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白熾燈在江晚吟發頂碎成星芒，她蜷在絲絨沙發里，指尖漫不經心勾著煙灰色裙擺。助理小夏舉著補光燈繞到側面時，金屬支架突然發出刺啦聲響，驚得所有人下意識抬頭——

玻璃門被推開的瞬間，穿深灰西裝的男人逆著光走進來，肩頭沾著初春的雨絲。他左手夾著皮質文件夾，右手無名指根有道淡疤，在江晚吟的視網膜上烙下淺淡印記。

“林主編，您終于來了！“攝影師大鵬快步迎上去，“這位是江晚吟老師，今天拍開年刊封面?！?

男人點頭時，喉結在襯衫領口劃出流暢的弧線：“林硯之，幸會?！八焓值膭x那，江晚吟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銀色腕表，表鏈扣在腕骨下方三厘米處，精準得像他眉骨的折角。

“江老師的鎖骨線條需要再側十五度?！傲殖幹穆曇艋熘照{嗡鳴落下來時，江晚吟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雪松香水味。他的指尖虛虛籠在她肩線附近，像指揮家懸而未觸的指揮棒：“這樣......對，下頜再揚兩厘米?！?

快門聲密集響起時，江晚吟忽然在鏡頭里看見自己的倒影——林硯之正垂眸看拍攝參數，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像落在雪地上的枯枝。她耳墜輕晃，碎鉆掃過鎖骨，聽見他低聲對大鵬說：“第三張的眼神，像困在琥珀里的飛鳥?！?

收工后，江晚吟卸到一半的妝被暴雨打斷。她抱著劇本溜進暗房時，紅光正把林硯之的側臉浸成陳年葡萄酒。他挽起襯衫袖口，指尖夾著相紙的動作格外專注，腕骨凸起如鴿蛋。

“要提前看樣片？“他沒抬頭，相紙在定影液里舒展開，女人微仰的脖頸與背景中破碎的水晶燈形成奇妙疊影，“還是來驗收我這個外行人的工作？“

江晚吟挑眉：“林主編不是外行人?！八腹澢昧饲貌僮髋_，“能精準說出黃金分割線的外行人可不多。“

他終于轉頭，目光掃過她眼下未卸的睫毛膏：“在劍橋修藝術史時，的確研究過幾年人體美學。“他抽出另一張相紙，“比如這張——“畫面里她的發絲被吹風機吹起，在逆光中形成半透明的金色絨毛，“您的發旋位置，剛好在頂骨矢狀縫右側兩厘米，符合達芬奇《維特魯威人》的比例標準。“

江晚吟湊近了些，雪松與顯影液的氣味在狹小空間里纏繞：“所以林主編覺得，我更像藝術品，還是活人？“

他喉結微動，指腹無意識摩挲相紙邊緣：“藝術品不會在暴雨天躲進暗房，把睫毛膏哭成水墨畫?！?

她突然笑起來，指尖蘸了蘸定影液，在他筆記本上點出顆墨點：“那是化妝品廣告的新創意，叫'破碎感美人'。“墨點在紙頁暈開，像落在雪地上的蝴蝶尸體，“林主編要寫進稿子里嗎？“

林硯之凝視她的眼睛，在紅光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我更想寫......“他頓了頓，抽出鋼筆在墨點旁畫了道弧線，“您轉身時裙擺揚起的弧度，比提香畫中維納斯的裙裾慢了0.5秒回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