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生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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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暴露的秘密
八月,南方沿海。
這是一片老社區,前兩年政府爭創文明城市,不僅出錢翻新了臨街的樓房墻體,夜市也整頓沒了,以前紅火的蒼蠅攤兒大多都搬進了附近的便民市場——南洋里菜市場。
南洋里菜市場在茶亭街,據說明朝的時候,街道西南角有個茶亭,因此有了茶亭街的名字。再后來不少僑胞回來投資做生意,這里就沿街建起了兩公里的騎樓,上樓下廊,商住兩用。因為茶亭街處在市中心的位置,交通跟不上社會發展的速度,又加上當時城市規劃發生變化,十幾年前東街將近1.5公里的步行街被全部拆除,只剩下五百多米,就改成了南洋里菜場。現在這個菜市場是附近最有煙火氣的地方,清晨六點開始營業,一直到下午六點都是菜販的天下,一到晚上這里就“易主”成了美食夜市,沒有一個人會餓著離開。
這幾天,余櫻從老家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南洋里菜市場的物業辦公室,想讓人家給幫忙給她找個好位置。可是物業辦的人說前邊有好幾個人排隊等著呢,能不能有攤位都不好說,找個好位置就別指望了。現在時間有些晚了,這些事兒都得等到明天再說,而不管明天如何,今天余櫻必須得出攤兒,因為今天是星期一,她最忠誠的食客老鄺要來吃餛飩。
這會兒,街上沒有城管,也沒有交警,余櫻騎著三輪車從巷子里拐出來,果然,等她把車上的折疊桌和椅子都搬下來擺好,老鄺就晃晃悠悠打東邊走過來了。余櫻別出心裁的給老鄺上了一碗新鮮出爐的蟹粉餛飩,可是老鄺似乎并不是為了這碗餛飩來的,此刻,碗里的餛飩雖然美味,但卻比不上“攤位”重要。老鄺見余櫻愁眉不展,就知道她鐵定是在菜市場物業辦碰了壁,他神神秘秘的說要送余櫻一份大禮,保準讓余櫻喜笑顏開。余櫻有些沮喪,跟老鄺抱怨她根本就沒有心情笑,她可能從明天就“失業”了。
“我怎么能讓你失業?你不干了,我上哪兒吃餛飩去?”老鄺說這話特別有底氣,他跟余櫻說說馬上就能解決困擾余櫻的攤位的問題,因為他已經給余櫻在菜市場搶了地兒,還真就是最后一個攤位!為了這個攤位,老鄺額外包了兩千塊紅包給物業辦公室主任錢少波。
余櫻似信非信,又覺得老鄺不像是跟自己開玩笑,她說要真是這樣,她馬上把錢還給老鄺,不,還是多加一千塊錢給老鄺,算是感謝感恩的費用。但是老鄺說提錢就傷感情了,不如就把這兩千塊錢留作以后的飯錢,應該夠他吃個百十來碗的。
老鄺沒有騙人,他帶著余櫻直奔了菜市場。眼前的這個攤位雖然不是很大,但是位置極好,緊挨著通向旁邊住宅小區的巷道不說,距離余櫻租住的房子也有近路,騎著電動車也就是十分鐘的事兒。余櫻的心情瞬間從谷底坐火箭升空,也確實如老鄺所說喜笑顏開了,一直到晚上回家,余櫻都還不太相信自己這么幸運,但她捏了自己一把,一切都是真的。
余櫻租住的房子是90年代建的紅磚房,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雖然有些老舊,但經過她的打理已經變得井然有序。這會兒,余櫻換了一身黑色的運動裝,綁了馬尾,戴了一頂黑色的一體成型全臉防曬的帽子,她把自己隱藏進了黑色里,出門了。
