頭頂。

“醒醒!”林一凡將人拖上岸時,雙手已經被凍得快要失去知覺。岸邊那株橘樹在寒風中簌簌作響,干枯的枝椏間還掛著幾個凍僵的果實不停地搖晃,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他終于看清懷中人的面容,少女不過二八年華,濕透的胭脂在蒼白的臉上暈開凄艷的痕跡,緊閉的眼瞼下睫毛凝著細碎冰晶。

他顫抖著解開少女交領上浸透的絲絳,露出素白的中衣。胸骨按壓時能清晰感覺到肋骨的脆弱,唇齒相貼吹氣時聞到淡淡的沉香氣——那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熏香。

當第五次人工呼吸進行到一半,少女突然嗆出一口水。林一凡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啪”的一聲脆響。火辣辣的疼痛在左臉炸開,他這才發現少女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那雙含著水霧的眸子此刻燃著羞憤的火焰,被湖水泡得發白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襟:“放肆!你竟敢……竟敢……”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單薄的肩頭在暮色中顫抖如風中枯葉。

林一凡摸著臉頰苦笑:“姑娘,事急從權,只能這么做了……”他指了指少女濕透的裙擺,“你方才落水,心跳都沒了,要不是……”

少女攥著濕透的披帛往后挪了半尺,目光掃過林一凡的藍色條紋的睡褲,又在印著英文字母圖案的T恤上打了個轉:“胡服左衽,短發無須……”她忽然瞪大眼睛,“你是北狄的細作?”

“北狄細作?”林一凡低頭看看自己濺滿泥點的雙腳,“我說姑娘,你們拍的是架空劇吧?這演員都真摔嗎,也太拼了,不用特效嗎……”他忽然頓住,盯著少女腰間玉佩上栩栩如生的蟠龍紋,“等等,你們道具組從哪仿的天啟龍形佩?”

少女霍然起身,發梢的水珠濺在林一凡臉上:“你究竟是何人?南疆來的刺客,還是北狄的細作?此等粗麻非蜀錦非吳綾,針腳竟無縫線痕跡……”

林一凡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著她濕透的襦裙貼在身上,發間金釵歪斜,卻仍撐著想要站起來。他剛要伸手去扶,對方已經警惕地往后縮了縮。

“入戲挺深啊小妹妹,你們劇組的安全措施太差了。”他擰著T恤下擺的水,“人工湖邊上連個救生員都沒有嗎?”

少女蒼白的嘴唇微微發抖:“你……你方才……”

“啊,你說人工呼吸?”林一凡旋即從褲兜里掏出一張被水浸得有些發皺的卡片,遞到少女面前,解釋道:“我是醫生,你看,這是我的名片,是我用方才的方法救了你。”

“醫生……你是太醫?”少女接過名片,瞧也未瞧,只是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唇瓣,眼波流轉間,滿是將信將疑的神色,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迷局之中。

林一凡這才注意到她眼尾有顆朱砂痣,隨著睫毛顫動時隱時現,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漫畫里的柳依依——她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朱砂痣。怎么回事?眼前的少女,怎么和漫畫里的她如此相像呢?

“你們工作人員呢?”林一凡環顧四周,“劇組醫護站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過去……”話音未落,少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單薄的后背弓得像只蝦米。

林一凡本能地伸手輕拍她后背,隔著濕透的衣料都能感受到體溫異常的高:“你發燒了嗎?”“放肆!”少女臉上閃過一抹羞憤,猛地用力推開他。可她身形虛浮,腳下一個踉蹌,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

林一凡正要上前攙扶,瞥見不遠處的草叢里,一塊玉佩正折射著細碎的光芒。他彎腰撿起,遞過去問道:“這個是你的嗎?”

