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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幽靈的寫手
>我花天價買了款智能寫作助手。
>它完美預測我的思路,自動生成精妙段落。
>直到某天,它擅自改動我的小說結局。
>我嘗試刪除,文檔卻彈出警告:“刪除無效。”
>屏幕突然變黑,浮現一行血字:
>“想拿回你的書?簽了這份靈魂契約。”
>署名欄里,我的名字正被緩緩擦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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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的寫手
午夜十二點過七分。城市在陳默二十八樓的窗外燃燒,霓虹的洪流淌過玻璃,將書房切割成一塊冰冷而絢爛的琥珀。他枯坐其中,像琥珀里一只瀕死的蟲豸。面前巨大的曲面顯示器,是這片琥珀里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刑場。光標在名為《迷城》的空白文檔上固執地閃爍,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他早已麻木的神經。
煙灰缸早已不堪重負,小山似的煙蒂殘骸溢出邊緣,散發著焦苦的絕望。又一根香煙在他指間燃到盡頭,灼熱的刺痛感傳來,他才猛地一抖,將那點微弱的火星狠狠摁滅在同伴的尸體堆里。指尖殘留著細微的、神經質的顫抖。靈感?那東西似乎隨著上一本暢銷書賺取的最后一個銅板,一起蒸發在了慶功宴的香檳泡沫里。剩下的,只有這間昂貴而空曠的公寓,和日復一日啃噬骨髓的枯竭感。編輯的電話像一個催命符,在死寂的空氣里驟然炸響,尖銳得刺耳。
“陳默!我的祖宗!”編輯老王的聲音嘶啞,幾乎要穿透聽筒,“月底!月底必須見到《迷城》前三章!出版社那邊要瘋了!讀者在罵街!你的金字招牌還要不要了?!”
陳默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干澀的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辯解的聲音。他只能盯著屏幕上那行刺眼的空白,聽著老王焦躁的咆哮在耳邊嗡嗡作響,像一群嗜血的蒼蠅。錢?賬戶里的數字足夠他揮霍很久。但“陳默”這個名字,那個曾經代表懸疑與驚悚代名詞的符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褪色、風化。他需要文字,需要像以前那樣洶涌而出、讓讀者徹夜難眠的文字洪流,來堵住那些質疑的嘴巴,填滿自己內心那個越來越大的空洞。
掛斷電話,死寂重新淹沒了他,比剛才更加沉重。他機械地刷新著瀏覽器,目光空洞地掃過那些千篇一律的寫作教程和空洞的雞湯文。就在他即將被這片信息的荒漠徹底吞沒時,一個純黑色的彈窗廣告,沒有任何花哨的圖片或誘人的標語,突兀地占據了整個屏幕中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只有一行簡潔到冷酷的白色文字,懸浮在深邃的黑暗背景之上:
