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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惡魔的雛形
吳佳茹忐忑不安地滑動著鼠標滾輪,光標懸停在查詢鍵上,卻遲遲不敢點擊。端坐一旁的媽媽輕聲鼓勵道:“沒事的,查吧。不管考多少,盡力就好,沒關系的。”
終于,在母親的注視下,她屏住呼吸,指尖落了下去。白色的頁面瞬間刷新,清晰地跳出:【數學120語文145英語130文綜240總分635】。
“呼——”吳佳茹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口氣。
“哈哈哈,我女兒也太棒了!”媽媽早已高興得合不攏嘴,“這下可以選個好學校了!佳茹啊,我的寶貝女兒,想去哪兒念書?”
短暫的喜悅過后,吳佳茹抓起一旁的手機,邊往外走邊喊:“媽,我還沒想好呢!先出去一趟!”
她快步來到樓下公園的湖邊,在長椅上坐下。盛夏的熱風裹挾著青春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顆心不安地狂跳。高挺的鼻梁下,一雙柔情似水的桃花眼緊盯著手機屏幕,指尖懸在那串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上,卻始終沒有撥出的勇氣。
“加油,吳佳茹,你可以的。”她在心里默念,終于按下了撥出鍵。
“嘟——嘟——”
與此同時,幾條街外。
“媽的,累死老子了!跑啊!我看你往哪兒跑!”林淮川喘著粗氣罵罵咧咧,追了足有五公里,總算把偷他手機的小賊逼進了一條小巷的死角。
小偷見無處可逃,猛地轉過身,色厲內荏地威脅道:“小子,我勸你識相點!小爺我可不是吃素的!”
林淮川抹了把額頭的汗,不屑地嗤笑一聲:“少廢話!老子今天沒工夫陪你玩。把手機還我,這事兒就算翻篇!”
“你是真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別逼我動手!”小偷惡狠狠警告林淮川。
林淮川嘴角扯出冷笑:“少放屁!手機還我!”他死死盯著對方手里緊攥著的、自己攢錢買的黑色手機。
小偷見他不上道怪叫一聲,弓著身子,小刀不管不顧直捅過來!
林淮川瞳孔驟縮,身體本能地向右側擰身滑步!粗糙的磚墻擦過汗濕的肩頭。冰冷的刀鋒貼著他左臂外側險險掠過,只劃開一道淺痕。暴喝聲炸響,他蓄滿力量的右拳如炮彈般轟出!
“咔嚓!”骨頭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啊——!”凄厲的慘叫撕裂空氣。小刀脫手飛出。劇痛瓦解了小偷的兇狠,他抱著扭曲變形的手腕,痛苦蜷縮下去,涕淚橫流。
林淮川毫不停頓,上前一步,左手閃電般揪住對方衣領,將他提起幾分,右拳帶著風聲呼嘯而至,結結實實轟在對方柔軟的腹部!
“嘔……”小偷連慘叫都發不出,身體弓起直干嘔。
林淮川嫌惡地松手,小偷軟泥般癱倒在地,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呻吟他看著如同死狗的小偷“叫你別鬧,你非要鬧,現在滿足了嗎?”
小偷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不說話直搖頭。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而清脆的鈴聲驟然響起![叮叮咚咚]打破小巷緊張的氛圍。
那部失而復得的黑色手機,正躺在污穢的地上,屏幕倔強地亮著,震動著——屏幕上跳動著那個名字:吳佳茹。
林淮川的心臟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猛地彎腰,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撈起手機,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污跡,深深吸氣壓下喉嚨里的血腥氣。指尖顫抖著劃了好幾下才接通。
“喂?”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湖邊的熱風拂過吳佳茹汗濕的鬢角。電話接通,傳入耳中的是沉重的喘息,夾雜著壓抑的悶哼和模糊的呻吟。
“林淮川?”她的聲音繃緊,帶著一絲顫抖,“你…沒事吧?怎么喘得這么厲害?”
“咳…咳咳…”幾聲壓抑的嗆咳后,是他刻意輕松卻緊繃的聲音,“沒…沒事!剛…剛打完球,跑猛了!嘿,跑贏了一個難纏的家伙!”
吳佳茹秀氣的眉頭微蹙,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憂色未散。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長椅邊緣翹起的木漆,細小的木刺帶來微弱的刺痛,她咬了咬下唇。
“哦…這樣啊,”她努力讓聲音自然,帶著朋友的好奇,“那…高考分數查了嗎?考得怎么樣?”臉頰微微發燙。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兩秒,只有粗重的喘息,接著傳來林淮川明顯松了口氣、帶著笑意的聲音:“哈哈,查了!635!運氣不錯!”笑聲牽動了他嘴角的傷口,他忍不住“嘶”地抽了口氣,又趕緊憋住,用手背蹭了下裂開的唇角。
635!