公交車七站,余櫻在青年公園附近的文化市場下車,順著文化市場兩邊的店鋪挨個找了大概十分鐘,她看到了“盞閱書店”的牌子。書店門口豎著一張手繪海報,上面寫著超級VIP會員讀書會入場須知,活動要求必須是書店的超級VIP才能入店,其他人員今日一律不接待。余櫻連基礎會員都不是,被店員擋在了門外。
來了就必須進去。
余櫻在書店門口徘徊了幾分鐘,隨后拿出手機登錄了她的游戲賬號,向游戲好友“黑菠蘿”發送了一條信息。不出五分鐘,一個帶著漁夫帽的眼鏡男從書店出來,環顧四周之后,把目光定在了余櫻身上。
“‘隱君子’?”黑菠蘿很疑惑,他從上到下把余櫻打量了一遍,不太相信余櫻就是他聊了半年的網友。
余櫻晃了晃手機,低頭編輯了一條信息,幾乎同時黑菠蘿收到信息提示,查看之后他終于放下警惕,帶著余櫻進了書店。
“你有多少?分我點。夠我這陣子用的就行。錢不是問題。”余櫻看了看四周,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針眼兒,又警惕的趕緊把袖子擼了下來,隨后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塞過去,“你不給我,我是要難受死的。”
黑菠蘿打開信封看了看,滿意的塞進了口袋,她謹慎的張望了下四周,帶余櫻進了里間,然后摘下漁夫帽,從帽子里層取出一小包純白色細結晶體——K粉(氯胺酮)給了余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害人,不能有人是從我這兒染上的,我只是幫人,救人。”黑菠蘿捻著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嘴里振振有詞。
余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把K粉裝好,壓了壓帽檐,從書店出來,消失在逐漸變暗的天色之中。她還要趕緊回家,為明天出攤兒做準備。
第二天一早,余櫻騎著電動車到了碼頭,剛出海回來的漁民滿載著新鮮魚貨蝦蟹吆喝著,她買了一筐活蝦、蛤蜊和螃蟹,足夠她這兩天出攤兒用的。從碼頭回家的路上,余櫻接到了黑菠蘿的電話,為了拿到新貨,她把黑菠蘿約到了菜市場,因為嘈雜和鼎沸的人聲是最好的煙霧彈,黑菠蘿答應了。
到家,進門,為出攤做準備。
蝦頭取下,剪下蝦槍清潔,放在碗里,加上姜絲和幾滴白酒,等待熬制餛飩湯底。蝦身去皮、去蝦線,整顆待用。頭天晚上已經提前切好的肉餡,分次倒入花椒水,攪勻,加入生抽老抽待用,再次攪拌待用。把餡料兒放進冰箱定型的功夫,余櫻開始和面,她的餛飩都是手工制作。等面活好、切好、搟好,就把餡兒從冰箱取出來,開始包餛飩。純肉、蝦仁肉、三鮮,幾十份餛飩做好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最后準備調料和配菜,攤個雞蛋餅切成絲,切好香、蔥花,把紫菜剪碎,裝好蝦皮,再把所有的食材裝進保鮮盒,就差不多到了要出攤的時間。營業前,余櫻還要去茶亭街西頭的老李家取貨,她早前預定的2斤自釀白酒,老李來電話說裝好了。
晚上八點,菜市場退去第一波客人后隨即又變得熱火朝天起來,沙茶面、肉串兒、姜母鴨、海鮮加工應有盡有,鍋氣、地氣、煙火氣,都因為人氣而越發蒸騰。
煙火氣是最好的撫慰,是活在人間不能不留戀的暖色,而此刻余櫻卻用它來掩蓋黑暗里的自己。她覺得這是安全的,不會被人發現,可是,暗夜星辰就如窺探的眼睛,在燈火通明的菜市場,又能往哪躲呢?
“剛剛那個人是誰?”
