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服務器嘲笑的歐皇

《重生問道》開服第一秒，我熬夜蹲點狂抽獎妄圖白嫖神獸。

“非洲酋長”的我卻意外抽中全服唯一神級胖達“滾滾”，誤以為中了高級狗崽。

世界頻道炸鍋后我才識貨，享受了二十四小時被全服跪舔的歐皇待遇。

凌晨服務器小維護過后，胖達成了只會“嚶嚶嚶”的普通召喚獸。

屏幕上彈出充值提示：“您的尊貴身份需續費，立即充值8888解鎖永久神獸特權！”

默默點煙，我在被窩里對著游戲壁紙微笑：

——當歐皇的代價，原來是個氪金陷阱啊。

我的眼皮像是被膠水糊滿了。零點整！《重生問道》開服的電子幽靈終于撲到人間界！

窗外，街燈盡職地守著夜班，映在我臥室墻壁上像幾只冷淡的監控攝像頭——它們，無疑正嘲笑我這卑微的祈禱者：鍵盤邊胡亂堆著紅牛罐子，屏幕正對著的游戲登錄頁面被我用鼠標戳得嗡嗡發抖，每一次頁面刷新，都像是我這非洲酋長的卑微心跳。

“第一秒！”我沙啞嘶吼，對著這空蕩宇宙發誓，“就在那神圣的第一秒開抽！服務器啟動時那一絲最純凈的能量流漩渦，沒準就被我逮住縫隙鉆進去了！”

王鐵柱這個ID，帶著我所有的歐氣（如果還有殘留的話）和孤注一擲的期待，狠狠刺穿了新世界屏障。

開場動畫？跳過！那點閃亮的饋贈郵件？眨眼秒收！新手任務？滾蛋，給爺爬開！我要把人生最黃金的一秒，完整地獻祭給那該死的開服限定“祥瑞大轉盤”！

界面正中，那只流光溢彩的巨大輪盤簡直傲慢逼人：特等獎位置畫著一只毛茸茸、圓滾滾，還睥睨人間的小胖子神獸，下面標著幾行燙金的榮耀烙印：“全服唯一·胖達尊神·‘滾滾’”。多么赤裸的勾引，仿佛在無聲誘惑：“來啊，抽吧，萬一呢？萬一你就是那個踩碎服務器概率法則的歐皇？”

“抽他娘的！”我舔著干裂的嘴唇，手指狠狠戳在“十連抽”按鈕上，指尖的熱氣都要把鍵盤烤出焦味了。

瞬間光效炸裂——廉價得如同街頭劣質禮花。屏幕被一片虛假的金光淹沒。

物品欄叮叮咚咚一陣雜亂作響。我眼珠子都要瞪脫窗了，在那堆金光閃閃的垃圾堆里翻找，恨不得鉆進代碼層面檢索：

【獲得：新手木劍 x 10】

【獲得：小還丹 x 10】

【獲得：新手布鞋 x 10】

【獲得：鐵礦石 x 10】

……

全屏靜默，只剩虛擬紙張翻動的嘩啦噪音。我的心跳聲比那鼓點更響。“果然……意料之中，呵。”我擠出個干澀短促的笑，“開局黑到家，非洲永相傳……科學定律永垂不朽。好了王鐵柱，你該認命了。”

現實狠狠給了我一耳光，抽得靈魂都在顫抖，但這反而點燃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英雄氣概”。

第二次十連抽！那光效甚至更加敷衍，連最初那點虛假熱情都收回了。一堆破爛毫無懸念滾落進我的物品欄，最耀眼的存在，是一件系統標注為“稀有”的【初級幸運草環】……

“稀有？哈！系統憐憫非洲人的擦屁股紙罷了！”這慘痛自嘲在腦海回蕩，激起一種近乎瘋狂的不服：再來，就不信這概率屏障厚得我磨不穿！

我的鍵盤已經不堪重負呻吟起來，連續點擊“十連抽”按鈕簡直達到了高頻震動模式，指關節開始抗議著微微發酸。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抽獎動畫的光效從最初的浮夸絢麗，一路退化成了灰白版簡陋幻燈片，最后連聲效都省了，沉默地吐出那些千篇一律的新手垃圾。