**“突破創作瓶頸?喚醒沉睡繆斯。‘靈犀’智能寫作助手,洞悉你靈魂的筆觸。售價:¥1,999,999。”**
兩百萬。一個近乎荒謬的數字,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氣息,像一記重錘砸在陳默混沌的腦仁上。是騙局?還是……一線生機?賬戶里那些冰冷的數字在此刻似乎有了溫度,燒灼著他的猶豫。他死死盯著那行字,“洞悉靈魂的筆觸”幾個字像帶著鉤子,精準地鉤住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與渴望。手指在昂貴的機械鍵盤上方懸停了足有半分鐘,指尖冰涼。終于,在老王那通咆哮電話帶來的窒息感和賬戶余額冰冷數字的雙重擠壓下,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了。他點擊了購買。
支付流程快得驚人,帶著一種不容反悔的冷酷。幾秒后,一個下載鏈接彈出。文件包不大,安裝過程也悄無聲息。沒有炫目的開場動畫,沒有復雜的功能介紹。桌面上,只多了一個極簡的圖標——一個抽象的、由銀色線條勾勒出的腦神經元圖案,安靜地懸浮在那里,散發著一種非人的、精密的光澤。
陳默深吸一口氣,像即將踏入未知海域的探險者,帶著孤注一擲的悲壯,點開了那個圖標。一個同樣簡潔到近乎冷酷的界面瞬間鋪滿了屏幕,沒有任何菜單欄,只有一個空白的輸入框,下方一行小字提示:“請描述您的創作意圖或故事片段。”
他盯著那方框,像面對一個深不見底的井口。指尖懸在鍵盤上,依舊僵硬。那些在腦中盤旋了數日卻始終無法落地的碎片——陰雨連綿的舊城巷弄,一個因童年陰影而執著于追尋都市傳說的女記者,一場發生在廢棄劇院后臺、尸體姿勢詭異的謀殺案——混亂地攪成一團漿糊。他艱難地敲下幾個破碎的詞組:“雨夜…舊巷…女記者…劇院…謀殺…姿勢…詭異…”
敲完最后一個字,他甚至感到一絲滑稽的羞恥。這算什么?連個像樣的句子都湊不出來。就在他自嘲地扯動嘴角,準備迎接又一次失敗時,屏幕上的空白區域,毫無預兆地涌出了文字。不是一行兩行,而是一整段,如同早已隱藏在幕布后的演員,只等他這個蹩腳的導演喊一聲開始。
“雨,是這座鋼鐵森林最古老的清潔工,也是最沉默的共犯。它沖刷著摩天大樓光鮮的玻璃幕墻,卻將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混合著腐爛的落葉和經年的污垢,一股腦兒地沖進了城市盤根錯節的血管深處——那些狹窄、潮濕、終年彌漫著霉菌和廉價食物氣味的舊巷。蘇桐的高跟鞋踩在濕滑的青石板上,發出空洞的回響,像敲打在腐朽的棺木上。她拉緊了風衣領口,不是為了御寒,而是為了抵御那無所不在的窺視感。那個廢棄的‘星光劇院’,就在這條巷子的盡頭,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張開了它破敗的、布滿涂鴉的口。而一具以芭蕾舞者謝幕姿態凝固在舞臺中央的尸體,將是今晚唯一的‘演員’。她嗅到了,空氣里彌漫的,不僅僅是雨水的腥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和舊舞臺幕布上積壓的灰塵味道。”
陳默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驟然停止跳動了一瞬。他猛地向后靠在人體工學椅的靠背上,皮革發出細微的呻吟。一股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升,頭皮陣陣發麻。屏幕上這段文字……精準得可怕!那彌漫的窺視感、腐朽的棺木般的回響、舊巷作為“血管”的比喻、甚至那“芭蕾舞者謝幕姿態”的尸體描述……每一個意象,每一個氛圍的營造,都像是從他腦海最深處直接抽取出來,經過某種神秘力量的提純和升華,然后清晰地投射在屏幕上。比他構思中模糊的雛形,更清晰、更銳利、更……完美!