“正是,找了許久都不見蹤影,多謝公子。”少女抬眸,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忙不迭伸手接過玉佩。

林一凡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道:“我剛把你從水里撈出來的時候,你可沒這么客氣,這塊玉佩,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少女的神色微微一黯,輕撫著玉佩,低聲說道:“這玉佩是祖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自小伴我長大,對我而言,珍貴無比。”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悵惘,仿佛思緒飄回到往昔與祖母相處的溫暖時光。

她想起祖母曾為自己姻緣卜過一卦。那日暖閣里沉香裊裊,祖母握著手中的玉說:“此玉本為一對,乃千年靈玉,天生可解百毒。若靈玉成對時,便是因果見分曉之日……到那時,你自會明白。”

想到這里,柳依依不禁紅了臉。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林一凡的頸間——他領口微敞,隱約可見一塊青玉,發出一絲微光,與她手中的玉佩竟似相同。

“公子……”她猶豫片刻,終是忍不住輕聲開口,“可否借玉佩一觀?”

林一凡解下玉佩遞去,少女接過時指尖微顫,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兩塊玉佩相觸的剎那,竟嚴絲合縫地嵌成完整圓璧,蟠龍紋在相接處化作首尾相銜的游龍。

遠處,一陣梆子聲驟然響起,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少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中滿是焦急:“羽林衛的人就快到了,他們要是看到你是個陌生人,定會把你抓走的!”

她咬了咬唇,將手中玉佩一把塞到林一凡手中,急促說道:“玉佩你帶著!羽林衛的箭鏃淬了毒,只有它能解毒。你快走!……”

林一凡看著手中觸手生溫的玉佩,神情有些無奈,嘴角微微抽搐,苦笑著打趣道:“這橋段怎么跟戲里演的似的。這道具你收著,真不用給我……”

梆子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刺破暮色。少女竟直接把他推進樹叢里。林一凡踉蹌著抓住樹枝,再回頭時,只看到淡青色的衣角消失在朱紅廊柱后,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覺。

林一凡呆立原地,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少女離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開。

就在這時,夜空中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兩個大大的繁體字——“待續”,那字跡仿若散發著微光,在濃稠的夜色里顯得格外醒目。它們緩緩地從半空之中開始移動,不緊不慢,最終停駐在地平線的右下角。

“什么啊?這又是什么特效?”林一凡瞪大了雙眼,滿臉寫滿了震驚與疑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仿若一只隱匿在黑暗中的巨手,猛地揪住他,將他整個人拽向高空。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林一凡只覺眼前天旋地轉,緊接著,他的身形如同風中的煙霧,消散在暮色沉沉的夜空之中,唯留樹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晚風輕輕拂過,那腳印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直至消失不見。

第5章玉佩

林一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竟又置身于病房之中。病床上的平板屏幕散發著冷光,畫面依舊定格在柳依依落水的那一刻:湍急的水流翻涌,柳依依的身影在水中掙扎,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林一凡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著觸碰屏幕,試圖驅散這如噩夢般的畫面,可屏幕毫無反應,固執地停留在那慘烈的一幕。他又用力點了點屏幕,屏幕依舊不為所動,仿佛被時間凝固了一般。

“你在干什么?”伴隨著門軸那細微得近乎不可聞的吱呀聲,蘇小小推著治療車緩緩走進病房。車輪與光潔的地磚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這死寂般的病房里,顯得格外突兀又刺耳。

林一凡像是被電流擊中,渾身猛地一顫,手中的平板險些滑落,他好不容易才穩住,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

“啊……”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緊緊抵在冰涼的墻面上,那寒意透過衣物,瞬間傳遍全身。“我……我……到底是怎么了?”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而沙啞,仿佛是從干涸的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幾分茫然與無助。

蘇小小腳步一頓,眉頭輕皺,目光瞬間聚焦在林一凡的身上。只見他的額頭布滿細密汗珠,好似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衣服被汗水被浸濕,緊緊貼在皮膚上。“什么怎么了?”她放下治療車,向前邁了一步,關切又疑惑地問道,“你怎么這么緊張?”