屏幕左上方那冰冷的“今日抽獎次數：50/50”終于像個冰冷墓碑一樣跳了出來。

“操！”拳頭砸在桌子上，空紅牛罐子跳起老高，發出驚惶的碰撞聲。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如同黑洞般拉扯著內臟。我像一具被吸干精氣的僵尸，癱進椅子深處，脊椎恨不得要陷入靠墊：“好了好了，系統贏了。您佬厲害！非洲酋長的王座穩如泰山。神獸滾滾？行吧，你永遠是哥心中的圣杯傳說……再見！我……我洗洗睡了……不伺候了……”

意識已經開始迷糊地朝深淵墜落。那最后一次毫無希望、純粹發泄似的“單抽”按鈕，完全是無意識的本能按下——仿佛臨睡前最后一次摸摸冰冷的墓碑，向死去的期望說聲晚安。

按鍵反饋像一道虛無電擊——指尖劃過冰冷的塑料按鈕，連屏幕上象征性的光芒都懶得亮起。這最后一搏連系統都懶得裝模作樣敷衍了。

意識飄忽像一縷煙，連支撐眼皮的力氣都流失殆盡。我模糊想著“睡吧睡吧這破游戲……”，屏幕上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團閃了一下，像是斷電前的靜電小火花，快得像是幻覺。

叮！

一聲清脆的、與眾不同的物品獲取音效！像一顆小石頭猛地砸進渾濁的死水里，驚醒了我麻木的神經和混沌的意識！

什么東西？！

我身體猛地前傾，腦袋幾乎要砸進顯示器。物品欄，那堆破銅爛鐵的上方，赫然躺著一樣新東西！不是系統發送郵件那種死板公告，而是像一件從另一個維度掉出來的陌生玩意兒：

【恭喜玩家[王鐵柱]，福星高照！您已獲得珍稀召喚獸：“狗崽崽（幼年期）”】

“狗……崽崽？幼年期？”我對著屏幕眨巴眨巴眼，用力揉了揉，確定自己沒在做夢。物品圖標是一個灰色的、圓滾滾又毛茸茸的小動物，蜷縮著的姿態倒是帶著點無辜感，但那像素模糊的樣子實在和系統炫耀圖上那只五彩祥云環繞、神光普照的胖達“滾滾”毫不沾邊——簡直像一個山寨作坊拿邊角料摳出來的殘次玩偶。

“唉……又是這種雞肋安慰……”失望如冰水澆下，剛升騰起的僥幸火苗瞬間熄滅。非洲酋長終究無法染指圣杯，哪怕一絲錯覺都不行。我把鼠標戳過去，召喚獸的預覽窗口在物品欄上方彈出來。那灰撲撲的小毛團甚至沒有動效，死氣沉沉。

算了算了，聊勝于無……總比一堆破銅爛鐵強那么一丟丟。我嘆了口氣，強打起最后一絲“重在參與”的精神——就像集郵愛好者隨手撿起一枚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郵票的心情。鼠標移到物品圖標上，麻木而缺乏儀式感地點下了那個冰冷的“領取召喚”按鈕。

剎那間，屏幕仿佛被無形之手狠狠撕開一道裂隙！沒有鋪天蓋地的金色光芒，沒有震耳欲聾的仙樂。

天地，在那一刻，驟然變色！

一道難以形容的、溫潤卻又奪目到令人心悸的清輝猛然綻放，瞬間充滿整個游戲界面。那光華既不刺眼，卻又帶著君臨天下的無上威儀。無數細碎如星辰的光點自虛無中誕生，歡快飛舞，凝實又散開，勾勒出一個朦朧卻無比高貴的輪廓。

【系統·全服通告】（閃爍七彩流霞）：吉兆降臨！寰宇齊賀！玩家【王鐵柱】于開服抽獎之中驚天逆襲！以無上氣運成功喚醒【全服唯一·胖達尊神·“滾滾”】！祥云漫天，諸邪退避！