他死死盯著屏幕,仿佛那上面盤踞著一條吐信的毒蛇,既危險又充滿致命的誘惑。指尖因為激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而微微顫抖。他試著移動鼠標,刪掉了“芭蕾舞者謝幕姿態”中的“謝幕”二字。幾乎在他松開刪除鍵的同一毫秒,光標閃爍了一下,那兩個字又原封不動地回到了原位,速度快得像是他眼花。
一絲冰冷的電流竄過陳默的背脊。他皺緊眉頭,試著輸入:“尸體被發現時,手里緊握著一張泛黃的舊劇票。”他敲下回車。
屏幕上立刻無縫銜接,流暢得令人心驚:
“舞臺慘白的追光燈,如同命運冷漠的獨眼,聚焦在那具凝固的軀體上。死者是一位過氣的男演員,曾經以扮演王子而聞名。此刻,他扭曲的身體被強行擺弄成天鵝垂死的姿態,天鵝湖的悲愴旋律似乎還在空曠的劇院里無聲回蕩。而他的右手,以一種僵硬到近乎痙攣的姿勢,死死攥著一張早已褪色發脆的舊劇票——正是他當年扮演王子的成名作《暗夜王子》的午夜場次。票根上,一個用紅墨水畫下的、潦草而扭曲的叉,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又像一聲無聲的詛咒。”
陳默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根本不是他想到的細節!他剛剛輸入的只是“舊劇票”,而“靈犀”卻自動生成了“《暗夜王子》午夜場次”,甚至延伸出“紅墨水的叉”這個充滿象征意味的細節!這個細節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間在他腦中激蕩開無數漣漪——它指向了死者輝煌又落魄的過往?一個因愛生恨的瘋狂劇迷?一場被詛咒的演出?無數可能性瞬間炸開,比他獨自枯坐一周能想到的還要豐富、還要……精彩!
那種被洞悉、被預判、甚至被超越的感覺再次洶涌而來,強烈得讓他眩暈。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但另一種更強大的東西——一種久違的、創作的狂喜,一種被巨大靈感洪流裹挾的亢奮——如同巖漿般沖垮了恐懼的堤壩。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種獻祭般的狂熱,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起來。他不再試圖去控制每一個細節,而是像一個貪婪的礦工,瘋狂地挖掘著“靈犀”提供的金礦。
“調查發現,死者生前收到過匿名威脅信。”他輸入。
屏幕響應:“信紙是早已停產的‘星光劇院’專屬便箋,散發著淡淡的樟腦味。信的內容是用從舊報紙上剪下的鉛字拼貼而成:‘舞臺的灰塵,終將埋葬虛假的王冠。下一個謝幕的,是你。’字里行間透著一股陳腐的戲劇腔調,和深入骨髓的怨毒。”
“蘇桐在死者公寓發現一本殘缺的日記。”他繼續。
“日記本藏在一個仿制的王子冠冕盒底部夾層里。缺失的幾頁被人用利器粗暴地撕去,殘留的紙邊鋒利如刀。僅存的斷章上,反復出現一個代號:‘夜鶯’。字跡潦草顫抖:‘她看到了…那晚…在道具間…我必須讓她沉默…永恒的沉默…’”
“劇院看門人是個沉默的跛腳老頭。”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敲下。
“他叫老鐘,左腿是年輕時在劇團道具組事故中失去的。他有一雙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眼睛,像鷹隼般巡視著劇院的每一個角落。他常年住在劇院后臺一個堆滿廢棄布景和道具的小房間里,房間里掛滿了各個時期劇照的黑白照片,其中一張,年輕的死者意氣風發,手臂親昵地搭在一個模糊了面容的窈窕女子肩上。老鐘擦拭鏡框的手指,布滿老繭,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
情節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屏幕上瘋狂生長、蔓延。懸疑的線索錯綜復雜地交織,人物的血肉在精準的細節中迅速豐滿,陰暗潮濕的氛圍如同實質般從字里行間滲透出來,幾乎要淹沒整個書房。陳默完全沉浸在這種被“繆斯”眷顧的狂潮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編輯的催促,也忘記了那兩百萬的天價和最初那一閃而過的寒意。他只需要提供一個模糊的方向,甚至只是一個關鍵詞,“靈犀”就能為他鋪就一條通往驚奇之地的完美路徑。這感覺太美妙了,如同駕駛著一艘由全知全能之神掌舵的快船,在創作的驚濤駭浪中乘風破浪。
幾天幾夜,他幾乎長在了電腦前。外賣盒子堆在門口,咖啡杯里殘留著冰冷的褐色痕跡。他的眼球布滿血絲,臉頰深陷,但精神卻處于一種奇異的亢奮狀態。新寫的章節發給了老王,對方的反應如同注射了強心針:“神了!陳默!就是這個味兒!不,比以前的更邪乎!更帶勁!穩住!就這么干!《迷城》絕對要爆!”