她猛地坐直,纖細的手指攥緊了裙擺,指節泛白。胸腔里的心狂野地撞擊著,蓋過了遠處所有的蟬鳴。
一分不差!
巨大的震驚和狂喜讓她一時失語。高挺的鼻梁下,柔軟的嘴唇微張著無聲吸氣。陽光穿過柳葉,灑在她因激動而泛紅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
“喂?吳佳茹?還在聽嗎?”林淮川的聲音帶著疑惑,同時用腳尖不耐煩地踢了踢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偷,眼神警告。
“啊?在…在的!”吳佳茹如夢初醒,聲音帶著一絲變調,連忙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那…想好報哪所大學了嗎?”她屏住呼吸,血液奔流的聲響在耳際轟鳴。
“勝博大學!”林淮川回答得異常干脆利落,斬釘截鐵。
勝博大學!
吳佳茹眼前瞬間亮了!仿佛心底隱秘的湖水投入了一顆星辰,一個純粹明亮的笑容在她漂亮的臉上徹底綻放。
“勝博啊…真好…”她喃喃回應,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湖面,尾音帶著甜蜜的輕顫。
“嗯!”林淮川應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喉嚨干澀發痛。他煩躁地用腳尖蹭了蹭地上那攤“垃圾”。
“那…我先掛啦?回頭…再聊!”吳佳茹的聲音帶著羞澀和雀躍,她需要立刻沖回家,把“勝博大學”填在志愿表第一欄!
“好。”林淮川低沉應道。
忙音響起。林淮川緩緩移開滾燙的手機。屏幕殘留著汗水和一點暗紅血跡,映出他狼狽的臉——汗水灰塵混著泥痕,嘴角紅腫滲血。
他低頭看著地上癱軟抽搐的小偷。抬起沾著污跡的球鞋,用腳尖不輕不重地踢了踢小偷的肩膀。
“聽見沒?”林淮川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火的鋼釘,清晰地釘進悶熱的空氣,“老子要去勝博大學了。”他頓了頓,舌尖舔過干裂帶血的嘴角,那灼燙感從喉嚨直燒到心口。
“追姑娘去!”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地上那攤爛泥,轉過身,拖著酸痛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巷口。
巷口昏黃的路燈將林淮川一瘸一拐的影子拉得很長又揉碎在老舊小區斑駁的墻壁上。汗濕的T恤黏膩地貼在背上,混著塵土、血漬和那股揮之不去的惡心氣味。嘴角的傷口隨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銳痛,手臂上那道淺痕也開始火辣辣地發燙。但他胸腔里卻燃燒著一團異樣的火,635分和“勝博大學”四個字像強力興奮劑,壓過了身體的疼痛。
他推開那扇漆皮剝落的舊單元門,吱呀聲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摸索著爬上狹窄昏暗的樓梯,停在熟悉的門前。鑰匙轉動,一股混合著陳舊家具、草藥和飯菜余味的熟悉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他,沖淡了巷子里帶來的污濁。
“川娃兒?是川娃兒回來了不?”里屋傳來奶奶蒼老卻清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嗯,奶奶,是我。”林淮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輕快。他彎腰換鞋,動作牽扯到腹部的肌肉,一陣鈍痛讓他皺了皺眉,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黑暗的客廳里,奶奶拄著拐杖的身影摸索著出現在房門口。她頭發花白,梳得一絲不茍,布滿皺紋的臉上那雙空洞的灰翳的眼睛精準地“看”向聲音的源頭。
“咋這么晚?身上咋一股子…鐵銹味兒?”奶奶的鼻子微微翕動,眉頭鎖緊了,“還有,你喘氣聲不對,重得很…跟人打架了?”