世界頻道如同被投入一顆信息核彈，陷入絕對的死寂！連那些平日里每秒能刷出幾十條垃圾廣告的刷屏狗都瞬間宕機。

一秒！死寂的一秒！仿佛整個服務器都在消化這荒謬而恐怖的事實，連數據流都暫時凍結了。

緊接著，死火山轟然爆發！信息洪流裹挾著海嘯般的驚愕和瘋狂，以摧枯拉朽之勢淹沒了整個屏幕，速度快得連文字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帶：

“[坐標（XX，XX）求圍觀歐皇爸爸！！！神獸在哪里？！截圖截圖！！！”

“[氪不改命]”：？？？！！！WDM？！老王？！非洲酋長？？？神獸？？？這破服務器凌晨就喝高了？？？抽瘋了？？？老子氪了幾千都抽空氣！他……他開掛了吧？！GM出來干活了！實名舉報！！！

“[歐皇跪求分享腳氣]”：啊啊啊啊啊！！！！神啊！！活的神出現了！爸爸！王鐵柱爸爸！！！您腿上還缺掛件嗎！不，求您抽我的血給您添福氣！我自帶刀，您開口要哪只胳膊抽血都行！

“[托兒所001號]”（極其醒目）：@策劃小辣雞！出來挨打！說好的唯一神獸呢？！開服就被路人甲抽走了？！你讓老板怎么想？！年終獎不要了？！趕緊給我加個神獸皮膚禮包！對，再出個更強坐騎挽回老板面子！！！

“[萌新瑟瑟發抖]”：……（弱小可憐且不敢發言.jpg）

我，王鐵柱，坐在屏幕前。顯示器散發出的幽幽冷光映照著我因極度震驚而徹底僵住的臉。

嘴巴張著，如同一個缺氧溺斃的人，半天才能合攏一瞬——然后又下意識地張大，似乎那口氣只能進不能出。眼球似乎想要撕裂眼眶般向外突出，死死鎖在游戲場景中——我的游戲角色身邊，安靜蹲伏著的那只圓滾滾的灰色小毛球“狗崽崽”。

它依舊那么毛茸茸、圓滾滾。只是……在那難以言喻的祥瑞清輝籠罩下，每一根柔軟的毫毛似乎都流淌著某種源于天地的玄妙光澤，內蘊著極其恐怖的能量。幼小的姿態蜷縮著，透著一種介于純真與威嚴之間的奇異神采——之前讓我誤以為是“山寨狗崽”的灰撲撲質感，現在看起來簡直如同混沌初開時便存有的古樸神韻！

這不是狗！

這他媽就是那只系統標得尊貴無比的全服唯一神獸，胖達尊神——“滾滾”！

一股冰冷的電流從腳底板猛然躥上天靈蓋！頭皮發炸，全身寒毛根根倒豎！“我……我……我抽中了？那唯一的……”嗓子眼被巨大的狂喜和強烈的荒謬感死死堵住，話語只剩破碎的殘渣。

手指顫抖得根本握不住鼠標，仿佛它是滾燙的烙鐵。我像個第一次上手術臺的實習醫生，笨拙地、小心翼翼地移動著指針，一點一點挪向角色邊上那個小毛球。每靠近一厘米，心臟就被攥得更緊一分。

“轟！”

當鼠標指針終于顫抖著觸碰到“滾滾”的瞬間——

仿佛按下了某個宇宙級別的開關！

我的角色身旁，神獸“滾滾”猛地抬起了它那顆渾圓的腦袋！那雙原本應該是黑黝黝的，此刻卻如同濃縮了整個星空般深邃璀璨的眼睛，平靜地穿透了屏幕，直直望向……電腦前那具靈魂出竅般僵硬的身體！

與此同時，難以想象的數據洪流轟然爆發！服務器狀態條像失控的溫度計，從“流暢”瞬間飆升到“極差”，瘋狂跳紅警報！

游戲畫面劇烈卡頓、撕裂！我的角色連同那只小毛團“滾滾”，在無數重疊的、充滿惡意或瘋狂的玩家ID組成的包圍圈里，如同驚濤駭浪中飄搖的紙船——頭頂上，代表“安全區”的綠色標記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標簽，根本擋不住那些想要靠近、截圖、圍觀，甚至是用無傷害的基礎技能瘋狂蹭熱點的像素點。