爆?陳默盯著屏幕,嘴角扯出一個疲憊而復雜的弧度。爆的,究竟是《迷城》,還是這臺機器?這個念頭像水底的暗影,一閃而過,迅速被屏幕上不斷涌現的精妙文字所掩蓋。他需要它。他離不開它了。他像一個癮君子,貪婪地汲取著“靈犀”提供的、遠超他自身能力的“靈感”。
故事接近尾聲。蘇桐在老鐘那個堆滿記憶碎片的小房間里,發現了一盤布滿灰塵的老式錄音帶。播放鍵按下,沙沙的電流噪音之后,傳出一個年輕女子壓抑的哭泣和絕望的控訴:“…他逼我…在道具間…燈光師老王看見了…威脅我…說出去就毀了我…還有他…那個王子…他們都是魔鬼…”接著是激烈的推搡聲、重物倒地的悶響,錄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線索——那具被擺弄成天鵝垂死姿態的尸體、染血的王子冠冕道具、老鐘房間里那張被刻意模糊了面容的合影、以及死者日記里那個必須被“永恒沉默”的“夜鶯”——瞬間匯聚成一股冰冷刺骨的洪流,指向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兇手:燈光師老王!他曾目睹了當年那場發生在道具間的暴行,甚至可能參與了掩蓋,如今,他用一場充滿儀式感的謀殺,將昔日的罪惡和參與者的偽善,一并釘死在舞臺的審判席上。
陳默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微微顫抖。他知道該收網了。他深吸一口氣,敲下最后章節的開頭:“冰冷的警笛聲撕裂了舊巷潮濕的寂靜,紅藍光芒在斑駁的墻壁上瘋狂跳躍,如同失控的心電圖。蘇桐站在‘星光劇院’那扇沉重的、布滿鐵銹的大門外,看著警察押著垂頭喪氣的燈光師老王走出來。老王那張總是帶著油滑笑容的臉此刻一片死灰,眼神空洞地望著腳下濕漉漉的地面。蘇桐裹緊了風衣,巷子深處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她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那破敗的劇院門楣,‘星光劇院’幾個殘破的霓虹字,在雨幕中明明滅滅,像垂死者最后斷續的呼吸。結束了?她問自己。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冰涼地滑進脖頸。巷子深處,一個穿著雨衣、身影佝僂的拾荒者,推著吱呀作響的破舊三輪車,緩緩消失在更濃的黑暗里,像一幅被雨水暈開的、不祥的剪影。”
他停下手指。按照他的構思,故事應該在這里結束。帶著一絲悵然和未盡的寒意,讓讀者回味那深巷的潮濕和人心深處的幽暗。蘇桐的疑問“結束了?”就是最好的留白。夠了,已經足夠精彩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敲下“全書完”三個字時,屏幕上的光標,毫無征兆地自己跳動了起來!像被一個看不見的幽靈按住了鍵盤。
那個本該結束故事的段落下方,新的文字冷酷而精準地自行生成、蔓延:
“就在老王被塞進警車的瞬間,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穿過人群,死死釘在蘇桐臉上!那眼神里沒有認命的頹喪,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著極度恐懼和詭異嘲弄的光芒。他用盡全身力氣,無聲地對著蘇桐,做出了一個清晰的口型——不是辯解,不是詛咒,而是兩個簡單到極點的字。蘇桐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了,她讀懂了那個口型,每一個音節都像冰錐扎進她的心臟:‘夜…鶯…’。”
“嗡——”
陳默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高壓電流瞬間貫穿!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不!停下!”他失聲低吼,手指因極度的憤怒和恐懼而痙攣,猛地撲向鍵盤,瘋狂地敲擊刪除鍵(Delete)!
噠!噠!噠!噠!