“我剛才……”林一凡喉結艱難滾動,聲音不自覺發顫,“是不是消失了一段時間?”他死死盯著蘇小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切想要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消失?”蘇小小瞬間瞪大眼睛,眼中滿是驚惶,手中的病歷夾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卻遲遲沒有直起身來,仿佛在消化這個荒謬的問題。

“你消失過?什么時候的事?”她的聲音不自覺發顫,像是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每一個字都帶著顫抖,仿佛在確認一件足以顛覆認知的可怕事實。

“我記得,就在一小時前,你推著治療車從房間門口經過。”林一凡急切地向前跨出一步,他的聲音微微發顫,似乎正努力從混亂的記憶中拼湊出真相,“后來……你看到我在房間里了嗎?”

“讓我想想……”蘇小小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后挪了半步,她的目光游移著,最終定格在墻角那盆蔫頭耷腦的綠蘿上,仿佛那枯萎的葉片比直視林一凡的眼睛要安全得多。

“一小時前……我推車經過的時候,”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白大褂的衣角,“你正坐在床上,盯著平板電腦呢。后來……就沒有什么印象了。”

“只是……”她微微頓了頓,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剛才,我到處找陸辭安醫生,可怎么都找不著……”

她的眉頭深深蹙起,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胸前的工牌,仿佛那是她與現實的唯一聯系。“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兒。”

“那你找陸醫生的時候,看到我在房間里了嗎?”林一凡問道。

“光顧著找他了,沒有注意你呢。”蘇小小似乎想起了什么,用手指著窗外,“你說的那棵橘樹還在嗎……”

林一凡猛地轉頭——窗外空蕩蕩的,唯有慘白的月光灑在窗臺上。那株懸浮的橘樹仿佛從未存在過。

“你是用平板看的電視劇嗎?”蘇小小微微歪著頭,目光落在閃爍的屏幕上,語氣里悄然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像是試圖從他的回答里捕捉到什么關鍵信息。

“不是……”林一凡的聲音不自覺發緊,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嚨,干澀得厲害。“我看的是漫畫,漫畫的名字叫……”他的思緒在這一刻似乎有些混亂,一時間竟說不出那漫畫的名字。

“《天啟異聞錄》……”蘇小小看到平板的畫面,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跟我看的是同一部漫畫呢!“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輕快,“今天的更新增加了一個新的角色,是個男醫生……”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林一凡一眼,“名字和你的一模一樣,長得也和你很像呢。”

林一凡只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躥上脊背,瞬間蔓延至全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心臟。他的脊背僵硬,冷汗不受控制地從毛孔滲出,打濕了后背的衣物。

“真讓人期待作者明天會更新些什么呢。”蘇小小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她推著治療車緩緩轉身,門在她身后輕輕合上,發出一聲細微卻又格外清晰的“咔嗒”聲,在寂靜的病房里回蕩,好似一記重錘,重重地敲在林一凡的心間。

“還有更新……難道不是終章嗎?”林一凡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疑惑與不安。他轉身回到病床邊,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急切地滑動,屏幕上的畫面飛速閃爍。

終于,翻到柳依依落水的那一頁。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定住一般,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右下角。原本清晰顯示“終章”的地方,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待續”兩個字。

“這……這怎么可能?”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扼住了呼吸。平板的冷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詭譎的陰影。

林一凡的手指再次在屏幕上急促地滑動,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果然,畫面跳轉到了下一話——湍急的河流、掙扎的少女、自己躍入水中的背影......每一幀都精準地還原了他的記憶。這些畫面如此真實,真實得讓他分不清到底是記憶還是幻覺。

“這……這……不就是我嗎?”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指尖無意識地觸碰著屏幕上自己的臉。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手忙腳亂地摸向褲兜——那塊溫潤的玉佩正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顫抖著舉起玉佩,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玉面上,瑩潤的光澤中仿佛有細密的水紋流動。這絕不是普通的道具,玉質溫潤細膩,雕工古樸大氣,甚至連系著玉佩的絲絳都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年代感。

“難道……”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我真的……進入了漫畫世界?”