【系統提示】：玩家【我是歐皇腿毛】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系統提示】：玩家【跪求爸爸拉一把】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系統提示】：玩家【專業打金團團長】請求添加您為好友！留言：老板！神獸出手嗎？！價錢好商量！當面RMB都行！

【系統提示】：玩家【氪不改命】向您發起私聊申請（3秒內已被刷掉99+）

密密麻麻的信息提示如同惡毒的馬蜂，瘋狂地鉆刺著我的眼角膜。那些添加好友的申請、私聊請求、公會邀請、甚至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帶著酸葡萄心理的詛咒謾罵，像潰堤的污水洪流般沖刷著我的聊天窗口和屏幕邊緣。

整個服務器似乎都因為我這個意外產生的“BUG”而陷入了一種末日狂歡的漩渦中心。

【世界頻道】【托兒所001號】（用金光閃閃的大字喊話）：@全體成員！！！本幫【鈔能力公會】即日起招人！只要你夠舔！只要你肯為歐皇爸爸搖旗吶喊！神獸大佬帶隊！副本躺贏！神裝唾手可得！入門就送高階坐騎租賃券！（名額有限，馬屁精速度！！！）“氪不改命”率先跳了起來。金光閃閃的大字如同粗重鎖鏈橫貫整個屏幕，強行從信息的海洋里撕開一個缺口。

“[我是歐皇腿毛]”緊隨其后：“樓上滾粗！什么垃圾破工會？！歐皇爸爸看我！我能舔能抗！日常任務全包！刷怪跑腿送藥一條龍！爸爸！您只要點個頭，我就是您游戲里的終身家政！包月只需6666金！”

“[專業打金團團長]”的彈幕以加粗血紅的粗體強勢殺出：“金？能打動歐皇爸爸的心？！草！我們團有現貨！老板！游戲幣算什么？！神獸換一套海景房的首付行不行？現實當面點鈔機驗貨！坐標發我！分分鐘閃現到您面前！”這條信息后面甚至加了一串瘋狂跳動的美元符號和人民幣圖標，刺眼得如同金融炸彈。

“[圍觀神獸求合影]”的字幕則如同狂熱的傳銷口號鋪天蓋地卷來：“王鐵柱爸爸！您是我唯一的父！合影啊！！！給個機會合影就跪謝！！！”

“父！合影之后我發朋友圈！我立刻把王字倒著寫！”

王鐵柱端坐在電腦前。屏幕上瘋狂滾動的世界頻道信息像是一場末日浩劫中隕石雨降下時閃亮的尾跡，映照著他的臉頰。

然而他的表情卻是一片詭異的空洞。像一尊被冰封了幾個世紀的古老雕像，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沒有完全褪去的懵逼——是震驚之后還來不及轉換成其他情緒的停滯狀態。手指擱在鍵盤上，關節因為之前的高速點擊有點發僵發酸。

他現在連一個字都不想打，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想回應。甚至懶得去管鼠標在哪里。

“嗯哼……”一聲極輕、極低、幾乎微不可聞的哼音被咽了回去，聽起來像是被某種巨大幸福感沖擊后殘余的嘆息，又更像是在確認這荒謬現實的真實性。

“我是歐皇了？”王鐵柱在心里把這個短句回爐鍛造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思維的火焰舔舐過它，都帶來一種全新的虛幻感和隨之膨脹的滿足：“那些以前跪舔大佬、被神裝玩家一刀秒殺的日子……終結了？”

過去的日子！在游戲里如同一個勤奮的礦工，在泥巴里刨食，仰望那些踩著五彩祥云、揮手間翻云覆雨的氪金大佬們？自己那些精心搭配的零氪平民裝，被土豪一個普攻就打出的天文數字傷害對比得如灰塵般渺小？呵……現在？他王鐵柱，就坐在這風暴的正中心！全服唯一的神獸是他的！