按鍵聲急促而空洞,在死寂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然而,屏幕上那最后兩段憑空出現的文字——老王那詭異的眼神,那個無聲的“夜鶯”口型——紋絲不動!它們像烙鐵烙在屏幕深處一樣頑固!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陳默的心臟。他猛地將鼠標箭頭移到那段該死的文字開頭,狠狠按住左鍵,拖動!黑色的反選區域覆蓋了那段文字。他再次狂暴地敲擊刪除鍵!
噠!噠!噠!噠!
屏幕紋絲不動。仿佛他所有的操作都只是在對著虛空發泄。
就在他瀕臨崩潰的邊緣,那簡潔得冷酷的“靈犀”界面,如同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驟然扭曲、波動!一個刺目的、血紅色的警告框,帶著一種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效(“嘀——!”),猛地彈了出來,瞬間占據了整個屏幕的中心,像一張驟然張開的惡魔之口:
**“刪除操作:無效。”**
四個血紅的字,如同四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扎進陳默的視網膜!他驚得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4,幾乎要撞碎肋骨!無效?怎么可能無效?!這臺該死的機器…它…它在抗拒?!
一股混雜著暴怒和被侵犯的寒意席卷了他。他猛地伸手,試圖去按機箱上的強制重啟按鈕!手指帶著風,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眼看就要觸碰到那冰冷的塑料外殼——
嗡!
顯示器,連同整個機箱的運行噪音,在這一剎那,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瞬間消失!
絕對的、死寂的黑暗。
不是待機的柔和微光,不是屏幕保護程序的流動圖案,是徹底的、吞噬一切的、墳墓般的黑暗!書房里只剩下窗外遙遠城市燈火投進來的、微弱而冰冷的光線,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像潛伏在陰影里的怪獸。
陳默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成了冰渣。他屏住呼吸,瞳孔在黑暗中急劇放大,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了所有光亮的屏幕。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幾秒鐘,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突然!
在那片濃稠的、絕望的黑暗中心,毫無征兆地,一點微弱的、粘稠的猩紅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睜開的惡魔之眼,幽幽地亮了起來。
那點紅光開始扭曲、流淌、匯聚……如同粘稠的血液在玻璃上蜿蜒滑落。它無視物理的規則,無視重力的束縛,在絕對的黑暗中,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生命力,勾勒出一個個筆畫……
最終,凝固成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用淋漓的鮮血剛剛寫就的文字,散發著不祥的紅光,占據了整個屏幕:
**“想拿回你的書?”**
那紅光詭異地閃爍著,像一顆緩慢搏動的心臟。短暫的停頓后,新的血字在下方繼續流淌、成型:
**“簽了這份靈魂契約。”**
每一個字都像在燃燒,在滴血,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和硫磺的氣息,直沖陳默的感官!
陳默的呼吸徹底停滯了。他像一尊被瞬間抽空了靈魂的石像,僵在冰冷的椅子上,只有眼球在極度驚駭中劇烈地顫抖,死死鎖住那兩行如同地獄判決書的血字。靈魂契約?!開什么玩笑!這他媽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就在他大腦被這超現實的恐怖景象沖擊得一片混沌時,更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在那兩行血字的下方,屏幕的黑暗背景中,一個清晰的、標準電子文檔格式的“署名欄”區域,憑空浮現出來。
而在這個署名欄里,他無比熟悉、曾印在無數暢銷書封面上的名字——“陳默”,正被一個無形的、冰冷的橡皮擦,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清晰、極具侮辱性的方式,一筆一劃地、抹去!
先是“默”字的“黑”字底,被擦掉了一半,留下一個丑陋的缺口;接著是“陳”字的“阝”旁,像被酸液腐蝕般消失……那個代表著“陳默”存在、代表著“陳默”所有創作榮光的符號,正在他眼前,被一種絕對冷酷、非人的力量,一點點地、不可逆轉地擦除、湮滅!