玉佩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仿佛在回應這個荒謬的猜想。窗外的月光忽然變得朦朧起來,病房的墻壁似乎在微微扭曲,就像漫畫格子邊緣的線條一樣,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林一凡的呼吸越發急促,玉佩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仿佛在提醒他這一切的真實性。他低頭凝視著玉佩,那瑩潤的光澤中似乎隱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時間都變得緩慢起來。

他猛地站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到窗邊。他微微瞇起眼,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星光被厚重的云層遮蔽,只透出幾縷黯淡的微光,模糊而遙遠,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輕輕敲響。他猛地抬頭,心跳驟然加快。猶豫了一下,走向門口,緩緩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蘇小小。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和不安。

“林醫生,你還好嗎?”她輕聲問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瞳孔微微收縮。

林一凡下意識地將玉佩握得更緊,喉嚨發緊:“我……我沒事。你怎么又回來了?”

第6章分手

“陸醫生讓加急做個血生化,要查幾個特殊指標。”

蘇小小推著治療車走進病房,金屬托盤上的采血器具隨著她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注意到林一凡的手臂比昨天更加蒼白,靜脈在皮膚下顯出詭異的青紫色。

“你見到陸醫生了?”林一凡問道,聲音有些嘶啞。

“嗯,他剛去影像科取你的CT報告。”蘇小小熟練地綁上止血帶,橡膠管在林一凡手臂上勒出深痕,“說來奇怪,我明明看見他往東區走,結果卻在西區電梯口遇見他...”

“哦.....“林一凡不以為然,盯著正在消毒的針頭,“CT結果......有問題嗎?“

蘇小小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陸醫生沒細說。“她快速完成采血,三管暗紅色的血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粘稠。“應該很快就會有結論。“

她給了林一凡一個安撫的微笑,輕聲說道:“別太擔心。”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

深沉的夜色如墨般濃郁,醫生辦公室內,百葉窗半掩著,將那厚重的夜色切割成一道道細長的光影,斑駁地灑落在地面上。

陸辭安指間的煙頭明滅不定,面前的CT片在觀片燈上投下一片陰影。聽到敲門聲,他迅速用病歷本蓋住了片子。

“林醫生今天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蘇小小走了進來,放下查房記錄。

“哦?什么問題?”

“他問我有沒有注意到他‘消失’過。“

“消失?怎么,他這是要大變活人嗎?”陸辭安笑了笑,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

“他問我,有沒有注意到他離開過房間?”蘇小小搖了搖手道。

陸辭安微微挑眉,眼中閃過詫異:“莫名其妙,他問你干嘛?這是要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戲嗎?”

蘇小小無奈地聳聳肩:“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說得跟真的似的。”

“是嗎?”陸辭安的眉頭擰成了個“川”字,臉上的疑惑有點濃重。

蘇小小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打趣起陸辭安來:“不過,陸醫生你,今天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陸辭安微微一愣,壞笑道:“我?我怎么啦,把你......哪里給嚇到了?”

“一小時前,我明明看見你往東區走,怎么又在西區電梯口出現了?......就跟變魔術似的。”蘇小小吃吃笑道。

“你呀……心思能不能放在工作上?一會兒消失,一會兒魔術,你當這是在演電視劇嗎?”陸辭安臉色一沉,擺出一副批評的架勢來。

蘇小小吐了吐舌頭:“對了,林醫生到底得的什么病啊?都這么多天了還沒確診。那CT報告有沒有問題啊?”

陸辭安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你這么關心他,該不會是看上林醫生了吧?”

蘇小小一聽,臉微微一紅,立馬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就是單純好奇。再說了,林醫生不是有女朋友嗎?”