余櫻愣愣的站在那里,她被身后的聲音喊住了,黑菠蘿已經全身而退,這個聲音是沖著她喊的,她聽出來了,不是別人,是老鄺。余櫻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朝老鄺走過來,她的左手一直插在兜里。余櫻撒謊的技術在老鄺面前顯得有些拙劣,因為老鄺看見了余櫻和黑菠蘿交易。她現在只能賭,賭老鄺只是隨便問問。他們并排著從有些黑乎乎的過道往菜市場主干道上走,那邊燈火通明,很亮堂。
“是毒品吧。”老鄺的聲音很沉,“你不要騙我,騙不了我的。你不要碰毒,碰這東西沒一個有好下場。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毒品。我女兒的,就是吸毒吸死的。你不要再碰。”
余櫻站著,看著背對著自己的老鄺,她生出許多愧疚和難過,她一路跟著老鄺回到攤位。今天晚上的這頓飯吃的很沉默,雖然余櫻用蝦湯做底煮了十個蝦仁肉的餛飩,又配上了老鄺喜歡的香菜和雞蛋絲,但是老鄺臉色很陰沉。他盯著余櫻看,讓余櫻如坐針氈。
“她那時候臉色蠟黃,很瘦。你看上去還好,戒掉應該來得及。”老鄺這頓飯一口沒吃,扔下這句話就把冷峻的背影留給了余櫻。
余櫻一直發愣,她不知道接下來的餛飩是怎么賣出去的,只想著趕緊收了攤兒,提點水果去找老鄺解釋解釋,她記得老鄺說過他住的地方距離這里步行二十分鐘就到,余櫻看著地圖,排除了寫字樓和商場,剩下兩個住宅區,一個老一點,一個新一點,兩個住宅區相距不遠,她便騎著電動車去了。等快到地方的時候,余櫻給老鄺打了電話,但是無人接聽。她等了一會兒,沒想到等來的是黑菠蘿的電話。
黑菠蘿氣急敗壞的質問余櫻到底跟什么人提起了他們之間的交易,剛剛有人找到黑菠蘿打聽余櫻到底從他那兒買了多少的貨。
“不可能有人知道。”余櫻跟黑菠蘿說她從沒跟人提起,但是黑菠蘿怎么都不相信,“你別聯系我了,我可不想待在你這兒,從現在起,咱倆就不認識。”說完,黑菠蘿就掛斷了電話。
余櫻剛剛還在為聯系不上老鄺難過,這會兒她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不由的一哆嗦,手里的水果都掉在了地上,因為只有老鄺撞上了她跟黑菠蘿交易。可是就算老鄺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看到黑菠蘿的長相,他怎么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找到黑菠蘿?余櫻怎么想都覺得給黑菠蘿打電話的不是老鄺,她懷疑自己的游戲賬號被人盜用了,或者是有人盯上了黑菠蘿,在炸胡。
余櫻撿起水果,調轉了方向,她有些后怕,不知道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趕緊回去才是安全的。至于老鄺,余櫻至少此刻沒有心思去找了。
那時候,余櫻剛開始擺攤,一天到晚都沒什么人光顧,包好的餛飩最終都進了她自己的肚子。有一天,突然狂風亂作,臺風提前襲擊,搞得余櫻措手不及。當時只剩下老鄺一個人還在吃飯,余櫻一邊準備收攤兒,一邊囑他吃完了趕緊回家,別被困在路上。話剛說完,一個鐵皮廣告牌子被風刮了過來,把老鄺的腿刮了五厘米的口子。余櫻被風刮得搖搖晃晃,抓著桌子腿蹲著幫老鄺貼上創可貼,就在她起身的時候,騎樓二層的窗戶咣當一聲被震掉一塊大玻璃,碎成幾塊的玻璃掉了下來,老鄺趕忙伸手拉了余櫻一把,讓余櫻躲過一劫,但他自己的肩膀又多了一道口子。也就是那次臺風,讓余櫻和老鄺結下了革命友誼,老鄺自此也成了餛飩攤兒的常客。
現在,余櫻心里有些打鼓,剛剛黑菠蘿的電話,還有生氣走人的老鄺,都讓她忐忑不安。
之后的日子,余櫻打了幾十通電話,沒有一次聯系上老鄺,再后來,余櫻就不再打電話了,她覺得或許自己跟老鄺的緣分因為自己“吸毒”終止了,不一樣的老鄺,也變成跟普通食客一樣的過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