林淮川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的眼睛看不見,但心卻比明鏡還亮。他走近幾步,刻意放緩了呼吸,試圖驅散身上的血腥氣:“沒…沒打架。就是…就是追個不長眼的小賊,跑急了點,不小心磕了下。”他含糊其辭,不想讓奶奶擔心。
“小賊?”奶奶的聲音陡然拔高,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頓,“你一個人?傷著哪兒沒?快過來讓奶奶摸摸!”她急切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著。
林淮川趕緊上前,輕輕握住奶奶枯瘦的手,放在自己完好的右臂上:“真沒事,奶奶,就一點小擦傷。你看,胳膊腿兒都全乎著呢。”他刻意避開了嘴角和左臂。
奶奶的手卻沒有停下,順著手臂往上,粗糙的指尖帶著擔憂的溫度,小心翼翼地拂過他的肩頸、臉頰。當指腹觸碰到他腫脹開裂的嘴角時,林淮川忍不住肌肉一縮。
“嘶…”細微的抽氣聲沒藏住。
“這叫沒事?!”奶奶的聲音帶著心疼和薄怒,指尖輕輕摩挲著那道傷痕,“都破皮腫了!你這孩子…就是逞強!快,去端盆熱水來,奶奶給你擦擦。”
“不用不用,奶奶,我自己弄就行。”林淮川連忙道,他更擔心的是奶奶,“您坐好,我給您打水泡泡腳,您今天腿腳又酸了吧?”
不由分說,他扶著奶奶在客廳那把磨得油亮的舊藤椅上坐下。轉身走進狹小的廚房,打開昏黃的燈,熟練地拿起搪瓷盆,擰開銹跡斑斑的水龍頭。熱水注入盆中,蒸騰起帶著鐵銹味的熱氣。他舀了點涼水兌好,試了試溫度,又找出那條洗得發白但干凈的毛巾。
端著水盆回到客廳,放在奶奶腳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幫奶奶脫下布鞋和襪子,露出那雙布滿老繭、關節有些變形的腳。他輕輕握著奶奶的腳踝,將那雙為生活奔波了一輩子的腳浸入溫熱的水中。
“嗯…舒坦…”奶奶喟嘆一聲,緊繃的神色在水汽氤氳中緩和了不少。她摸索著,粗糙的手掌撫上林淮川低垂的頭,動作充滿了慈愛。
“川娃兒,”奶奶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滄桑,“你心里有事,瞞不過奶奶。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不爭氣的爹了?”她頓了頓,沒等林淮川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今天查分了吧?考得…咋樣?”
蹲在地上的林淮川身體微微一僵。奶奶總是這樣,在他最需要傾訴的時候,或者最想隱藏的時候,一針見血地觸碰到核心。
“奶奶…635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緊接著,奶奶放在他頭上的手猛地收緊,聲音瞬間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多少?!川娃兒,你說多少?”
“635!”林淮川抬起頭,盡管知道奶奶看不見,他還是努力揚起一個笑容,即使扯得嘴角生疼。
“635!奶奶!我考上了!我能上好大學了!”
奶奶的哭聲里帶著積壓了太久的辛酸和此刻噴涌而出的狂喜。她一邊哭一邊笑,布滿老繭的手一遍遍撫摸著孫兒的頭發、臉頰,仿佛要確認這不是夢。
“好…好啊…考上好大學,就有好前程了…再也不用像奶奶這樣…一輩子窩在這小地方…看人臉色…”奶奶哽咽著,淚水滴落在洗腳盆里,濺起小小的漣漪,“川娃兒啊…苦了你了…從小就沒爹疼沒娘愛的…”
奶奶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林淮川低著頭,用毛巾輕輕擦拭著奶奶的腳,動作溫柔。熱水蒸騰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視線。
“你那個爹…”奶奶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刻骨的悲涼,“就是個糊涂蛋!好好的家不要,非要去賭,去灌那穿腸的貓尿!你媽…唉…也是個苦命人,跟了他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最后心死了,走了…留下你這點大的娃娃…”奶奶的手顫抖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寒冷的冬天,“那年冬天…多冷啊…河里的冰結得老厚…他喝得爛醉…一頭栽倒在街頭…就那么…活活凍死了…”
林淮川擦腳的動作停住了。那段模糊又冰冷的記憶碎片再次涌上心頭——刺骨的寒風,圍觀的人群,白布下僵硬的輪廓…還有隨后無數個被嘲笑“沒爹的野孩子”、“賭鬼兒子”的日子。他緊緊攥著手中的毛巾,指節發白,喉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鼻腔酸澀得厲害。嘴角的傷口似乎更痛了,連帶著心口也一陣陣發緊。
奶奶感覺到他的僵硬,摸索著捧起他的臉,粗糙的拇指擦過他濕潤的眼角:“都過去了…川娃兒…都過去了…那混賬東西死了干凈!奶奶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把你拉扯大!你看…你看你現在多爭氣!635分!這是老天爺開眼啊!”
林淮川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用毛巾仔細擦干奶奶的腳,幫她穿上襪子。他抬起頭握住奶奶的手,聲音因為激動和剛才的哽咽而有些沙啞:
“勝博大學,奶奶!我要去勝博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