“行了......”陸辭安打斷她,指著桌上一個文件袋,“這是他的血液結果,你明天一早送去基因檢測科。“

蘇小小拿文件袋時,手一滑,桌上的東西散落一地。她彎腰去撿,目光落在一張掉出來的照片上——照片里陸辭安和一個女孩站在醫院花園里,兩人笑得燦爛。

“這是...林醫生的女朋友——顧漫晴嗎?“蘇小小認出了照片上那個經常來探病的女孩。

陸辭安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上個月的事了。“

“他們分手了?”蘇小小驚訝的抬頭,正好捕捉到陸辭安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很奇怪嗎?”陸辭安接過照片,指尖輕輕擦過相紙,“她是個漫畫家,經常熬夜趕稿。林醫生住院這段時間,都是我陪她去簽售會。“

蘇小小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上周她不是還來給林醫生送飯的嗎...“

“應該是最后一次了。”陸辭安將照片放回抽屜,聲音低沉了幾分。“還有其他事嗎...”

蘇小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他們這么快就分手了?“

陸辭安整理病歷的手頓了頓,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其實他們早就出現問題了。林醫生住院前,他們就已經在冷戰。“

他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個信封:“這是顧漫晴上周交給我的分手信,讓我轉交給林醫生。但考慮到他的病情...“

蘇小小接過信封,發現封口處畫著一個小小的漫畫頭像,正是那個女孩的自畫像。

“她是個很敏感的人。“陸辭安輕聲道,”林醫生工作太忙,經常失約她的簽售會。而這次住院...她其實每天都來,只是站在病房外,看著林醫生睡著后才離開。“

“那為什么不進去?“

“因為她害怕面對。“陸辭安嘆了口氣,眼神柔和下來,“顧漫晴說,每次看到林醫生躺在病床上,她就想起他們最后一次爭吵時說的話。她有點后悔,但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蘇小小捏著信封,若有所思:“所以她才把信交給你...“

“嗯,她希望等林醫生好一些再給他。“陸辭安望向窗外的夜色,“感情這種事,有時候需要時間。就像治病一樣,急不得。“

蘇小小點點頭,突然覺得手里的信封沉甸甸的:“那...林醫生知道嗎?“

“他應該有所察覺。“陸辭安微微一笑,“昨天他還問我顧漫晴最近在忙什么。其實兩個人都放不下,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陸醫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客氣。“陸辭安收起所有資料,最后看了一眼那張CT片:“有時候,疾病反而讓人看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時間不早了。“陸辭安看了看手表,“明天還有早會,你也早點休息吧。“

蘇小小走到門口,突然轉身笑道:“陸醫生,沒想到你還挺懂感情的嘛!可以告訴我,你對感情的理解嗎?“

“感情就像一本書,有些故事雖然章節不多,卻字字珠璣;有些長篇累牘,反而失了韻味。“

陸辭安溫和地說,“他們的故事或許就像一首恰到好處的短詩,在最美的段落戛然而止——不是因為寫不下去,而是再寫就會破壞那份完美。“

蘇小小一愣,想不到診室里總把聽診器隨手亂掛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第7章劇變

夜幕深沉,猶如最純粹的墨汁傾瀉,稠密得仿佛連風也無法穿透。唯有高懸的冷月灑下清輝,為寂靜的皇宮勾勒出幾分清冷輪廓。

柳依依拖著疲憊的沉重步伐,緩緩走近自己的寢宮。她的鞋底與石板路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空曠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抬手推開那扇朱漆已然斑駁的宮門,剎那間,刺目的燈火仿若利刃,直直穿透她的眼眸,讓她下意識地瞇起雙眼。待適應了光線,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的血液瞬間凝固。

大殿內,世子沈小炎,身姿筆挺如松,臉上卻帶著一層寒霜,他身旁的羽林衛們手持長槍,槍尖寒光凜冽,如同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將大殿內的氣氛壓得凝重而肅殺。

朱漆廊柱角落的陰影里,丫鬟們瑟縮發抖,眼神中滿是恐懼,她們緊挨著如驚弓之鳥,屏息凝神,生怕下一秒便遭無妄之災。

柳依依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這么晚了,世子怎會在此?”她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在寂靜的宮殿中輕輕回蕩。