服務器還在痛苦而執著地刷新，延遲幾乎能讓人在屏幕內順暢地數清滾滾身上每一根珍貴的絨毛。王鐵柱卻感覺自己的世界從未如此流暢明亮過。他看著自己角色旁那個毛茸茸的灰色小團子，目光柔和得像在看一座由夢想砌成的、閃閃發光的金字塔。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粘稠的金蜜。從巔峰回落的錯覺還未形成，服務器似乎慢慢從巨大的流量沖擊中緩過了神。世界頻道的瘋狂開始沉淀酸意。我的好友申請列表依然龐大得像宇宙數據庫，但我已懶得看一眼——全服膜拜歐皇大佬的感覺太過醇美醉人，大腦還處在高度興奮后的暈眩中。

當窗外那墨藍色的天幕透出第一抹魚肚白時，游戲界面上方彈出一行小小的藍色系統提示：

【系統公告】：為優化游戲體驗，維護服務器穩定，《重生問道》將于今日凌晨2：00-3：00進行例行小維護。請各位道友提前下線，以防造成不必要的損失。由此帶來的不便，敬請諒解！

這條信息被世界頻道刷屏的速度飛快淹沒，如同石子沉入大海。維護？誰關心呢？神獸在手，天下我有！我毫不在意地掃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凌晨1點58分。眼皮沉得像灌了鉛。之前熬夜的困倦和過度興奮后的虛脫終于找到了機會。

“下線！”我幾乎是帶著一種睥睨眾生的高貴心情點了退出，甚至懶得再看好友頻道里那群還在排隊“晚安爸爸”、“爸爸早點休息明天求合照！”的信息。屏幕一暗，我立刻向后一倒，栽進凌亂的被窩里。

困意洶涌地淹沒了意識。閉上眼，意識緩緩沉入水底前的模糊時刻里，甚至還飄過一絲傻笑：明早醒來，胖達尊神“滾滾”依舊會在我腳邊打轉……全世界依舊會匍匐在我王鐵柱……歐皇的腳下。

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簾縫隙，像一把遲鈍的鋸齒刀，硬生生把我鋸開了沉重的睡意。

頭昏腦脹！身體像是被扔進滾筒洗衣機里洗了一宿，肌肉酸痛，骨頭縫里都在叫囂著疲憊。喉嚨干得冒煙，眼屎糊住了大半視線。

“糟！晚了晚了！我的胖達！”一個激靈瞬間沖垮了所有不適！我的神獸！滾滾！它還在等著我呢！那可是我王鐵柱的登神長階！

我鯉魚打挺——失敗，狼狽地手腳并用滾下床，差點撞翻堆滿了紅牛罐子的桌面。手忙腳亂地按下開機鍵，主機風扇發出老牛拉破車般的嘶鳴。

眼睛死死盯著屏幕緩慢啟動的畫面，喉嚨如同沙漠火烤。

游戲界面打開了。熟悉的登錄音樂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傳來。我幾乎是撲在鍵盤上輸入賬號密碼，手指因為焦急而僵硬哆嗦。

讀條結束！

【歡迎回到問道世界！王鐵柱道友！】

眼前的景象瞬間映入眼中！

世界頻道相對平靜，還在刷著“早安”、“組隊刷個低配副本來人”、“高價收XX材料”的日常信息。似乎沒多少人談論神獸……大概昨天那股膜拜熱潮已經褪去了？又或者大家還在睡？無所謂，我的胖達還在就行！

等等？我的胖達呢？目光下意識掃向游戲角色身邊——那個熟悉的位置……空空如也？！

心猛地往下一沉！涼意沿著脊椎瘋狂爬升！

我的寵物召喚界面！

那個原本位于快捷欄附近、設計精美、帶著專屬環繞祥云特效的頭像框——胖達尊神“滾滾”的頭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敷衍的、邊緣粗糙的灰色小方格圖標，上面簡簡單單畫著一個土得掉渣的熊頭剪影！

