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鳴鎮有風，三日不止。

春寒未盡，西北的風卷著細沙，貼著街角老舊的屋檐掠過，沙粒拍在臉上，有如針刺。路上的行人裹緊了衣襟，低頭快步，一副怕與這風多說一句話都會破財的模樣。

但總有人與眾不同，比如沈如墨。

他騎著一匹瘦馬，進鎮時連個招呼都沒打，只輕輕吹了聲口哨。風沙撲面，他卻面含微笑，似在欣賞畫卷。肩上掛一只破舊行囊，腰間斜插著一把短匕，柄上纏了三圈紅線。沒什么殺氣，卻像某種標記。

他在“聽雨客棧”門前翻身下馬，拍了拍塵土。門口老鴇似的店小二正打盹，他踢了踢門檻，那小二睜眼便罵：“誰個找死，吵爺……呃……貴客請進，里邊請！”

沈如墨笑而不語，自行踏入客棧。廳內光線昏黃，木柱斑駁。三五賭徒模樣的人正圍著一張方桌打牌，賭注是雞腿和半壺黃酒，氣氛倒也熱鬧。

他坐下，掏出五文錢，輕敲桌面：“來壺熱的，順便——你們這鎮子最近有故事沒有？死人那種最好，越離奇越妙。”

幾個賭徒抬眼看他，表情各異，有警惕，有輕蔑，也有興趣。一個獨眼漢子冷笑一聲：“客官倒是重口。前夜鎮東碼頭飄來具尸，沒頭。你若不嫌惡心，可以去瞧。”

沈如墨嘖嘖兩聲：“沒頭的尸體，就像沒說完的故事，最勾人。”

說話間，小二已送來一壺熱酒。他斟了一杯，淺酌，似乎滿是陶醉。

不遠處，有人小聲嘀咕一句：“最近來鎮的人越來越怪了……”

沈如墨未聽見似的，獨飲三杯，起身結賬，剛出客棧，天色已暗，風也大了些。

沙塵在巷口亂舞，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鼻翼微動，皺眉低聲道：“……血腥味。”

他回頭，目光掠過巷口，霎時凝住。

那是一道人影，從巷中緩緩跌出，身形單薄，衣衫破碎，一步一血痕。她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在他面前跪倒，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得像雪，狠得像刃，卻又藏著一絲快要熄滅的光。

沈如墨低頭看她，目光掠過她手中緊握的斷劍殘柄，還有手腕上那道形似“龍鱗”的刺青。

他嘆了口氣，彎腰將她扶起，輕聲自語：“這故事，來的倒真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