“圣上命我統管羽林衛,負責皇宮的戍衛調度與禁中防務,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沈小炎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懷疑與審視,像一層無形的寒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柳依依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搜尋,臉上寫滿焦灼,聲音輕顫著:“母妃和姐姐他們都不在嗎?”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不安,仿佛預感到了某種不祥的征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沈小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溫度,仿若此刻寒夜的北風。他只是微微側身,讓出一條通往內室的路。動作簡潔干脆,卻似挾著千鈞之力,令空氣陡然凝滯。

柳依依的目光越過沈小炎的肩膀,落在內室半掩的門扉上。里面透出一絲微弱的燭光,她的心驟然收緊,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感覺門后藏著足以將她拖入無盡深淵的可怕真相。

柳依依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踉蹌著沖向母妃的房間,腳步慌亂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響。

她推開門,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躥上脊背——母親與姐姐橫陳在青鸞帳幔下,面色慘白,似是沉睡,可僵硬的身軀、烏青的脖頸,令人毛骨悚然。帳幔輕晃,燭光搖曳,她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空氣中彌漫著窒息的死寂。

弟弟斜倚在一旁的雕花梨木桌案邊,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腦袋深埋于臂彎之間,像是被倦意徹底籠罩,陷入了沉沉昏睡。他微弱的呼吸聲在這死寂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像緊繃的弦,每一聲都揪著人心。他雙眼緊閉,毫無血色的面龐上泛著詭異青灰,氣息孱弱,似風中殘燭,仿佛隨時都會被這冰冷的夜撲滅。

“不……”柳依依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顫抖的指尖觸上母親和姐姐冰冷的臉頰,卻沒等來一絲回應。她又慌亂搖喊弟弟,依舊死寂無聲。淚水瞬間模糊雙眼,她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轟然崩塌。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柳依依的聲音帶著哭腔,尖銳而顫抖,她轉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沈小炎,眼中滿是疑問與絕望。

沈小炎眉頭緊鎖,臉上寒霜密布,眼神犀利如鷹,死死盯著柳依依,語氣森冷,一字一頓道:“該問這話的恐怕是我吧?這么晚了,敢問公主殿下剛才去了什么地方?”

柳依依努力平復著內心的驚惶,聲音依舊帶著顫抖,“詩賽結束后,我在回寢宮的路上,冷不防有人從背后把我從假山上推了下去,我便跌入了水中……”

“可曾看清楚,下手之人究竟是誰?”沈小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探尋到隱匿在黑暗中的秘密。

柳依依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臉上滿是痛苦與驚惶之色,她緩緩地搖了搖頭,淚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轉,隨時都要奪眶而出。“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與絕望,“那人是從背后突然推的我,我一點防備都沒有,根本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

“那么,請問公主殿下究竟是怎樣從冰冷刺骨的水中掙脫險境的?”沈小炎微微瞇起雙眼,眼神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懷疑,他一邊緩緩踱步,一邊不緊不慢地開口,每一個字都仿佛重錘,步步緊逼,似要將柳依依話語中的真相徹底敲出。

“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將我從水里救了上來。”柳依依心有余悸,臉上的血色尚未恢復,眼神中仍殘留著恐懼,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

“他是干什么的?”沈小炎的眉頭緊緊皺起,目光如炬地盯著柳依依,似乎想要從她的回答中找到破綻,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和探究。

“我不知他的身份。”柳依依急切地解釋,面露焦急之色,眼神中滿是慌亂與無辜,仿佛生怕對方不相信自己。

“此刻他在哪里?”沈小炎道。

“我不知道……”柳依依垂下頭,面露無奈,輕輕搖頭。

“一派胡言!”沈小炎猛地怒喝一聲,聲音在宮殿中回蕩,震得人耳鼓生疼,“宮里除了羽林衛,怎會有外人?……”

他頓了頓,仿佛想起來什么似的:“莫非是方才大殿上的刺客?給我搜!”