這、這是什么？！

鼠標指針顫抖著，如同風中落葉般挪過去，點上那個丑陋的小圖標。

提示框彈出：

【召喚獸：土撥熊崽（幼年期）】

下面一行小字屬性：

【等級：1】

【戰力：0.5】

【技能：初級撕咬（對目標造成固定1點物理傷害）】

圖標……似乎隱約還是昨天的那個毛茸茸小團子，但顏色徹底變得灰撲撲、臟兮兮。它縮在人物腳邊的泥土地上，微微瑟縮著身子。當我的角色在原地頓步時，它遲鈍地抬了一下圓腦袋，那雙原本承載著星光的眼睛此刻空洞無神，茫然地眨了一下。

【世界頻道】炸出零星幾條信息：

“[昨天的舔狗]”：咦？那個歐皇呢？他的神獸怎么沒帶出來遛彎？怕被人搶了？狗屎運！

“[氪不改命]”發出一串嘲笑的表情：“哈！老子早說了！什么歐皇！開服福利體驗卡罷了！爽完24小時，連個屁都不剩下！裝！接著裝啊大佬！出來溜溜你的狗崽啊！”

“[專業打金團團長]”：@王鐵柱人呢？！體驗卡到期了對吧？想好了嗎？昨晚的價碼還作數！一萬五收你的“神級狗崽”！現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再晚我可要壓價了！

酸澀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絞緊我的喉嚨，堵住了呼吸。昨晚享受的云端溫度還在皮膚記憶里殘留著余溫，此刻卻冰冷得讓我牙齒都在打顫！

一個猩紅的彈窗帶著刺耳的警示音效，如同利刃般狠狠扎進視野中央，封死了整個畫面：

【尊貴召喚師，您好！】

【您已體驗尊貴的【胖達尊神·神級守護】專屬權益24小時！】

【您當前的道友特權已到期，無法再享受神級召喚獸帶來的無上榮耀與加成！】

【是否立即充值8888靈玉，永久解鎖唯一神獸【胖達尊神“滾滾”】尊享特權？】

【VIP10可直接解鎖！】

【點此充值，即可永久擁有您的專屬守護神獸！開啟真正問道巔峰之路！榮耀永恒！】

充值按鈕金光燦爛，像一個巨大的嘲諷表情包占據了視覺中心。旁邊的小括號里甚至還有一行貼心說明：“檢測到您充值額度不足（當前VIP等級：平民Lv.1），首充任意金額可獲精美新手禮包一份！助您暢快開局！”

我僵在椅子上。清晨陽光像冷酷的聚光燈打在身上，烘烤著昨晚殘留的狂喜印記。

電腦的風扇依舊穩定地嗡嗡作響。煙盒在電腦桌角落靜靜躺著，紅白配色盒子在窗簾縫隙透進的微光里有些刺目。

我伸出手去，動作遲緩得像一個老舊的機器人。輕輕撥開煙盒蓋子，抽出一根。廉價的塑料打火機在拇指下發出清脆刺耳的刮擦聲，一簇微弱但穩定的火苗搖曳著升騰起來。

煙頭湊近火焰。一陣辛辣的氣流嗆入肺部。

煙霧從鼻腔和唇齒間緩慢地、一絲絲地滲出、飄散。目光定在屏幕上——那只臟兮兮縮成一團的土撥熊崽旁邊，強制彈出還頑固霸占著游戲界面的鮮紅充值提示框，像一道不可磨滅的恥辱烙印。

一個極其詭異的微笑，不受控制地爬上我的嘴角——它牽扯著僵硬面部肌肉，顯得扭曲又帶著某種清醒到麻木的深刻諷刺。

煙霧飄過眼睛，有點酸澀。眼前的景象輕微扭曲變形——屏幕背景圖是一幅精心繪制的水墨風格壁紙：仙氣飄渺的山巒上，一個衣著華麗的NPC道人正背靠著一只金光萬丈、祥云瑞氣沖天的……胖達尊神“滾滾”。

那胖達栩栩如生，眼中蘊含星河，睥睨著凡塵。NPC道人負手而立，嘴角似乎也噙著一絲神秘莫測的、意味深長的微笑，正對著我。

呵。

我猛地深吸了一口。辛辣的氣流直達肺腑。

——當歐皇的代價，原來是個氪金陷阱啊。

我王鐵柱這歐皇體驗卡……體驗的可真夠……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