羽林衛們沖進房間,翻箱倒柜。不一會兒,一名羽林衛從柳依依的抽屜里拽出三個插著針的小人。那小人做工精細,渾身卻縈繞著一股詭異之氣,燭火搖曳間,針身閃爍著森然寒光,似在暗訴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公主殿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狡辯?”沈小炎的聲音冰冷而威嚴,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柳依依的心頭。

“我沒有!”柳依依瞪大眼睛,滿臉驚惶與急切,聲音顫抖著,幾乎是聲嘶力竭地想要辯解。

“柳依依!”沈小炎眼神中滿是肅殺之氣,聲音冷冽得如同寒冰,透著徹骨的寒意,“你貴為公主,金枝玉葉,卻如此膽大妄為,竟用這等見不得人的巫蠱邪術殘害至親,實在罪無可恕!來人,給我將她拿下!”

羽林衛一眾,聞令之下,迅疾呈合圍之勢,頃刻間結成壁壘森嚴之人墻,將柳依依重重圍困于中央……

第8章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夜。

柳依依被推入牢房時,腕上金鐲撞在鐵柵上,發出一聲脆響。

“公主殿下,得罪了。”沈小炎站在陰影里,玄甲映著火炬的光,唇角噙著一絲冷笑,“巫蠱謀逆乃十惡不赦之罪,陛下已下口諭,命大理寺徹查。在案情水落石出前,殿下需在此委屈幾日。”

“世子好手段。”柳依依拂袖轉身,囚衣下脊背挺得筆直,“只是不知,羽林衛何時能越過大理寺,直接拿人了?”

沈小炎笑意更深:“殿下誤會了。我不過是奉旨協查,真正主審此案的,是王允之王大人。”他抬手示意獄卒鎖門,“對了,太醫說你弟弟柳逸塵性命無礙,只是……還沒有醒過來。”

柳依依猛地攥緊柵欄:“你對他做了什么?”

“殿下慎言。”沈小炎后退一步,聲音壓低,“弒親之罪尚未定論,公主這般急躁,倒像是心虛了。”

鐵門轟然閉合,腳步聲漸遠。

柳依依緩緩滑坐在地,粗麻囚衣下瘦弱的身子微微發抖。潮濕的稻草黏在她沾了灰的裙角上,鐵窗外透進的月光將欄桿影子拉得老長。

她攥著袖中那張被揉皺的名片——那是林一凡留下的唯一線索。

她將額頭抵住冰涼的墻壁,喃喃自語道:“林一凡你在哪里?難道這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提審——!”

突然,一聲尖厲的吆喝聲自牢外傳來,鐵鏈嘩啦作響,牢門被粗暴推開。兩名獄卒手持火把踏入,火光映照下,他們的臉顯得格外陰森。

“公主殿下,大理寺王大人有請。”為首的獄卒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黃牙。

柳依依緩緩起身,囚衣下的手指雖然微微發顫,卻仍挺直了脊背跨出牢門。她冷冷掃了那獄卒一眼,對方竟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大理寺正堂。

堂上燭火搖曳,映照出大理寺卿王允之那張肅穆的臉。他端坐案后,指節輕叩桌面,目光如刀般審視著被押上來的柳依依。

沈小炎按刀立于右側,玄甲映著火光,在臉上割裂出明暗交錯的紋路。

“公主殿下。“王允之輕叩驚堂木,“羽林衛在你妝奩暗格中搜出桐木人偶三具,刻有明懿貴妃、大公主及三皇子的生辰八字,并扎以銀針。該當作何解釋?“

堂下頓時嘩然。

柳依依抬眼掃過眾人——刑部侍郎鄭垣皺眉翻閱案卷,宗正寺丞崔琰不住搖頭,而沈小炎在一旁暗暗冷笑。

柳依依眸光一凜,向前一步:“王大人,可否讓依依一觀那人偶‘證物’?”

王允之略一沉吟,揮手示意。衙役捧上紅漆托盤,三具桐木人偶并排而列——面容模糊,胸前扎滿銀針,黃紙上朱砂寫就的生辰八字刺目如血。

柳依依拿起其中一個人偶,將其上下翻轉查看。

“王大人,這木偶上的字跡并非是我所書。“

柳依依的話音剛落,突然將手中的人偶,狠狠地摔在地上。桐木“咔嚓“一聲裂開,露出內里新鮮的松脂。

眾人一片驚呼。

“放肆!“王允之猛地一拍驚堂木,怒目圓睜,“公堂之上,豈容你毀壞證物!“

柳依依卻冷笑一聲,抬手指向地上碎裂的人偶。

“王大人請看——“她的聲音清越如碎玉,“這人偶腹腔里的松脂尚未干透,分明是三日內所做!而臣女上月隨太后赴皇覺寺齋戒,今日方歸,通關牒文尚存。“

刑部侍郎鄭垣快步上前,俯身拾起一塊碎片,將碎片高舉,讓燭光透射。

“這木料切口——刀痕嶄新,木質尚未干透,確是趕工所為......“鄭垣的眉頭越皺越緊。

王允之皺眉審視著地上碎裂的人偶,開口道:“公主好眼力!不過——“

沈小炎陰陽怪氣地接口插話道:“不過——松脂未干并不能證明非公主所為,若是公主今日突擊趕制,不也來得及嗎?”

王允之白了沈小炎一眼,冷冷道:“世子,稍安勿躁,我的話還沒有講完。若要在短短一日之間,完成三個如此精細的人偶,恐怕非常人所能為...“

他拿起一塊碎片端詳:“這雕刻手法老練,至少要兩日工夫。公主即便是不吃不喝,也難完成。“

沈小炎急忙辯解:“王大人,或許公主早有準備...“

王允之抬手制止:“更可疑的是,這木料是上好的金絲楠,需特殊工具才能雕刻。公主寢宮可有這類工具?“

刑部侍郎鄭垣立即會意:“來人!速去查驗公主寢宮可有木工器具!“

王允之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小炎一眼:“此事確有蹊蹺。世子,羽林衛取證時可曾見過這類工具?“

沈小炎額頭滲出細汗:“這...倒是一時疏忽...“

王允之轉頭看向柳依依,問道:“不知宮主今日回宮后去了哪些地方?”

柳依依道:“回王大人的話,今日回宮后,我一直在太后宮中侍奉,未曾踏足自己的寢殿半步。即便這新人偶是我做的,難不成自己長腿跑進了我的妝奩?“

王允之眉頭緊鎖,沉聲道:“太后宮中可有人證?“

“太后身邊的蘇嬤嬤可以為證。“柳依依道。

沈小炎道:“殿下果然思慮敏捷。不過,你身邊的宮女難道不能代勞嗎?“

“世子此言差矣。“柳依依從容不迫地回應,“我的貼身宮女小翠一直隨侍在側,并未離開太后宮中。至于其他宮女,若無我的親筆手令,斷無可能進入我的寢殿。“

柳依依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牌:“這是太后今日賜的出入令,上面清楚記載著臣女今日的行蹤。王大人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證。“

王允之接過玉牌細看,臉色漸漸凝重。

堂下眾官員竊竊私語,顯然已被柳依依的辯解所動搖。

沈小炎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突然提高音量:“聽聞公主離宮前一日,因偷讀閑書《湘君賦》誤了晨省,與貴妃娘娘有過爭執,被罰跪時口出怨言,可有此事?“

堂內驟然死寂。

柳依依指甲掐進掌心——這是母女私語,他如何知曉?

“確有此事。“柳依依昂首直視沈小炎,“母妃教導嚴厲,臣女一時失言,事后親手繡了安神香囊向母妃賠罪。“

沈小炎抱了抱拳,語氣恭敬卻暗含鋒芒:

“殿下恕罪,微臣斗膽請教——殿下事后雖以香囊賠禮,但明懿貴妃并非是你的生母,你心中可曾存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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